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腥风血雨

 

2019-08-05 12:53:05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暗骇之下，脱口问你有了孩子？”
　　“是的。”
　　“跟陈隆的？”
　　“是的。”
　　“他知道么？”
　　“是的！”
　　答非所问，使南极仙翁怔了一下，说道：“范姑娘，我问你话呀！”
　　范玉华从惊恐的情绪之中惊醒过来，问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我问你陈隆知不知道你有了孩子？”
　　“知道。”
　　“你告诉他的？”
　　“是的。”
　　南极仙翁脱口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是的，这是一件可怕的事，那次阴错阳差，竟使我有了这孽种！”
　　“孽种？”
　　“是的，老前辈认为我与陈隆能够结合么？”
　　“不能。”
　　“是的，不能结合。老前辈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这孽种？”
　　南极仙翁闻言，打了一个冷战。他骇然地望着范玉华，好像一件可怕的事，就要发生。
　　他栗声说道：“生出来！”
　　“生出来？”范玉华疯狂地笑了起来，道：“当他长大的时候，他将成为什么样的一个人？”
　　南极仙翁机伶伶地又打两三个寒噤，道：“那……”
　　范玉华冷冷接道：“打掉他。”
　　南极仙翁脸色大变，吃惊地退了一步，惊望着范玉华，脱口道：“打掉他？”
　　“不错，打掉他，我已经告诉了陈隆。”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他承受不起这个心灵上的打击。”
　　范玉华冷冷笑道：“我也不希望这样，不过，我不能不这样，我恨陈隆，因为，也不希望把这孽种生出来。”
　　南极仙翁急道：“你不应该打掉他，这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范玉华冷冷一笑，似是无动于衷，她的眼光触到了正在与天龙女交手的陈隆，粉腮骤现阴影，道：“他又在与我母亲交手了。”
　　南极仙翁道：“你母亲逼他的！”
　　“逼他？……”
　　“是的，他看在你的面上，不希望跟你母亲交手，而你母亲竟逼他非动手不可。”
　　“他会打死我母亲？”
　　“这说不一定！”
　　范玉华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否认我深深地爱着陈隆，可是，他并没有爱我，也没有爱过任何人，除了红衣美妇与朱莲之外。如今，我的怀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这个孽种，我怎么生得出来？”
　　南极仙翁道：“可以的，你应该把这个小生命生出来，不应该做下这残酷的事，尽管你恨他，但也不应该以这个为报复。”
　　“老前辈认为我这种手段是报复陈隆？”
　　“是的。”
　　范玉华冷笑道：“是的，我在报复，报复陈隆给我……”
　　范玉华话犹未落，突然，一声暴喝之声出自陈隆之口，转脸望去，只见陈隆在暴喝之后，身子猛然弹起，喝道：“天龙女，我已经让你，已报你女儿与我一段交情，你既想非死不可，我就一掌毙了你。”话音犹荡空际，但见他呼呼两掌。
　　陈隆此刻怒到极点，这两掌攻出之势，手下再不留情，狂飚卷阼，砰地一声，挟着惨叫，天龙女栽倒于地。”
　　“娘！”蓦地，一声惨厉的叫声，震慑了陈隆的心扉，举目望去，只见范玉华一个纵声，扑在天龙女的身上！
　　陈隆乍觉眼前一黑，木然地退了两步……他的浑身，开始颤抖。天龙女被这一掌劈得脑血飞溅，死了！
　　愤怒过后，陈隆又恢复了他本来的软弱理智与感情。
　　两颗无名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这眼泪代表了他对范玉华的忏悔，抑是觉得他对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天啊，他爱过的人的父母，竟双双死在他的手里。范玉华的哭声，像一支利剑，刺着陈隆的心……
　　南极仙翁走到陈隆的身侧，喃喃问道：“你又杀了她母亲……”
　　“是的，我杀了她母亲，这是她逼我的呀……”
　　“你不应下这重手。”
　　“也许是的，可是我好像不知道自己会做这种事，她不会谅解我的……”
　　南极仙翁黯然长叹，道：“孽债！”他苦笑了一下，问道：“范玉华告诉你她的怀中有你的骨肉吗？”
