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妙攫龙气
2025-10-18 11:28:44   作者:萧玉寒   来源:萧玉寒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就在此时,公子重耳府外,又涌进数人,原来均是晋朝中大臣,计有先轸、司空季、狐射枯、颠颉、介子推等人,随后一人目露精光,太阳穴高耸,一望便知乃武功极高之人。
  重耳自十七岁懂事起,便广结贤能,因此在朝中甚有人缘,进来的数人,均是平日与重耳结交甚深的晋朝大臣。重耳一见,大惊道:“吾已处危城中,公等在朝,何以至此?”
  先轸等人齐声道:“主上失德,宠妖姬,杀太子,晋国早晚必大乱矣!吾等素知公子宽仁下士,乃晋国他日振兴之望,因此愿追随公子。”
  狐偃、赵衰道:“晋大将勃鞮兵围城下,你等如何进得蒲城?”
  先轸向后一人拱手道:“吾等幸亏贾壮士仗义相助,方得入城,勃鞮慑于贾壮士之神勇,竟不敢阻拦,放开一条路,让吾等进城。贾壮士武功盖世,举世无双也!”
  重耳一听,即向贾壮士拱手道:“高人仗义相助,患难之际,重耳无以为报,日后必不敢忘怀。”
  贾壮士姓贾名佗,幼从异人学剑,武功之高,当世无双,便是随后而进那位目露精光、太阳穴高耸的奇人。只见贾佗微微一笑,道:“重耳公子言重,实不相瞒,吾今日出手,并非助公子,而是欲救晋国万千黎民百姓,亦是遵从师训之救国救民大旨而已。”
  狐偃目注贾佗一眼,但见此人目中精光湛蓝,太阳穴高耸,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人目现蓝光、太阳穴高耸,是精忠护主、豪气干云之士,重耳有此人相随,当不畏千难万险也!
  狐偃心中转念,便向贾佗含笑道:“贾壮士快人快语,果然豪气干云,令人敬佩。但贾壮士的师训既为救国救民,为甚却入蒲城,投奔重耳公子呢?”
  贾佗道:“当今晋国,行将大乱,且有亡国之危。贾佗一人之力,决难力挽狂澜,因此只好良禽择木而栖吧!”
  狐偃呵呵笑道:“不错,当今之世,能力挽晋国危亡之势者,惟重耳公子矣。因此贾壮士护住重耳公子的安危,即保住晋国的根基,晋国根基得保,百姓黎民自然不至沦为亡国奴也。”
  贾佗默然不语,似在思忖,他忽然向重耳倒身下拜,决然的道:“草野之士贾佗,拜见重耳公子,公子日后所作所为,若不违贾佗师训救国救民,贾佗誓保公子周全,此誓永志不忘。”
  重耳百感交集,泣道:“诸君子同心协力相辅,如肉附骨,重耳生死不敢忘此大德。”
  当下诸人商定,蒲城难于久守,决定弃城他去,先行投奔翟国,安下身来再做打算。
  贾佗执剑领先而行,后面狐偃、赵衰、先轸、介子推、颠颉等人,以及重耳的数十亲兵,护住重耳,杀出蒲城西门。
  晋将勃鞮的晋军,正四面围困蒲城,正欲下令攻打,忽接报重耳欲从西门逃遁,勃鞮闻报大惊,连忙策马飞驰而至。但见一队人马从西门冲出,领先一人,手执长剑,剑如人,人如剑,身剑合一,御剑而飞,剑气如长虹贯日,晋兵挡者披靡,余则如潮水般向后溃退。
  勃鞮见状,心头大骇,暗道:公子重耳,身边竟有如此高人,出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吾拼死阻截,徒送一命而已,但王命在身,却又不能不有所交代。
  只见勃鞮拍马飞奔而驰,一面大叫道:“重耳,吾奉大王之命,擒你入宫受审,王命在身,不敢有违,你就算不从而走,亦须留一信物,好教末将回去交差。”
  勃鞮一面大喝,一面拍马单人匹骑,向重耳飞驰而至。狐偃见状,正欲指挥亲兵阻截。重耳却微叹口气道:“勃鞮奉王命擒吾,已处处留有余地,吾又怎能累他为我而命丧呢?且放他进来便了。”勃鞮果然飞驰而至,只见他驰近重耳身边,却弃枪拔剑,左手执住重耳的衣袍,喝道:“公子若逃,末将自知阻拦不了,且借公子衣袍一用罢了!”勃鞮说罢,挥剑断重耳衣袍,然后倒驰而去,任由重耳等人冲出西门,向西面的翟国逃奔而去。
  翟国是晋国西面一个小国,国王翟君据说数日前,曾梦见一尾苍龙,蟠于城楼之上,昂首舞爪,状极威雄,今日,便见晋国公子重耳投奔而来。
  翟君预料重耳他日必有雄大前程,正好趁此时巴结,便打开城门,让重耳等人进入。
  重耳等进入翟君宫,拜见翟君,翟君故意试探道:“公子久居蒲城,听说蒲城人皆感公子仁德,若翟国助公子,再出动蒲城军民,杀入晋国翼城,诛杀妖姬,朝中积债已深,必有人做内应。公子趁机清除君侧之恶,安社稷抚万民,难道不胜于四处流浪做逃客吗?”
