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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2022-01-02 09:58:29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于是,陆介抽出了天一大师的遗著,细细地看了起来,他凑着石柱上那洞儿,因为石柱中有些微的光亮,每当香气薰得他受不住的时候,他便又下来换口比较清凉的空气,哪知他因此比枯坐圆石上反而多吸了许多香气,而无形中发挥了龙涎香的效力。
  陆介打开了封皮一看,只见里面是一篇文章,上面写道:
  “夫武学之道,何啻万端,然排其纷杂,而取其精纯,则又只一气字耳。盖气之为物也,可以取敌于外,克于内。然天造生民,即有其气,以此先天之气,而占之以后天之力,则无敌不克,靡事不成矣……”
  陆介本是个中会家,读了怎么不为之如醉如狂?他愈读愈为高兴。只因少林是以刚强取胜,而全真却是清净之气,而先天气功的威力却是刚重于柔,因此若只论先天气功来说,两个同等功力的两派高手,相遇全真便占不到上风了。但若全真的功力高出许多,那么也可以“柔能克刚”了。
  陆介生性嗜武,虽然他由于环境的影响,而恐惧于武学,但只是一个心中的矛盾,并没有彻底摧毁了他嗜武的本性。
  而现在,本性完全战胜了。
  于是,光阴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陆介的内心完全融合武学之中,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觉得天地间只有这本书,师父、畹儿、查汝明、甚至于他本身,都是不存在的虚物啊!
  他心中在急烈地催促着他,他的双眼饥渴地吞噬了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他的脑中不断地涌起了股股热流。
  肉体只是思想的奴隶!它必须接受思想的控制与支配!甚至,肉体会因思想的压力而破碎。
  而此时陆介的思想真是一泻千里,突飞猛进!因此,他的肉体在相形之下,变得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他根本不知道,时间已驰过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过了东西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地,因为外在的环境,比起内在的生命——“思想”来说,真是可以略而不计的了。
  全真与少林虽然在取劲上有柔刚之别,但天下的武学是万变不离其宗,而以“人”为原则的。况且两派的先天气功又是同属一个范围的事物呢?
  许多全真派的功诀上不够分量的地方,陆介拿少林心法一加对照,便了然于胸了,而相反的,少林心法的缺点也可以用全真之长来补救。因此,这两股天下至高的武学在他的脑海中交融着,搅动着,当它们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的时候,便能组成举世无双的武学,但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为以陆介悟力之高,是不难达成二者为一炉的地步的。
  于是,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十多天,总之,对陆介而言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光阴,长到足够冷却下他心中的狂热,而使他能冷静地考虑到周遭的环境为止……
  陆介早已把这本薄薄的少林心法,反复地看了许多遍,一一熟记在心中。便连上面的一笔一划,他都揣摩了半晌,决不轻易放过。
  在这段时间中,龙诞香慢慢地蒸发尽了。
  这或许是天地间的一个真理,往往准备了千年的东西,而在一夕之间,便会成为廉物了,以一千年来换取一旦,也难怪其效力能达到惊人的地步了。但是,这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养兵千日”只“用在一朝”!
  于是,陆介在一场突飞猛进之后,兴趣的高潮便随着进展的滞缓而冷却下来。他便转移了目标,而去研究那张龙涎香图。
  他把自己如何进入这石室的前后经过,仔细地想了一遍,然后又一一地和这图上的记号相对,便发觉了几个线索。
  因为这张图既称之为龙涎香藏图,那么其目的一定在于指示龙涎香收藏的位置,换言之,图上的记号中,必定有一个是指示龙涎香的藏处。
  但是,除非龙涎香有两份,或者是分开藏在两处,那么图上关于龙涎香藏处的记号便应该是独一无二,而且决不重复的。但上述的那两个例外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龙涎香是罕见之物,其量不多,而且也没有必要须分藏在两处。而图上的记号虽多,经过陆介的分析之后,是有大小不等的圆圈五个,箭头两个,叉号三个,三角形记号一个,星形记号一个,虚线一条。
  虚线必然是代表路径,可不计。
  那么值得考虑的是右上角大圈子中的三角形,及左下角同心圆中的星字。
  只因陆介的目的是要离开龙涎香的藏处,而不是要找到藏处,所以他只要能确定哪个记号是龙涎香的藏处,便不难把圆形与石室中的情形相凑合,而求出脱身之径了。
  因为右下圈子的外线的左下方,有一个向外的箭头,因此,陆介作了一个大胆的假定,左下的大圈子应该是目下的石室。
  假如依这个假定去推理,是否能解释出其他的答案呢?陆介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想:要是星字是代表龙涎香的藏处,那么两个小同心圆中较里面的一个,便是指中空的圆柱,而较大的一个,便是他坐着的大圆石了。
  而整个圆形的左下角的大圈圈便是石室了。那么,右上角的大圈圈,不妨假设为沉沙谷的圈缘。而圆心的三角形呢?可能是指谷中的孤峰,但其他的记号又是什么意思呢?陆介迷惑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距离答案非常接近了。因此,他感觉到心胸中蕴育着一股异样的热力,他激动了!
