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门之约

 

2023-08-05 23:07:2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久久，黑衣怪人才抬起了头，道：“上次，我造了一错，这一次……唉……这一次事是你化装张一铭，使我几乎造下更大的错……”他的脸孔，突转向“武林流氓”切齿喝道，“是你——是你害我，你说你是‘剑魔子’，我要杀你——”
　　他突然推动了轮椅，向“武林流氓”欺了过去。
　　龙海突喝道：“慢着！”
　　黑衣怪人把轮椅停了下来，道：“你有什么吩咐？”
　　龙海也不答话，向“武林流氓”欺了过来，冷冷喝道：
　　“你是谁？你要害我，又为什么救我？”
　　“龙少侠……”对方一语未落，泪水倏滚！
　　龙海一怔！
　　这时，“武林流氓”右手摘下了英雄帽，一缕青丝已垂下肩头，她转身摸脸，展在眼帘的面孔，使龙海叫了起来“是你！”
　　“是……的！”
　　她竟是那个长发披肩，神秘的黑衣少女！
　　龙海茫然了！
　　长发少女道：“龙少侠……是我……我就是张一铭第二个妻子……”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突滚落了行行泪水。
　　龙海错愕而又茫然了！
　　——于是，他明白了，明白了以前事情发生的经过，她是张一铭的妻子，也是“武林流氓”，也是那位在张一铭坟碑上留写了那断肠诗句的“妾”！
　　她曾经是要到“黑风楼”去保护邹蓉，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人见过自己的面孔，“武林流氓”是自己的真正的脸孔呀。
　　这是一件他意料中的事，但她又曾经否认，这否认为了什么？昨天他进入“无名剑庄”前，他碰见了她，而她不是装做不认识张一铭？
　　龙海在黯然之中，有些茫然了。
　　长发少女切切而泣，道：“龙少侠！……你没有想到我是他的第二个妻子吧？”
　　凄绝的神情，悲哀的语调，闻之令人泪下，龙海黯然道：“我想到，但你……否认呀！”
　　“我……怕……你知道！”
　　“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你知道得那么早，张一铭不是也没有告诉你吗？”
　　龙海闪动了一下唇瓣，在哀伤的情绪中，他想到什么，而一时之间，他又问不出来！
　　她哀哀而泣，其状十分感人！
　　那黑衣怪人为之一愕，他注视着这场面良久，才问道：
　　“这位姑娘，我有事问你！”
　　她哀哀地抬起了头，用那悲切的泪眼，注视着这黑衣怪人，她等着他的问话。
　　黑衣怪人心头也一阵哀伤，沉声问道：“你是张一铭的第二个妻子？”
　　“……”她无语地点了点头。
　　“他的第一个妻子是那个邹蓉？”
　　“是的。”
　　“张一铭玩弄了你？”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么，你为何伤心？”
　　显然地，黑衣怪人会有这一问，完全是不知道张一铭已死，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一问了！
　　长发少女一怔，愠声道：“那么，你叫我不要伤心？”
　　“他既没有玩弄你，你为何伤心？”
　　龙海突道：“她是张一铭的爱人呀！”
　　“我知道！”
　　龙海发现，他刚才那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对方既不知张一铭死了，自然不会知道她为何而伤心了。
　　龙海心忖中，问道：“你要找张一铭是吗？”
　　“对了。”
　　“他死了！”
　　“什么？”黑衣怪人全身猛然地震动着，脱口而叫道，“你……说张一铭死了？”
　　龙海怆然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他……死了！”
　　黑衣怪人像被雷击一般，整个身子在一阵狂颤之后，麻木了！
　　龙海为之动容，急切问道：“你……怎么了？”
　　黑衣怪人似是一无所闻，他像泥塑木人一般坐立着，久久，他才喃喃地道：“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声音在抖颤着，带着沙哑的意味……闻来，令人感到哀伤和悲哀！
　　龙海喃喃地道：“是的，他死了！”
　　“什么时候？”
　　“三年前！”
　　“三年前……三年前……”
　　他喃喃地念着，那语锋再到后来几乎听不清了……他语调沙哑，似在哭泣，其声沉痛无比。