　　“她告诉过我。”
　　“你知道她要打掉他？”
　　“知道了。”
　　南极仙翁叹了一口气，道：“那未出世的小生命是无辜的呀。她想打掉他，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我不会让她打掉。”
　　“恐怕你挽回不了她的心意！”
　　“也许会的……”他话犹未落，潜意识地挪动脚步，向伏在天龙女尸体上的范玉华走去……
　　他站立在她的身侧，忍不住热泪盈眶，语带沙哑地叫道：“范妹妹……”
　　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未语泪先下！
　　南极仙翁看了一眼，忍不住脱口喃喃道：“一场人间悲剧……”
　　是的，这是一场人间悲剧，一对倾心相爱的男女，竟因江湖恩怨，造成了一场武林恨事……
　　范玉华的哭声依旧没有停，她哭得柔肠寸断。
　　陈隆忍住了悲伤情绪，又叫道：“范妹妹……”
　　她依旧在号声大哭，一点也没有听到陈隆对她的亲切呼唤。
　　陈隆缓缓俯下了身子，叫道：“范妹妹！”
　　终于，她从悲恸的情绪之中惊醒过来，她抬头一望站在身侧的陈隆！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就像雪一样，但，在雪白之中，却带着阴影！
　　她只知道，映在她眼帘的是一条人影，但她看不清楚那是谁，因为泪水使她的视线模棚……
　　陈隆望着范玉华失神的神情，忍不住心头大恸，他猛然抱着范玉华的身子，沙哑道：“范妹妹，原谅我，我是一个罪人！
　　范玉华被陈隆抱住了身子，机械地挪动了一下，道：“你是谁？……”
　　陈隆闻言，直似万箭穿心，叫道：“范妹妹，我是陈隆呀！”
　　“陈隆？……”这两个字震慑了她的心扉，她霍然惊醒过来，纤手轻抬，拭去了脸上泪痕。她看清了抱住她的，果然是陈隆！
　　她霍然地推开他，怒道：“你抱我干什么？”
　　陈隆被范玉华这一推，怔了一怔，道：“范妹妹，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母亲逼我的……”
　　范玉华这一推，并没有推开陈隆，当下脸色一变，道：“陈隆，你放开我！”愤怒中，她一掌向陈隆劈下。
　　在极度愤怒之下，她劈出的这一掌，威力的确不小，但陈隆没有闪！他并不是闪不了范玉华这突然的一掌，而是，他认为他对范玉华存下了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内疚！
　　砰的一下，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陈隆的胸上，陈隆乍觉眼前一黑，喉咙一甜，鲜血如箭飞出，喷了范玉华满身，他的身子，也向后栽倒下去。
　　如非陈隆内力惊人，范玉华这一掌，非叫他毙命不可。饶是如此，他身受的内伤，也不轻了。
　　他躺了下去，久久没有挪动一下身子。
　　范玉华一掌劈倒陈隆，也不觉愕了一愕，像是一场可怕的梦突然惊醒。
　　她回忆这刹那间所发生的事！
　　久久！陈隆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雄浑的内力，在他的体内发生了作用！
　　南极仙翁怔怔站在一侧，也没有挪动一下身子，他体会得到，一场人间悲剧，势必发生不可，这场悲剧的发生，令他没有插手的余地。他明白，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场悲剧发生……陈隆挪动了一下身子之后，勉强地坐了起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晃了晃脑袋，好像这刹那间发生的事，离他生命太遥远了！……
　　他注视着范玉华，这张脸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
　　她也注视着口溢鲜血的陈隆，好像这张俊美的面孔，曾经闯进过她的心扉，如今又离她而去！
　　真是：相视无语泪交流，梦醒肠断恨悠悠！
　　他闭上了眼皮，眼泪掉了下来！
　　她也闭上失神的眼皮，长而弯曲的睫毛下，两颗晶莹的珠泪，滚下了她苍白的粉腮！
　　久久没有声音，但哀愁而悲伤的气氛，笼罩了在场之人……半晌，范玉华睁开了眼睛，喃喃道：“陈哥哥……”
　　这叫声是亲切的，没有带着冷屑和怨幽的音韵，就像她往昔唤陈隆那样。
　　陈隆闻声，从模糊的记忆中惊醒过来。他惨然一笑，这笑容非常平静……
　　他们相对而坐，距离只不过一尺，这距离使他们两个人的呼吸都可互相听得出来！
　　刹那间，他们忘了他们刚才发生的事，也像没有发生过事一样！