  但是,他必须努力压制着自己,因为,说到底,他距成功犹有一步呢?
  他努力克服住少年人的那股盛气,而继续自己的思维。
  他想:叉号显然是代表着进出的通路口。因此可疑的是右上的圈子中的那个箭头,和那个小圆圈。
  他把图形凑近了眼睛,又研究了半晌,他注意到箭柄是通过三角形的一个顶角的,如果那三角形是谷中的孤峰,那么这顶点就可能是峰顶。
  接着,他记起来,他是在月圆之夜,落入沉沙谷中的,因此,那原先想不通的小圆圈,是不是代表了月亮呢?但如是的话,原先以为是箭柄的那根线,就应该是月光了。因此,右上角大圈圈中符号的解释是,月圆之夜,月光投在沉沙谷中的孤峰上,而箭头的楔字形记号(……),应该是孤峰投在沙上的影子,于是,在峰顶投影的所在,便是进入龙涎香藏室处的入口,因为上面有一个叉号。
  陆介仔细一想,自己果然是落在峰顶的投影之上。他心中不由大喜,因为依照他的假设,一切的记号都能迎刃而解了。
  他找着了自己进入的方向,然后绕着石柱转过去了一百八十度。果然,当他转到那一面的时候,便觉得阴风阵阵,比那一面可要厉害得多,由此可知在那方向一定有透风之处。
  陆介运目朝那边瞧去,大约是功力有了进步的缘故,竟看出那石壁上有一块更为深而黑的阴影,想来是个凹入的洞穴之类。
  他拿了地图再一校对,确定了方向之后,便谨慎地又把图收了起来。因为,这张图是伏波堡的,陆介并不愿意非法地强占它。
  他猛地吸了一口真气,心中默默地谢了天一大师相传之恩,然后留恋地看了石柱和脚下的大圆石一眼,他不禁对这冷冰冰的石室,感觉到留恋了起来。
  人是一种感情动物,感情动物的特点便是“依依不舍”。尽管某些人或某些事,在当时是使你感到不愉快的,但事过境迁之后,你又会无限地怀念它了。
  陆介虽然渴望于离开这石室,而回到隔绝在外的尘世,但他仍不免对处身颇久的这石室,有了依依之感。
  其实,尘世对陆介而言,并不见得尽是一个太愉快的世界,因为家仇、师仇、何三弟的仇……
  但是,人世间对他也有可爱之处,譬如:陆小真、畹儿、青木道长的慈爱……
  于是,这位身负天下奇冤,而具有天下奇能的陆介,缓缓地走下了圆石。
  噗的一声,厚厚的棉花鞋轻轻地接触到了沙面。
  他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阴风带动了他的衣衫,望之飘飘若仙。
  在流沙上行走,要比静止的沙面难得多,但陆介目下的功力,却足足能应付自若了。
  他的脚步是轻飘的,但他的心情却比铅还沉重。
  于是,陆介又缓缓地走向了他曾竭力想避弃的尘世。
  阴风更盛了。
  而黑暗也在暴涨着。
  终于,陆介的身形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香气无力地飘浮在空中。
  于是,这沉沙谷底的石室,又恢复了千年来的老面目,只从表面看来,一切的经过都是虚幻的,天一大师、陆介、埋藏龙涎香的前人,以及其他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事,对这古老的石室而言,只不过是在它那无声的乐谱上,加上了一两小小的修饰符而已。
  比起人类整个的历史来,个体的活动往往可以略而不计,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来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难道,这是人类本质上的悲哀么?
  不,因为,历史的本身就是人类所有个体的活动,每一个再渺小的人,对历史来说,都有着重要的贡献,因为少了他或多了他,历史的成份既有了改变,便又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那么,你能说,陆介的来去,对于这冷冰冰的石室而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么?
