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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总镇衙里 画戟映星光
2025-10-08 15:32:55   作者:王度庐   来源:王度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车走进了汉中府的北门,这时已是黄昏时候,城里的景像更为繁华,酒楼上已经点起了明亮的灯,有人在楼上高声的划拳,红脸猴儿就跳下车去说:“我可妈的不能上镇台衙门,我喝酒去啦。”说着,他就跑进酒楼去了。
  章广贵倒也不愿意去拉他,两辆车都将要赶到镇台衙门的大门首,才见有几个官员迎了来,章广贵赶紧又跳下车,与他们寒暄着,又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我真算是死里逃生,光是我一个人也不要紧,我这新办来的家眷,也是一个钱也不值,我还护送着小姐啦,另外还有不少的饷啦,如今算是幸而救小姐逃出了虎口。可是饷银追不回来了,我现在是硬着头皮,回来见镇台,反正我的罪名也不能够小了,只好听候镇台的处分,还求诸位老同寅们给我去求一求。”
  有人就说:“你不用发愁,这也不能怪你呀,如今你把小姐平安的送回来,不但无罪,还许得算是一功呢。”
  章广贵连声答应着:“是,是,一只好托天保佑了。”
  两辆车停在总镇衙门的门侧,这里虽已天晚,然而更显出森严,门前的大照壁上画着一只麒麟似的巨兽,仰着头在要吞日头,据说这种兽的名字叫作“贪”,画出来为的是叫官别贪,大红门前摆着四尊铜炮,跨着刀,捧着刀,手执斧钺的守门的官人就有十多名,里外的大圆灯笼“气死风”点着无数,上面都写着红色的匾体字,大约就是:“钦命汉中总镇衙门。”
  里边已有穿戴很整齐的四名仆妇迎了出来,恭恭谨谨地请蕙秋下了车,口中连声称呼着:“小姐”。
  蕙秋沉稳地,而仍带着愤怒,嘱咐说:“把我车上那只戟,可别忘了带到里边去。”
  月花也帮着殷勤的搀扶,她此时倒像是“小姐”,由京里带来的一个随身服侍的“老妈子”,章广贵是低着头,罪人似的跟随在后而,进了衙门,许多官人们站在甬道的两旁,都肃然的,表示出来是迎接,并表示出来是护卫,蕙秋依然被许多的仆妇搀扶着,前而并有好几盏灯笼在领路,她心里冷笑着想,我在秦岭深夜走高峰,又有谁搀我来,领我来,如今……她觉着两只脚是一点儿也不痛了,月下花给她做的鞋,很是俐落,她现时就仰着脸,估量着这衙门里的大堂房屋和高墙,她能不能够一跺脚就蹿上,就飞身跳过去,但是仆妇们仍然将这位“小姐”当着一步迈不了三寸似的,娇弱而又尊贵,所以必须慢慢地搀扶,转过了大堂,进了过厅,再走出去,又过一座垂花门,里边便是“内宅”,东,西,北,三合的高大的瓦房,北屋已有两位穿戴很是华贵的中年太太迎了出来,另有几个仆妇和丫环也都出屋来争着偷看,两位中年的太太,一定都是袁镇台的“侧室”了,都来迎接蕙秋,先称呼“小姐”,先请安。
  屋里却有一个老头子的声音高喊着:“都进屋来吧,她来了就来了,有啥可看的,快来玩益智图吧。”
  蕙秋就被两位中年太太亲热地拉着进了屋,只见屋里还有几个女人,都回过头来向蕙秋来瞧,可又得赶紧转过脸去,陪着那个老头子去搭图了,那老头子就是袁镇台,可同时也是一个“搭图迷”,挽着酱色缎子的团龙大马褂的袖头,巨掌拿着两块小铜块,正出神,拚命似的在益智图书本看,想拚出那洛龟、河马的图样来,他拚来拚去多出二块小三角,他凝神思索,重来拚搭,这次他又多了一块定胜,就跺脚叫道:“还是你们来搭吧,谁能搭成功,我就输他一只大元宝。”
  这几个女人,已早在背地里学会了,一搭就成。他扔出了元宝,叫道:“再来,再来,别去管她,她从北京来了就是啦,谁管她在路上走了几年,来了没别的,叫俺又得多赔一份嫁妆,当一回老丈人,俺想起她那鸟娘来,俺还生气,她那鸟娘就是不叫俺玩这图,跟俺常打架,烧俺的图书。幸亏她那鸟娘死了,要不,那鸟娘,嘿,那鸟娘,她能摘俺的官帽。来,快玩,快玩。”
  蕙秋也不知道他是骂谁啦,这样的人,原来他就是袁镇台,这么大的官,他年纪有五十多岁,花白胡子,胖得像一只象,脸像一只大冬瓜,辫子却精细,因为他的头发早就秃了。他玩的这个搭图,是个小孩的玩艺,名叫益智图,乃启发孩子时代智慧,可是那镇台大人,拿这图与他的几个太太拚搭,还要赌着输赢,照理他从小就会,应当比这几个太太会得多,无奈他是个武夫,搭过就忘了。
  蕙秋小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跟家中人玩过,那时赢的是枣子和蚕豆,现在想不到又看见这袁镇台跟他的妻妾,用这个来大玩特玩,并且真拚命,真着急,天天大概他以此为乐,玩这个已人了迷,不但他是什么也不顾了,还不许陪着他的人分了心,因此,倒好,蕙秋就被让得坐下,一点也不去理他,这时有仆妇已把那两件“奇怪”的东西,玲珑画戟和老虎皮,全都送进了屋,也没有人顾得看,或是敢将眼睛离开图书,而来看一看。
  待了半天,袁镇台的元宝全叫他的妻妾赢了去了,他的意兴才渐消,坐在太师椅上不住地喘气,这时院中有人说:“回事。”
  袁镇台令开开屋门,问:“啥事?”
