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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真谛并非占有
 
2022-10-06 19:26:39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巴壶天爽朗的笑了一下,道:“现在我觉醒了……也许太晚了!”
  “还不晚!”宫飞花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道:“一个人勇于向善,永远不会嫌晚……”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其实,你杀的那些人,好的很少,也是死有余辜……这也许是你改过向善最后的一步劫难,你一定要小心的渡过了。”
  巴壶天道:“谢谢你!”
  宫飞花偏过脸看着他,一笑道:“知道我是谁么?”
  巴壶天怔了一下,摇摇头。
  “宫飞花!”她笑了一下,说道:“听说过没有?”
  巴壶天顿时吃了一惊,他眸子张得极大,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天上月娥——宫飞花?”
  “一点都不错!”宫飞花看着他道:“我哥哥是宫子羽,是你剑下的败将!”
  “……”巴壶天一时无言以对。
  宫飞花低头笑了一下,道:“我哥哥被你砍断了一只手——那只贪心的手,我本来还想为他报仇的。”她沉声说:“就是那一天黄昏,我在芦苇地里紧紧的跟着你……唉……现在,想起来真可笑,如果不是‘铁鞋破两江’白日风先出手,我就跟你动手了。”
  “铁布衫”巴壶天愧疚的叹息了一声,垂首不语。
  “天上月娥”宫飞花道:“如果那个时候真动了手,也就没有今天了……”
  巴壶天抬起头喃喃的道:“姑娘对我的深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必不负……你!”
  宫飞花一笑道:“真的?”
  巴壶天说道:“巴某生平,言不轻发,出必有信!”
  宫飞花忽然脸色一寒,道:“那么,你打算对那位马家的小姐怎么处置呢?”
  巴壶天顿了一下,道:“这个……”他叹息一声道:“我只好以兄妹之情来视她了。”
  “只好?”宫飞花冷笑了一下,道:“我可不领这个情!”
  巴壶天猝然一惊,抬头看着她,呐呐道:“姑娘的意思是……”
  “天上月娥”宫飞花看着他,好像挺不忍心的,她苦笑了一下,道:“我是逗着你玩的,你不要当真……”
  她轻叹了一下,接道:“如果你以为和我有过了今日之情,就必须要娶我,谢我,那可就错了,我也不是那种女人。”
  说到这里,她深深的一笑,又说道:“我只是有点气不过马家的那个丫头,我虽然很喜欢你……也把身子给了你,可是,却绝对不愿意横刀夺人所爱……”
  她的脸似乎有些变了。
  带着凄惨的笑脸,她轻轻的探出玉洁的双手摸着他的睑,道:“你忘记了?是我自甘情愿的……所以你也用不着假装的同情我。”
  巴壶天用力的抓着她一只手,正色道:“我不是伪装的,宫飞花——我是真的。”
  宫飞花似乎大为感动,那只明锐的眼睛里,弥漫了无限的情谊,她几乎软了下来,可是却又似有一种另外的力量支使着她,使她坚定着。
  她含着微微的苦笑,挣开了巴壶天的手。
  巴壶天直直的瞪着她,道:“宫姑娘,你不相信……”
  宫飞花轻轻一叹,道:“我相信你……可是到此为止吧!”
  说完,她倏地转过身子,像是一阵风的去了。
  巴壶天呆了一下,突然一惊,蓦地揭开被子,跃身下床,他赤裸的身子打了个转儿,不得不转了回去,等到穿着整齐之后,宫飞花早已经连影子也没有了。