　　于是，几个人在悲哀中，怆然而立！
　　久久，黑衣怪人才道：“我错怪了他……我错怪了他……”
　　龙海错愕而又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哀伤怔坐着，半晌，他又问道：“三年前，林枫出现过？”
　　“不错！”
　　“真的？”
　　“确确实实他出现过，否则，‘冷心郎君’之名何来？”
　　“我……唉！”他后悔着，也似在沉痛地责备自己，好像对于自己，他自己也不肯原谅一样！
　　龙海直到目前，还搞不清此人究竟是谁？
　　黑衣怪人又道：“我……对不起他……唉……”
　　长发少女问道：“你认识他？”
　　“是的！”
　　龙海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黑衣怪人惋然一叹，道：“你们要知道我是谁？
　　“不错！”
　　“林枫！”
　　“啊！”
　　林枫两字出口，把个龙海与长发少女均为之脱口叫了起来，尤其龙海蹬蹬蹬退了六七步，栗声而问：“你……是林枫？”
　　“是的，我是林枫！”
　　这的确是一件太过出人意料之外的事，谁又会想到，此人竟是林枫！
　　在极度的惊愕之下，龙海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问道：“陶媛媛是你的爱人？”
　　他点了点头。
　　龙海喃喃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你不曾出现江湖是不是？我说三年前。’“是的，我从没有出现江湖。”
　　“于是张一铭化装了你的面目出现？”
　　“是的！”
　　长发少女突道：“毁了阴风崖崖主一身武功，杀了他二十四位门人的也是他？”
　　“不错！”
　　龙海现在真的全部明白过来了，事情是这样的……张一铭化装林枫出现武林，“冷心郎君”就是张一铭，怪不得人家说林枫曾上“桃花宫”，而“桃花仙子”说到“桃花宫”的是张一铭……他突有所悟，问道：“张一铭到过‘桃花宫’你知道吗？”
　　“我知道，一生之中，我爱过一个人——陶媛媛，我要他去找她，也要他去爱她……”
　　“爱她？”
　　“是的！”
　　龙海又是一阵茫惑，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于是他又问道：“你知道张一铭死在了‘桃花宫’宫主的毒剑之下？”
　　“不，他不是死在那种毒剑之下！”
　　龙海似有所悟，林枫在“武人客栈”之时，不是也告诉驼背老人吗，那一种毒，张一铭身上有药可解！
　　想到这里，他不由脱口问道：“那么，他死在何人之手？”
　　“我……不知道！”
　　“他身上有药可以解那种毒剑之毒？”
　　“不错，那药是我亲手交给他的！”
　　——当然，这林枫所说，绝不会有假，他见过自己所中剑毒，而林枫如死于“桃花宫”宫主的毒剑之下，他不可能说张一铭身上有药可解之理。
　　这么说来，张一铭之死，又成了一个谜了！
　　龙海倏然想到了一件事，这是一件十分重大之事，那出现的林枫是张一铭，自然，“南天剑士”所说，林枫曾加入“青龙门”，也到“魔花会”盗出了那一部“烈火神君”所留的奇书！
　　从此，“林枫”失踪了——也就说他死了！
　　如所说不错，那么，人家说“剑魔子”见过林枫是事实……因为他是见过张一铭之死。
　　人家找“林枫”干什么？……龙海突脱口叫了起来；
　　“对了……对了……是为了那部武功奇书……”
　　林枫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龙海突然记起，张一铭当初交给他一只盒子，竟是装着那部武林奇书，他心头狂跳伸手往怀中一摸，他怔住了。
　　倏然，他才记起，那盒子他已经交给了驼背老人，也就是说，那部“烈火神君”所留的奇书，他交给了驼背老人。
　　他心跳了！
　　长发少女问道：“你在想什么？”
　　龙海在惊骇中，醒了过来，当下道：“我在想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他望了望坐在轮椅上的林枫，又问道，“张一铭为什么肯以你的面目出现江湖？”
　　林枫黯然道：“是我求他的。”
　　“求他？”
　　“是的。”林枫又居然道，“张一铭的武功，是我传给他的！”
　　“对了，你不是说要张一铭爱陶媛媛吗？”
　　“不错。”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陶媛媛爱的是你？”龙海说话声中突然想起了这林枫在“武人客栈”对自己所问及陶媛媛时的黯然语调……林枫悲绝地道：“我知道……”