　　她凄惋一笑道：“陈哥哥，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梦……一个可怕而又残酷的梦！”
　　她咧开樱唇，似笑非笑地合动了一下，这笑容是多么惨绝悲伤！
　　她喃喃道：“这梦里，使我们损失太多了。”
　　陈隆喃喃道：“是的，我们损失太多了！”
　　“你伤势重吗？”
　　这亲切的关怀之语，像对情人慰问。陈隆惨然一笑，道：“我承受得起的！”
　　婢凄然一笑，笑得像一只酸梅入口。笑容一敛，望了望天际的彩霞，喃喃道：“陈哥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情形？”“我记得。”
　　“那时，我把你弄伤了？”
　　“是的，你不是故意的！”
　　他们在回忆着过去的往事，但这话听来令人多么悲惨！
　　然而，他们需要回忆。冥冥中他们似是知道，从今以后，他们再也无法相对而坐，又谈这些悲伤的往事……
　　像是，这片刻的回忆，将令他们空虚的心灵充实起来。她苦笑了一下，道：“是的，我不是故意的，然而，你不原谅我，你恨我是吗？”
　　“也许是的，我当时恨你。”
　　“你不会了解我当初心里是多么难过。”
　　“我知道的，你不惜豁出自己的生命，为我上峨嵋万佛寺盗取了千年雪参。”
　　“你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的，因为你爱我。”
　　“是的，我爱你，你当初曾否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献给你一份爱时，是可贵的吗？”
　　“我忽略了这份爱！”
　　“你认为平淡无奇？”
　　“是的，因为，我感情枯竭，无法施爱于人，朱莲夺取了我全部的爱。”
　　“你不曾爱过我是吗？”
　　“也许是的。”
　　“你知道，我深深爱你？”
　　“知道的。”
　　“你认为，这单恋是残酷的？”
　　“我当初没有想到，人被爱是幸福的。”
　　“可是，我却痴心地爱上了你，直到梦醒情断。陈哥哥，人生是戏，可是我们在这戏中，扮演了悲剧的角色。”
　　“是的，我们都是不幸的。”
　　范玉华凄凉一笑，道：“我们虽然不幸，然而，我们的孩子更不幸，孩子是无罪的。”
　　“是的，他是无辜的，你要把他生下来……”
　　“你杀了我父母！”
　　这句话，把他从往事中拉回到现实，这一段距离，是够长的。然而，他们觉得那太短了！
　　回忆是美丽的，但他们的情绪回到现实之后，又变得悲惨起来。
　　他骇然地说道：“是的，我为了忠实对杨瑞彬的遗言，杀了他们……”
　　“那么，我们之间，是一对情人，还是仇人？”
　　“两者都是。”
　　“陈隆！”她声音又变得冷酷，道：“假如有人杀了你父母，你又该如何？”
　　“报仇！”
　　“那么，我要报仇么？”
　　陈隆骇然一惊，他注视了范玉华片刻，黯然长叹道：“你应该报仇！”
　　范玉华凄声长笑，道：“我想报仇，杀了你，可是，我不能够，
　　“爱我？”
　　“是的。”范玉华粉腮突然一变，身子一跃而起，厉声喝道：“陈隆，过去我们是恋人，现在我们是一对仇人，我恨，恨不得吃了你……”
　　她的明眸，骤现凶光，粉腮罩起了一片死亡阴影。她厉声长笑，笑似夜枭哀鸣，又似孀妇丧子泣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笑声倏然击止，道：“我不想报仇，我要你痛苦而死。”喝话声中，她一纵身，向一块岩石，飞撞过去。
　　这一着，不但出乎陈隆意料之外，也令站在一侧的南极仙翁大感震惊，范玉华竟以死对陈隆报复！何况，她的怀中已有了小生命。她这一死，是一尸双命啊！
　　南极仙翁一声惊叫：“范姑娘！”一个纵身，向范玉华扑去。
　　但他慢了一步……
　　一声惨叫，震慑了他的心灵。南极仙翁骤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几乎栽倒于地！
　　他失口痛叫：“天呀！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呀！”举目望去，只见范玉华脑袋已经撞碎，死了！
　　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又在风火谷发生。
　　风火谷大风骤起，满天飞沙狂舞，像是这场惨绝人寰的事，激起了天地的共鸣……
　　狂风，吹开了范玉华身上的衣服，一封已经封口的信，从她的衣襟之内，飘了出来……信封上写着：陈隆亲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