×      ×      ×

  房门轻启,宫飞花慢慢步入,她显得有点失神落魄的样子,木讷的走到床边坐下来。
  她身边的丫鬟小雁一个骨碌爬起来,睁着一双害怕的眼睛,说道:“哎呀!小姐……你可是回来了……你半夜三更……穿着薄衣裳,到哪儿去了呀?”
  宫飞花慢慢的躺下身子,双手枕在头下面,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哪里也没有去,别瞎疑心!”
  “哪里也没去?”小雁嘟着嘴道:“鬼才相信……我数着更,你出去都快两个时辰了。”
  摸了摸宫飞花的手,她皱着眉毛道:“冰凉冰凉的,还说没出去呢……小姐,你告诉我实话,你上哪去了?”
  宫飞花慢慢闭上眼睛,黑而长的睫毛之间,沁着亮晶晶的泪珠……
  打从懂事以来,她还很少流过泪,刀剑固不足令她畏惧,情愫一直也不曾套中过她,此番风雨之夜,她献出了珍贵的情操,正因为有一颗未泯的良知,使得她原本的巾帼气焰变得儿女情怀,原本的侠心义胆而今忧柔寡断,芳心才碎……
  小雁自幼服侍着她,最了解她,目睹着她此番情景不由吓了一跳,翻身下床道:“我的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真把我急死了……”
  宫飞花擦了一下欲出的泪,睁圆了一双杏眼,娇嗔着道:“你少噜囌,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没有事!”
  “我不信!”小雁稀奇的说道:“那你为什么哭?”
  “谁哭了来着?”
  宫飞花睁开了眼,坐起来,迫视着她,小雁伸一根手指头想去摸她脸上的泪痕,却被她抬手给打了下来。
  “哎唷……”小雁摸着手,一面弯下腰来,作出一副又哭又笑的样子:“手要断啦!”
  “少讨厌!”宫飞花绷着脸道:“没有一点正经,天亮了收拾一下,咱们回去啦!”
  “回去?”小雁一喜,却又皱眉道:“可是外面还下着雨呀!”
  “下雨怎么啦?”宫飞花瞧着她,“下刀子也得走!”
  呆了一下,想到了回家以后的种种乐趣,小雁又笑了,她跳了一下,欢喜的道:“啊……回去就好啰!”
  宫飞花脸上却不带一点笑容,转过脸呆呆看着桌上那盏孤灯,灯蕊亮着,幻化出无数的人影,都是巴壶天的影子,左也是,右也是……到处都是的……她变得有点“歇斯底里”,忽然尖叫了一声,抡掌力劈而出,桌上的灯盏“叭喳!”一声坠地,摔了个粉碎。
  在一片混沌之中,她用力的扑倒在床上……