　　“你不是答应她，你会回来的吗？”
　　“我没有忘记……我一辈子没有忘记……但……我不配呀！”
　　他语调沙哑了，龙海听见他轻微的哀绝泣声！
　　龙海明白了，他问道：“因为你残废了？你断了双脚？
　　“不……”
　　龙海一愕，道：“那……为了什么？”
　　“我已不是她心目中的林枫了！”
　　“啊……为什么？”
　　倏然地，他揭去了他罩面黑巾，龙海与长发少女目光过处，均齐声脱口惊叫，身子蹬蹬蹬连退七八步。
　　展在面前的，赫然是一张奇丑脸孔——独眼、歪鼻、斜嘴的可怖容貌……龙海骇住了。
　　但见他独眼之中，滚落了行行男儿热泪，喃喃地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他已不是陶媛媛口中所说的“林枫”了，他是一个丑怪之人，俊美的容貌，已不复存在！
　　林枫激动地道：“我……是那个陶媛媛所爱的林枫吗？……她会再爱我吗？……我已不是她所爱的林枫呀……”
　　他突掩面痛哭！
　　龙海为之泪下！
　　长发少女亦为之滚泪……一个真正不幸的人——诚如他给龙海信里所说的一样，他是不幸的人，因为这不幸导致了一场情海悲剧呀！
　　是的，他已不是当初的林枫了！
　　——他换了一个人，也形成了一场纯情的悲剧！
　　龙海为他伤心——自然，也为他们的爱情哭泣！
　　林枫泣道：“林枫死了……林枫消失了……世界上，再没有林枫那个人了……”
　　龙海抑制了悲哀的情绪，道：“但，你是存在的……”
　　“不，存在的是另一个人，另一张脸孔！”
　　“但，陶媛媛是爱你的！”
　　“我配吗？……她会爱我这一张脸孔及残废的人？”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道：“这说不定……”
　　林枫惨然道：“你错了，爱是形象的——是外表的，男女之间相爱，以外表做为条件，当那形体消失时，爱也就不复存在了……”他转向长发少女问道，“你说是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枫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爱情是有条件的——那条件的外表，一个女人，不可能去爱一个十分丑陋的人！
　　何况，陶媛媛爱过林枫——那个俊美的林枫，当然，她再也不会爱这个丑陋的林枫了。
　　长发少女承认这一点，因为她是女人！
　　林枫惨然地又道：“于是我不能见她，我爱她，但我要把这份最真诚的感情，长埋在我的心头，我不愿再见陶媛媛时，她会说：‘不……你不是林枫，他不是这样子……’对我，那将是多么惨重的打击？是吗？”
　　是的，这是他的衷心之言，如果陶媛媛这么说，他为什么要将留在心扉的一点点美丽的记忆，为那一句话破坏无遗？
　　他的心扉创伤已经够了，他岂能再受这个打击？
　　他惨然一笑，道：“当初张一铭碰见我时……我正因练功走火人魔，于是，我要张一铭为我做这件事，找她，爱她，我能看见我所爱的人幸福，我已心满意足了！”
　　龙海为此言而感动，他，的确是一个太善良的人了，这种善良的本性，不是任何一个人所能产生的。
　　他惋然一笑，又道：“当我在‘武人客栈’碰到你的时候，我开始恨张一铭，因为他没有完成我交待他的话……哪知，他……死了！”
　　泪水，再度滚了下来。
　　他为此而痛心，为此而悲哀。
　　他抑制了悲伤，又道：“令我安慰的是，她终于爱上一个人——你……”
　　龙海接道：“不，她爱的是你！”
　　“我不否认，但，在我之外，她又爱上你，同样的，你也爱她，张一铭无法完成的事，由你来完成，对我，这也是一样的。”
　　龙海怆然道：“我不否认她也爱我，但在我的心目中，我代替不了你的地位，你是她一生之中，第一个初恋的人！”
　　林枫苦笑了一下，道：“当她在幸福的时候，她会忘记我的，纵然她忆及，那影子也会渐渐淡了，于是她不再怀念了！”
　　龙海不知何语。
　　面对这一个善良的人，他好像欠他太多！
　　他必须还他—还有这一笔无形的欠债，他要偿还，同样的，他要给这一个不幸的人，得到一些幸福，他要尽他的力量，让“桃花仙子”去爱他，回到他的身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但她为我而走了！”
　　“我知道……她曾当着我的面前叱喝过我，她要为你牺牲。”
　　“你……知道谁带走了她？”
　　“可能是魔花会’！”
　　“魔花会？”龙海打了一个冷战！
　　林枫道：“可能！”
　　“她们带走她干什么？”
　　“利用她，陶姑娘花容绝代，艳光照人，如果被对方一手改造，她可以成为一个绝代魔女！”