  外面回答说:“章广贵,还在院子站着啦,有事要回。”
  袁镇台一听,当时仿佛什么都想起来了,拍着桌子,跳起脚来向着院子里大骂,说:“你这驴日的,章广贵,俺叫你去接小姐,你奶奶的给接去了两年!”
  院中的章广贵早就跪下了,叩着头说:“启大人,我在半路上,遇着山贼啦,被抢上山一年多。”
  袁镇台更怒,说:“你将俺小姐弄到贼窝。”
  章广贵又连连的磕响头,说:“小姐并没失去了贞节,是由卑职保护,只是下不了山……”
  袁镇台又问:“哪座鸟山。”
  章广贵叩头说:“是河南省的崤山,离着此地很远……”
  袁镇台更生气地说:“明天给河南巡抚去公事,叫他奶奶的给俺捉贼。”
  章广贵又说:“前些日才幸亏被一位保镖的英雄名叫红脸……名叫洪连,所救……”
  袁镇台说:“找着他,赏他几两银了吧,要不,叫他来,俺提拔提拔他,可是……”又跳起来大怒着说:“俺的饷银呢?”
  章广贵紧紧的叩头说:“全,全,全没拿下来,全都丢了,连跟我去的人,都,都没逃下山来,请大人开恩……”
  袁镇台忽然把脸一沉,喝声:“绑起来,你个章广贵,明天推到南门外砍你个头。”
  章广贵在院中不住的将头“咚咚”的往地下叩,连连呼着:“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又哭求说:“屋里的小姐,屋里的太太们,快替我说两句好话吧,救我这条狗命吧……”
  屋里的蕙秋却一声也不言语,因为心里是还在恨着,觉看这样的坏东西还不该死吗,我来冒充袁小姐就得啦,还犯得上为袁小姐的仇人求情吗,几个太太也是都不敢说一句话,袁镇台又拍着桌子喊:“绑起来!”
  但这时,忽然那站在蕙秋身旁的月花,走近了几步,向着袁镇台,“咕咚”一声跪下了,袁镇台低若头,像看搭图似的那般注意看她,问:“你是谁?”
  月花婉转娇啼、楚楚可怜、媚里媚气地说:“我是章广贵从北京带来的老婆!求大人开恩积德,修福修寿,饶了他的命,就是饶了我的命。”
  袁镇台哼哼的笑,说:“哪里来的,看你这鸟骚样子,你倒像个唱曲子的。”
  月花含羞地一笑,说:“对啦,大人真是好眼力,武曲星转世,黑虎星临凡,您可真了不得,一瞧就把我瞧出来啦,我真会唱曲儿,等您有了功夫的时候我给您唱,我会唱,加官进禄,步步儿高升,求您千万饶那男人的一条命!”
  袁镇台当时就完全不生气了,可依然瞪着眼,说:“叫你那男人滚他妈的吧!”
  月花赶紧叩头谢恩,站起来向外面说:“还不快滚,大人叫你像个球似的滚呢!”
  外面的章广贵大概真像球似的滚跑了,这屋里的女人们都带着轻鄙的神气看着月花,月花拍了一拍她的花裤腿,又向着袁台镇的胡子使了一个飞眼,袁镇台又向蕙秋瞪着眼睛大怒说:“你,你不是俺的女儿。”
  蕙秋听了不禁一惊,的站起身来,就要拍着胸脯承认,袁镇台却又说:“俺的女儿要落在贼山上,也能杀贼。”
  蕙秋顺手就抄起戟来说:“我这只戟下,也挑死过贼人。”
  袁镇台看见这只戟,忽然就惊讶,又说:“你是啥时候学会的使戟?”