×      ×      ×

  雨仍然不停的哗啦哗啦的下着。
  “广和居”前后院子里,都积满了雨水,两面廊子里都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说着这一场长时间的罕见怪雨,咸信多是三十年来所仅见。
  小伙计高卷着裤管,拉着马,在深几过膝的雨水里趟着,天空里仍是乌云密布,这一场雨,谁也不敢说,到底什么时候停。
  暂时是不能走了。
  坐在食堂角落里的宫飞花和小雁,因为不同的心情,各人都愁眉不展,满桌子的饭菜,却难以下咽。
  她们坐的地方,很隐蔽,面前有一屏风遮着了。
  不过是一夜之间,宫飞花看上去却消瘦多了,她不时的抬起头来,用着深郁的一双眸子,默默无言的向着窗外注视着。
  小雁皱着眉说:“这下子是走不成了……可怎么办呢!”
  宫飞花没有答理她,她一只手支着腮帮子,只是在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食堂里,似乎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在诉说着新发现而耸人视听的事情。
  一个手揣在袖子里的人,不停的唠叨着道:“这还得了,一下子就是两条人命。”
  另一个秃脑瓜的人道:“我看得够清楚的,用油布包着的尸体,抬上了骡车,就走啦!嘿嘿……这一下子襄阳府的大捕快可有得忙了。”
  “听说……”一个小个子压低么嗓子道:“听说死的是长三李手下的人……”
  听者一惊。
  屏风后的宫飞花也乍然一惊。
  她立刻抖擞起精神,把屏风拨开一缝向外窥伺着,只见满屋子坐满了人,三四个跑堂的川流不息的侍候着上酒上菜。
  果然不愧是襄阳府第一块大招牌,这种大雨天,居然也上了个满座。
  只是所有的人,大家都脸有惊色,谈论着昨夜雨中曝尸的事。
  原来是天刚亮,有人在后院草地里,和树下面发现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已由“广和居”的老板向当地衙门具了结,尸体一大早就运走了。
  这件事,原来只有少数三两早起的客人知道,可是经过这么一传扬,一喧腾,顿时成了热门的话题,立时就散开了。
  大家的兴趣,由大雨淹水立时转到两具尸体上面,现在有人再一提到了“长三李”,马上更成了“危言耸听”的新闻。
  因为“长三李”这个人,在江湖上的声名太响太大了,这个人有钱、有势,听说武功更高,高不可测,这样的一个人,当然引人瞩目……
  只是大家对于这个本地传奇的人,只是耳闻,却只有极少极少的人见过,“长三李”无疑是一个黑道的神秘首领。
  现在大家传说着死了的两个人,竟然是他的手下,非但官府感到棘手,就连“广和居”的掌柜的也直在冒冷汗……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如果因此而牵怒了那位黑道的太岁,放一把火,烧了“广和居”,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对于这件事的真相知道最清楚的人,莫过于宫飞花,其实也等于是她一手造成的。
  是的,现在当她聆听到众人谈论着这件事时,也就不由得特别敏感,更加留意的听下去。
  因为院子里积水太多,栈方不得不搭了一道便桥,以供行人来去。
  这道桥方一搭好,第一个上桥的人,是一假瘦骨嶙峋的黑袍老者。
  屏风后的宫飞花,只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了一惊。
  凭着她明确的判断力和观察力,她立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暗中叫了一声:“长三李。”
  一点都不错,来人正是那位在本地被推为黑道魁首的“长三”李飞虹,想不到在此时此地,他居然毫无忌惮的来到了“广和居”。
  当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的人,只有宫飞花一个人而已。
  这位神秘的人,在一人高张雨伞的护送之下,一直步入到食堂,那位打伞的人,又赶回去,再接第二个人。
  第二个人,是一个银发银眉的老人,一身长布长袍,这个人,宫飞花也认得,他是“麒麟寨”来的谭昆!
  接着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七八个人,这些人虽然尽量作出一派斯文的样子,可是在“天上月娥”宫飞花的眼里,他们却脱不了江湖气味。
  宫飞花立时觉出了事机不妙,所妙的是,宫飞花认识他们,而他们之间,却没有一人,能够认出了宫飞花。
  以长三李为首的这批江湖人物,分成了三个地方坐下来,其中首领级的人物长三李和谭昆正好就坐在宫飞花屏风附近不远。
  宫飞花向着小雁施了个眼色,轻嘱道:“不要吭气!”
  她转了个身子,在屏风边轻轻的蹲了下来,透过屏风上的空隙,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人。
  小雁吓了一跳,小声道:“怎么回事?”
  “你别管,只管吃你的饭!”宫飞花回过头来轻轻的嗔着,说了一句,赶忙又把眼睛向着屏风上凑过去。
  黑袍的长三李和麒麟寨寨主谭昆脸色都不大好看,两人虽然不时的交谈着,可是,话声很低,偶而用手沾着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些什么。
  宫飞花是看也看不见,声也听不到,心里好不纳闷。
  过了一会儿,走来一个人,像是“广和居”的茶房,手里拿着一串钥匙,鞠躬哈腰的笑着。
  宫飞花仿佛听他说什么,“共是三间房,都给您开好了!”长三李挥了挥手,那个茶房就退了下去。
  然后菜上来,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茶座上皆高谈“长三李”如何如何,而“长三李”等人却听之无动于衷,甚至于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天上月娥”宫飞花站起了身子,慢慢的坐下来。
  小雁神秘的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宫飞花道:“没事,你先回房去,我等一会就来。”
  小雁发觉她脸色不善,平常顶会闹的,也不能再贫嘴了,当时站起身子,挺不甘心走了出去。
  宫飞花胡乱的吃了一碗饭,愈觉得事态严重,本来渴望着能够看见巴壶天的,谁知道他却一直也没有现身,心里越加的纳闷。
  由于长三李这些人认识巴壶天,而巴壶天却不认识他们,是以,相形之下,巴壶天的安危就值得可虑了。
  “无上月娥”宫飞花,本来决心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为了这一意外的发现,她却不得不再留了下来。
  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心思,拿定了主意,遂即悄悄付账离开。
  她拐了个弯,来到了前面账房,无巧不巧的正看见长三李等一干人,正由另一个门步入廊子下面,一个伙计在前面带路。
  宫飞花心里一动,就把身子站到一根大石柱子后面,避开了他们正面,之后,遂即暗暗的在后面跟踪着。
  长三李一干人,被安置在楼上的客房里,她记下了门号,悄悄离开。
  一个人闷闷的穿越过了廊道,她的心情犹豫极了。
  她很想去通知巴壶天一声,可是又很怕见到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一夜之间,她好像懂事多了,对于人生也似乎看得更深了一层,了解到感情的真谛并非占有,她也开始体会到谦让的美德。
  对于马云洁那个姑娘,她觉得很歉疚。
  因为有了自己的介入,使得原来很单纯的事情,弄得很复杂,破坏了人家的感情,也把自己陷入到痛苦的深渊,真是何苦。
  这么想着,她痛苦极了。
  对着凄风苦雨,她似乎有了新的决定,她想:“巴壶天现在有了困难,我一定要救他。暗中把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杀光,能够看着他平安上道,我也就放心了。”
  想到这里,立时全身充满了热血,恨不得立时闯入到长三李房子里,和他一决生死。
  “长三李”这个人,当然不比其他的人,就连跟他一齐的那个谭昆等一干人,也都不是好惹的,对付这些人,只能智取,却不可力敌。
  “等晚上再下手吧!”
  宫飞花下定了决心,又认了一下长三李等住的门,就转身离开,向着自己下榻的后院走进去。
  “广和居”真是够大的,一共有七进院子,每进院子都有数十间客房,亭台楼阁,无不俱备,宫飞花是住在第六进院子的,巴壶天是第七进,而长三李等一干人,却是住在第三进。彼此相隔着相当的距离,如非是宫飞花一时心血来潮,走到前面食堂里吃饭,要想碰见长三李,简直是不大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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