　　龙海打了一个冷战，悚然道：“把她再改造？”
　　“不错！”
　　龙海脱口而叫道：“对了对了，否则，她们不会带走她……这……这怎么办？”
　　龙海震惊了！
　　以“桃花仙子”的绝代花容，如被对方改造成一个心黑手辣的魔女，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之事。
　　龙海道：“我必须去救她出来，我不能看她为我而毁……‘魔花会’在什么地方？”
　　林枫摇了摇头。
　　龙海转向长发少女道：“你知道吗？”
　　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语锋略为一停，向龙海道，“龙少侠，我是否可以请教你一件事！”
　　“你说！”
　　“你们不是说过张一铭曾经中了毒剑吗？”
　　“不错。”
　　长发少女喃喃地道：“那……事情更……有了可能了龙海一愕，道：“什么事情更有了可能？”
　　长发少女道：“张一铭是死在‘魔花会’之手！”
　　“什么？”
　　“我说张一铭是死在‘魔花会'之手，张一铭以林枫的面目出现，他并没有告诉我，不过，他离开我之时，我好像记得他要到什么会，有人说‘林枫'从‘魔花会’盗得一部武功奇书，那么，他不是死在了‘魔花会’之手吗？”
　　“不错，可能！”
　　“张一铭当初之死，也是死在了某种'毒’下，既然魔花会’的人能用药解你之毒，自然，魔花会’是会用此毒了。”
　　龙海道：“不错不错！……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长发少女惨然道：“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为他报仇。于是，三年来，我化装你的面目出现，你不会怪我吧？”
　　“不！”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他是一个好人，而他，死得太惨……也死得太早……”
　　未语泪先下，一片凄惋而又感人的神色！
　　龙海黯然而问！
　　“我可以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白菲——草字头下面一个非常的非！”
　　龙海怆然道：“白姑娘，张兄将他与邹蓉之间的事，告诉了你？”
　　“是的，我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妾，然而，但他说他一生最爱的只有一个邹蓉，他说只要邹姑娘答应，他会娶我，他也答应我回来，就像答应邹蓉回去看她一样。而不幸的是，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是的，他永不会回来了！
　　悲剧在他们之间发生，而已结束了。
　　然而，悲剧所牵涉的人——林枫、龙海、白菲与邹蓉都还活着，唯一失去的是张一铭！
　　他死了，留下了悲剧的尾巴，还无法收拾——那是邹蓉的事。
　　龙海怆然一叹。
　　白菲也悲哀无语。
　　林枫哀伤地坐着！
　　三个人成了品字形怔然着——他们是三个不幸的人，同样也是活在悲哀中的人。
　　他们都沉默！
　　在默然中，心头均无比的怆然，他们好像不愿意打破这沉寂的空气，他们要在悲哀中，回忆过去！
　　久久，林枫才道：“我走了！”
　　极轻微的声音，使龙海与白菲醒了过来！
　　林枫下意识地，用他的手推动着他的轮椅，缓缓地而去……龙海叫道：“林兄！”
　　林枫下意识地停下了轮椅，问道：“你有什么事？”
　　“你……要走了？”
　　“是的，我要暂时回到我住的山洞之中，我要对张一铭好好地忏悔，不过，我会再出现江湖的……我还有我师父遗命未完！”
　　龙海道：“林兄，你不是说过，我们均是不幸的人吗？”
　　“是的！”
　　“那么，我有一事要求！”
　　“什么事？”
　　“如不嫌弃，弟愿与兄同结金兰之好！”
　　林枫全身一战，道：“你……这话当真？”
　　“是的，希望我们彼此慰藉与互相勉励，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
　　他激动地说着，神情十分惊喜！
　　白菲突道：“你们如不嫌弃，小妹也参加！”
　　龙海一怔，喜极而问道：“真的？”
　　“是的，我们三个，均是不幸的人，我们应该结合在一起。”
　　于是，他们真的结合了—友情的结合，歃血为盟，结为金兰之好！
　　林枫为大，龙海排行第二，白菲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