  蕙秋说:“我是自幼使练的。”
  袁镇台喜欢了,说:“这就是你那娘的好处了,她拦我玩图,她可没拦过俺打拳,婴个,要不,俺也不能凭军功,作到这个总镇,这些年来俺不在家,你娘一定还是叫你学武、这好,这好,这才真是俺的女儿,你落到贼山上,那一定不怪你,那一定是山上贼人太多,俺也不能再怪那狗日的章广贵啦。”
  旁边的月花又笑着说:“您这小姐的戟,耍得好极啦,我瞧见过。”
  袁镇台忽然又惊又喜地说:“是吗,那好,戟这种家伙,俺已有好些年。没看见它啦,快快叫人点灯,就在这当院,请俺新来小姐,把戟耍一场吧!”
  蕙秋的心里正想要施展施展武艺,因为自己此次前来,就是要凭戟救父,凭着一只戟,要威镇汉中,要剪灭群凶,压倒群雄,如今先在袁镇台的面前,显示显示戟法,这正好,正是我的所愿,倒要先将他吓一吓,于是,蕙秋手持着戟先走出屋外,袁镇台赶紧催着人点上了十几只大灯笼,天上本来有繁密的星光,明亮的月牙,这样一来,院子里更显着亮了,就好像铺着一层霜似的。
  这院子很是宽敞,地下铺着的全是大块的方砖,十分平坦,两旁全是打灯笼的人,全是仆妇,而那垂花门外却也拥满了人,大多数是头戴红缨帽的本衙的差官,只有一个穿便服的少年男子,在这时候走进来了,毫不客气的走上北房的台阶,站在袁镇台的身旁,袁镇台是坐在一把临时抬出的大椅子上,威风凛凛,像是一位“检阅官”,他的身后是他的几个妻妾,全都站着,有的还半身在屋里,半身在屋外,其中只有一位似乎是袁镇台所最宠爱的女人,刚才她陪着袁镇台玩益智图时候,蕙秋没有大注意,现在就见她紧紧站在袁镇台的身后,手扶着那椅子的靠背,并且有个丫环也给她搬出来了一只小凳,她在沉着脸,不高兴似的正跟那刚才走进来的少年男子说话,月花是也站在旁边,侧着脸儿不住地向他们去瞧。
  蕙秋站在院子的当中,右手紧握戟柄,左手同时抄起,敏速的,先成为“金鸡独立”之式,姿态俊俏至极,而后将戟倒提,向右斜上,枪势忽展,轻轻点地改为“白鹤振羽”,再用足尖轻进,戟转身翻,振动画戟,一捺一刺,戟动如飞,银月红缨,乱人的眼目,突的她将身蹬下,作“叶底藏花”之式,戟锋高扬,再摇圈迎进,改为“铺地锦”,瞬又腾耸而起,着数加急,戟随身飞,身依戟起,但见银戟映灯光,闪闪如舞玉带,娇躯曼回,飞腾,两足如不沾地,戟却上下左右的起舞,同时她那双长辫,就如飘带,衬以英秀的面庞,闪烁的眸子,猿猴一般灵俐的身躯,真使看的人目不暇给,袁镇台早就站起来了,一脚登着椅子,那一只脚也要上去,他简直要站在椅子上,两手不住地高举,乱要,并且“吧吧”地直拍,连声喊说:“好,好,好啊,俺这女儿真有两下子……”又向旁边那少年男子说:“这比你强得多,你是看不出来,你们只会看热闹,其实这戟法的着数,一下子,一下子,真太毒辣,你要是真碰上,可就,真的受不了。”又说:“别练了,别练了,俺的好女儿,你是才来,歇一会吧。”
  这时蕙秋的玲珑戟,拦,格,凝,带,封,背,钩,截,又练出了许多招数,最后以“怀抱琵琶”之势,收住了戟法。
  一些人全都看花了眼,袁镇台高兴了半天,忽然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俺看人耍戟,这是第二个,那第一个,给俺的鸟气,现在还没出,俺要二十年前,有这好女儿,俺真再和他干一干……”
  蕙秋一听,不禁地惊疑,刚要走近前问一问,可是又见袁镇台烦极了,气极了,喝一声:“看够了,咱再玩益智图去!”又咐咐仆妇:“带小姐去歇着吧!”