  月明星稀,鸟雀南飞。
  天全教主在黑夜中全速飞奔着,他的脸上仍然蒙着那罪恶的蒙巾,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十天前,他在沉沙谷旁干了一桩称心快意的事,全真教的唯一传人陆介被他打入了沉沙谷,对他来说,这着实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因为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以他的绝顶资质,日夕不断地苦练了三十年,所学的又全是诡绝天下的奇招异式,是以才能一出江湖便威名大噪,而陆介少说也比他小了十多二十岁,竟然一身武功练得恁地了得,虽说功力方面要逊上自己几筹,但是那无坚不摧先天气功,实在令人有莫之能御的感觉。
  而如今,一切都安全了。
  至于青木道长,那有师父去对付他,总有办法的!
  他想得开心,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就如一道灰线掠过大地一股,无声无息中,一跃数丈!
  短短一个月内,他用同样的办法一连解决了两个武林青年高手——陆介和何摩,他喃喃道:“姓何的,姓陆的,你们不服的话,来世再找我算账吧,哼!”
  现在,他匆匆地向甘肃赶去,因为他预料中原的武林必在最近会对天全教作一次攻击,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陇南。他心里暗道:“也好,咱们来一次总了结!”
  关外的景色是单调而雄壮的,夜色更显得深邃而凄凉,月光如白雪一般,令人觉着寒意。
  于是,他速度更快了!

×      ×      ×

  正如天全教主所料,中原的武林正在准备着全面的总进攻。
  六盘山,成吉思汗的陵墓前——
  石翁仲下聚集着一大片人,他们静静地散立在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一个皓首白髯的老翁咳了一声道:“各位,时将三更,咱们这就行动吧——”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下还是觉得由安老前辈分派一下的好,免得咱们各自为战,影响了力量。”
  老人摸了摸胡子,笑了一声道:“现下各位全是武林名门得意高弟,我安复言何德何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
  另一个年轻人道:“在下完全赞同龚百安龚兄的意见,安老前辈是西北武林泰斗,德高望众,对天全教又最为清楚,就请安老前辈不必推辞了罢。”
  立时大家都齐声附和,那陇右大豪安复言方始道:“既然承各位瞧得起我老儿,我就有僭了——仲明,你把我那张秘图拿来——”
  安仲明从父亲的手提皮袋中掏出一张皮纸来,上面划了许多横横斜斜的黑线,倒像是张地形图。
  安复言把皮纸铺在地上,这时明月高挂云外,照在地上,安复言指着纸上图形道:“天全教虽然分舵遍布江湖,但是其实总舵是设立方罗山的怪岩奇穴中,前些日子,小儿曾经仔细探查了一番,绘成此图,或许对今日之事略有所助……”
  众人听到这里,都围了上来,大家心里都暗道:“到底姜是老的辣,咱们只知道要拼要干,确是没有个定主意,人家安老前辈可早就遣人到贼窝里探过啦。”
  安复言道:“目下据小儿所绘之图,依老夫愚见,这图中红线所勾之三处皆为贼人窝巢出口,而且狡兔三窟,这三处必然相通,咱们力量充足,故可完全采取攻击,三管齐下,势必打它个一网而尽——”
  他说到这里,看见众人都在点首,便接着道:“大家都知道,今夜乃是天全教定期的大会,教中稍为重要一点的人物必都集于总舵,这正是咱们一击成功的机会,但是也正因如此,天全总舵的力量必然空前强大,咱们必须万分谨慎——”
  他说得有条有理,众人都点头称是,安复言道:“各位如果没有异议,我想咱们就开始分配三路进攻的阵容……”
  众人一阵沉默,安复言拈髯皱眉想了一会,开口道:“第一路人马,攻右面的进口,老夫想请金鞭铁尺孙氏兄弟,‘火文剑’方平方老弟和‘散手书生’龚百安龚老弟担任,这一处是贼子们寻常主要出入的门户,必然是好手把守,四位要特别小心……”
  他略一歇气,指着正中的一处道:“当中的一路,由昆仑四剑及老夫负责,至于最左面一处,则为隐密之一处,此处要不是防守较虚,就是暗卡林立,防御特强,不论较弱或特强,咱们多派些人总是好的,如果敌弱,则可以最快速度攻入,如果敌强,也可硬战一场——”
  他说到这里,望了望大家,然后道:“所以,老夫请七兄和虬髯客颜老弟,铁蛟龙温老弟,吴飞吴老弟,加上犬子一共五人……”
  那襄阳王老七哈哈笑道:“安兄分派的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老朽与这几位虽然面熟,却分不清楚哪位是颜老弟,哪位是吴老弟的,现在咱们要并肩作战,这个可得先搞清楚呀——”
  安复言连忙介绍了一番,他忽然问道:“咦,方才七兄说你们面熟,你们可曾见过?”
  他问这话乃是怀疑襄阳王老七是否和这几人有过梁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把他们分在一起,大是不妥,他乃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有此一问。
  雁荡的温嘉和点苍的吴飞齐声道:“咱们在伏波堡中见过面。”
  当年伏波堡老堡主力败八大宗派,得了“龙涎香”的秘图,终于有上次伏波堡争战之风波,这事安复言如何不知道,他一听“在伏波堡见过面”,便知他们之间大概不会有什么过节的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他从皮袋中拿出一大叠皮纸来,每张上面都划好了那同样的地图,他把秘图分给每人一份道:“天全教徒众中,各香主堂主虽然都是成名好手,但是老实说,咱们也未必放在眼内,说来说去,最棘手的还是令狐真和白三光那左右两护法,这里有不少讯号火焰箭,遇有危急,在可能情形下,尽可能通知伙伴。”
  安复言分派完毕,问问大家没有疑问,便道:“好罢,咱们动身!”
  于是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迅速无比地离开了成吉思汗陵。
  天空虽有明月,但是也有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不时遮蔽住月光,使得大地不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渐渐,他们进入了方罗山区。
  远远的,他们就瞧见了那一个个特立奇形的小石峰,那山中有走不完的回状小道和无数的各形大洞。
  很自然的,他们自动地分成了三起,走在最前面的是金鞭铁尺孙氏昆仲,他们走到山石上,停下脚来,反身道:“从图形上看,就在这里了。”
  于是,三路武林精英悄然分开,各寻自己的道路而去了。

×      ×      ×

  这时候,天全教的内部正在集会,左右大护法令狐真和白三光默然站在前面,下面坐了三四十个汉子,十几只火把立在四角,红红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出无比严肃的神色。
  忽然,“咚,咚,咚”,传来三鼓——
  令狐真和白三光对望一眼,令狐真大声道:“三更已过,今夜教主是不会到了,各位散会罢,明日此时再在此室集合!”
  众人轰轰一诺,鱼贯走将出去,令狐真斜倚在墙角,一只手撑在火把架上,斜着眼睨着白三光,白三光的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芒,他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转着。
  令狐真轻声地哼了一声,缓缓也走了出来,他听见背后脚步响,他知道是白三光跟着来了,但他没有作声,也没有理会,仍然大步踱着。
  这洞又宽又深,足足有里路长,而其中四通八达又不知与多少洞室相通,倒像是大房子中的房间一般,真是自然界的奇景了。
  令狐真走到一个黑暗无比的转角,他就向左转了过去,左面可通他的寝处。但是他走过十多步,立刻停下身来,施展轻身功夫,一步一步踱回转角处,在那伸手不见五指小黑暗中默默向外窥探。
  果然,白三光装着毫不在意地向四方打量了许久以后,突然一个闪身,到了西角上,他伸手在地上一阵摸索,往上一拉,只听得轧轧之声,令狐真心中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微微哼了一声,仍然不动身形。
  白三光手中提起的显然是一块极重的石板,也要有白三光这等功力才提得起来。白三光把石板拉到足够一个人通过时,一闪身而入,原来石板下又是一个洞,洞中之洞,端的万分隐蔽。
  白三光身体进入洞内,那石板又轻轻放落下来,过了好一会,令狐真才一跃而出,到了那地下石板旁边,他俯身一看,只见地上一个拳大的火钢大锁已被扭断,他不禁暗暗佩服“赛哪吒”的指上劲力,他伸手抓住石板上的大铁环,低目一看,黑暗中他仍然看得清楚,石板上斗大的字:
  “秘库禁地,
  擅入者死。”
  那是天全教主亲笔的字,令狐真想到他才离室不到一个月,就被部下最亲信的白三光偷入内了,他不禁望着这八个满含威吓性的大字嘲弄地冷笑了一下。
  他贴耳石上,仔细辨出白三光确已深入洞中,他才猛一提气,真力贯注双臂,缓缓把厚重的石板抬了起来——
  他学着白三光的模样,也一缩身进入了天全教的核心禁地。
  于是,在天全教主的威吓控制之下,他的两个护法首先擅自进入了他划为第一禁地的私库,这对以力服人者可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令狐真把全身轻功展到十成,使他的行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他走得极慢,是以不仅没有声音,连空气的波动都极小,白三光再机警也不知道令狐真已到了他身后。
  白三光走到一个石柜中,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虽然在极黑暗之中,但是令狐真仍能看出那是一只鲜红颜色的小盒,盒面上微微发光,他心中冷笑了一声,暗中对自己道:“果然不出我意料,白三光这厮是看中了这玩意,我记得这小红盒好像是凤仪堂中的副舵主在陇南无意得到的,他也糊里糊涂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就献给教主,教主看都没有时间看就往库里一丢,当时我看它装潢得精巧而注意了一下,不料白三光竟看中了这玩意,难道这是什么宝物?”