  院中的灯笼,有的熄灭了,有的拿走了,人都散去,那些女人,连那曾向蕙秋看了半天,冷笑了半天,最后又注意的投了一眼的少年男子,这时都随着袁镇台回北房,又掷骰子去了。
  蕙秋却被两名仆妇把她请进了西方,进房里也是两明一暗,陈设得相当的富丽,在里间有床,蕙秋就将戟立在床旁,一个仆妇给她抱进来那张虎皮,蕙秋令给放在床底下,仆妇又问蕙秋饿不饿,蕙秋摇了摇头,然而一个仆妇又走出去了,待了一会,就送进来香茶,又不多时,有两名大丫环提着食盒,送来了两盘菜,一个汤,米饭和馒头,蕙秋就又吃了一点,然而心里在想着:这里自然很舒服,当这假小姐,一时也不致于被揭穿,可是我何必要这样呢,我应当急速就走,可是听袁镇台的那话,他早先曾遇见过第一个使戟的人,并曾经给过他的气受,使他至今仍然恨恨不也,难道他所说的那就是我的爸爸,铁而温侯,真的,江湖上,风尘间,几十年来使戟的人,恐怕只有我父女呀,那么这袁镇台也许与我爸爸确有仇恨,双钩小姐拴获我的爸爸,也许就是由他主使,我爸爸,他老人家难道此时真是陷在这衙门的狱里了吗?这倒真应当细打听打听,暂时我还不应露出声色,我暂时实在不能离开这里了,必须住到打听出我爸爸的准确下落之日为止,然而我也不能就叫这衙门关住,反正我会武艺的事,也瞒不住人了,明天吧,我先要向袁镇台究问,而后得到街上去走走,去访问。
  她默坐在银灯之旁,眼前的碟碗、匙箸,都已被丫环收拾走了,隔院的梆锣已敲过二下,仆妇给她铺好了床,并说:“请小姐歇着吧。”
  蕙秋却摇摇头,说:“你们都不许来管我,这里屋和外屋,都不许别人陪着我睡觉,我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全都快些走开!”她沉着脸这样说着,站在旁边的,几个预备服侍她,和想要陪伴她的丫环,仆妇,全不敢说一句话,而慢慢地都走出去了,灯光只照着蕙秋一人的影子,她想她爸爸,这时不定在哪里,也许是在一个很近的地方正受苦了,我却在这里当骗子,又想,自中秋节前离开北京,一路上,刀枪剑戟屡拚斗,并得自己手都粗了,血涌尸横死了多少人,使自己已经忏悔了,高峰绝岭越过几重,一想起来脚就酸痛,阴险的人心,尤其是虚伪的情爱。
  想到这里,她又忿恨又难过。她简直坐也坐不住,恨不得拿起戟来就走,谁管有什么困难,我要当时就找着我爸爸,我并且得找着韦梁,要我的马,要我的行李,还得一戟将他那强盗出身,自命多情,假充勇敢,其实是无情,是卑怯的赛潘安双刀小将韦梁扎死,杀死他。
  正在想,突然有人从外屋进来,笑着说:“我来看看小姐,小姐在山贼那里住了一年,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练了半天戟,蹦了半天,跳了半天,现在还不睡,到底是干什么啦。”
  蕙秋吃了一惊,站起身来,但见一个中年的妇人,舍着笑,掀帘走人,这个妇人就是蕙秋才来的时候,她正在陪着袁镇台玩图的,她与蕙秋,谁也没顾得理谁,后来,练戟的时候,她是扶着袁镇台的椅背,她是穿着紫红的“摹本缎”的上身,镶着宽大的绣花边,衣襟上戴着一只双凤碧玉佩,手腕上的双副金镯,红的指甲套着玉的戒指,下面是青缎百皱裙,绿色“平金”鞋,头上梳的是“盘龙式”,金簪、玉簪、珠翠花别了许多,脸上擦着胭脂粉,打描眉,两只眼珠乱转,长阔脸,有几分“徐娘半老”的风韵,然雨嘴角显出来的笑容是冷酷的。她并没带着什么丫环、婆子,只是她一个,进到了里间屋,就向蕙秋说:“我是这镇台衙门的二夫人。大夫人不管事,向来这里就属我为尊。”
  蕙秋本来是想也客气地接待接待她,如今一听这话,却不由得就气了,遂说:“谁管你是这儿的什么人,尊不尊,这话你说不着,我来这儿,并不是想找你!”
  二夫人更冷笑着,说:“你不是不想找我吗,可是我特意来告诉你,这惟有我知道底,我是早就听我的内侄小银枪雷俊保说过了……”她压下点声音,探着头又说:“真正的袁小姐,早就死在秦岭的贼山上啦,你,你是那儿来的这么一个,想要骗人,想来压我吗……”
  蕙秋此时倒并不怎样惊讶,只是想打她一个嘴吧,遂就点点头,也冷笑着说:“你说得对,那袁小姐早就叫章广贵害死啦,可是我并不想骗谁,我今天不说,明天就得告诉袁总镇,我来不是要当他的假女儿,我是要来报仇。”
  她说出了这话,二夫人反倒惊惶的,向她不住地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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