  他想到这里,不禁更仔细地注意白三光的举动,只见白三光把红盒子打开来,看了一看,又闻了一闻,然后“啪”的一声又关上盖子,忽闻他轻叹一声道:“唉,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等稀世之宝,活该好了我白三光……”
  令狐真闻言大惊,他再也忍不住,悄然向前走了几步,离白三光的背不过数尺之遥,但是仍然看不清白三光手上正在搞什么,于是他又跨前一步——
  白三光惊喝一声:“谁?”
  他飞快地转过身来,同时下意识地想把小盒儿朝身上藏,但是令狐真已经如一阵旋风一般扑了过去,巨掌伸处,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击向白三光持盒之手。
  白三光虽未看清楚是什么人,但是那掌风袭体,他一触即知,他一面扭身横跨一步,一面狠声道:“嘿,令狐真,又是你!”
  令狐真一收掌势,冷冷地道:“姓白的,放光棍一点,那盒中是什么东西?”
  白三光道:“令狐真,你少管闲事!”
  令狐真一字一字地道:“我只问你盒中是什么?”
  白三光冷笑道:“你管得着么?你也想分一杯羹么?”
  令狐真鄙夷地道:“姓白的,你是一个下流胚子!”
  白三光毫不发怒,缓缓地道:“令狐真,你多管闲事犯到我白三光手上,那后果你该知道——”
  令狐真只用命令的口吻,斩钉断铁地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
  白三光道:“你对教主那小子何必忠心?嘿!”
  令狐真重重哼了一声,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哼,教主那小子是什么东西?我令狐真当着他面可也敢唤他小子,可是背着他叫我干偷摸出卖他的勾当,我可办不到。”
  白三光显然被他骂火了,他一脚顿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令狐真,你真要做教主那小子的走狗?”
  令狐真仍然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
  白三光道:“那么只有逼我动手了——”
  他一扬手,“啪”一声,一件东西掉落地上,令狐真目光一扫,脸色大变,原来地上的是一块银色的小牌,上面刻着一个篆写的“左”字,这正是令狐真天全教左护法的令符,令狐真一向懒得带着身上,总是放在枕席之下,不知怎的竟到了白三光手上?
  他略一惊愣,随即心中雪亮,不由气得须发俱张,破口大骂道:“好啊,白三光,你想栽赃栽到我头上来啦,嘿嘿,好计谋,我替你说了罢,只要这小盒儿得了手,便把我这令符丢在库中,反正我十天半月也不会理会那令符的,自然也不会发现,明日有人发现石板上的钢锁不见,你就下令封锁秘库,任何人不得入内以保持现状,等教主一月回来,那时我令狐真可就百口莫辩啦,嘿,好计谋呀,可是老夫偏不让你如愿,我令狐真根本未把教主那小子放在眼内,若是旁的事,便是让教主冤上了,我也毫不含糊,可是我老儿为什么要替你白三光背上这黑锅?”
  白三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嘿嘿阴笑着,忽然一伸掌,疾如闪电地拍向令狐真,他存着杀人灭口的毒意,这一掌端的非同小可,令狐真是何等人物,一听掌风,便知白老儿这一掌在拼命,他双掌齐出,一点白三光肘腋,一攻白三光华盖!
  只听得轰然一声,这两大奇门高手的掌力一碰,震得石库一阵灰扬地动,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也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并且夹着一阵喊叫之声,令狐真和白三光不禁停手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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