  重耳叹道:“翟君之见,壮则壮矣,但重耳亡命之人,岂敢再动兵戈,惊震君父?此等大逆之事,重耳决不敢为也!”
  翟君又道:“公子畏妖姬如虎,何日方能成大事?”
  重耳默然不语,狐偃在一旁微笑道:“翟君,重耳非畏妖姬,而是担心出师无名也。晋国根基雄厚,献公尚依然健在,若子发兵攻父,此乃逆忠孝之举,晋国臣民必认定公子乃叛逆之人,岂肯附从?然则凭区区蒲城之军,又岂能与晋国雄师相抗衡?翟君之议,乃促重耳自陷万劫不复之境地也!”
  翟君一听,脸色便一沉,暗道:重耳日后虽有成就,但绝非短期之内,翟国与强晋近邻,岂能因重耳而与强晋结怨?于是便萌逐客之意,草草安排一所别馆给重耳等人居停,一面又密派使者到晋国,通报重耳到访翟国,是放是留,请晋君示下。这实际上即向晋国效忠,而不顾重耳等人的前途了。
  不料翟君派出的密使,被功力通玄的贾佗发现行踪,用偷龙转凤的手法,把狐偃仿照翟君字迹另写的一封密函,换出原来的告密示忠拜函。
  翟君向晋献公密报示忠的密函,落到重耳的手上。重耳阅罢,不禁长叹一声道:“晋君势大,诸侯莫敢不从,天地虽大,只怕并无重耳容身之地也。”
  贾佗一听,怒道:“翟君如此可恶,待吾即入宫,取其人头回见公子。”按贾佗的功力,在弱小的翟国宫中,取翟君人头,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重耳却摇头道:“翟君此举,虽不义于吾,却是忠于翟国臣民,免百姓遭生灵涂炭,重耳又岂可因吾一人之故,而累及千百无辜。”
  贾佗道:“但公子虽然仁厚,却苦无容身之所,如何践行救国救民大业呢?不如趁机把翟国灭了,取而代之,公子以翟君自居,有何不可。”
  重耳决然的道:“不然,若如此,重耳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天下必群起而攻之,则重耳虽生犹死矣!”
  贾佗顿足道:“公子前怕狼后畏虎,何日可成大事?”
  重耳默然无语。
  狐偃微一沉吟,忽地决然的道:“狄国乃公子的娘家,外孙归来,狄国决无拒纳之理,可先到狄国,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重耳道:“舅舅所言虽善,但吾若投奔狄国,必令妖姬忌恨吾母,若因此而令吾母受罪,则重耳罪孽更为深重矣!”
  狐偃一听,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公子放心,若不出吾之所料,你父王不久便无力追究此事矣。”
  重耳吃了一惊道:“舅舅所判,莫非妖姬敢对父王下毒手,谋夺晋国江山么?”
  狐偃微笑道:“这倒不然,因骊姬虽有‘煞君’之力,却无为君之命。献公不存之日,便是骊姬败亡之时也,总之一切且顺应天命而行,暂且先到狄国安身便了。”
  重耳深知狐偃之龟卜神术,莫测高深,当下见他如此判断,也就再无异议,决定先行投奔狄国,再做打算。
  这天晚上,重耳、狐偃、赵衰、先轸、司空季等人,由贾佗亲率数十亲兵护卫,潜离翟国都城。翟君接报,知重耳不辞而别,却也不加阻拦,任其离去。
  重耳虽从此亡命天涯,但身边有狐偃、贾佗等能人异士相随,信心渐增,救国救民的决心和勇气也日渐坚定。
  重耳等人到了狄国,狄国君是重耳的外公,果然欣然接纳,并不惧激怒强晋。
  不久,狄国攻打邻近的一个部落,俘获了两个女人,一个叫隗三姐,一位叫隗四姐,狄国公见公子已届当立之年,便把两位姑娘送给重耳。
  重耳自己娶了隗四姐,却因随行的大夫赵衰无妻,把隗三姐送给赵衰为妻。
  过了一年,重耳的妻子隗四姐生下一位儿子叫权刘;赵衰的妻子隗三姐也生下一位儿子叫赵盾,这两人后来均大有作为。
  重耳等人,在狄国安顿下来,果如狐偃所料,晋国并未追究狄国收留重耳之罪,因为晋国本身,因宫廷内乱,而陷入危机四伏之中了。
  晋献公自听信骊姬摆布,逼杀太子申生,逼走二子重耳、三子夷吾,骊
  姬尚不肯罢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诱逼献公把诸子全部放逐出晋国,只留下骊姬之子奚齐,骊姜之子卓子二人。
  不久,晋献公姬诡诸,便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奚齐其时年仅十二岁,一切毫无自立能力,任凭其母摆布。至此,骊姬以“女色谋国”的惊天大计,已成功大半了,只差太子奚齐正式即位,而由母后骊姬摄子执政了。
  不料晋国宫廷内乱演变至此,除了骊姬的心腹内侍梁伍、朝中的公卿荀息等二人外,却把朝中的其余大臣激怒了。其中特别是一位武公时的老臣里克,目睹宫廷剧变,深知晋国势将落入骊姬之手,心中怒火中烧,秘密与朝中大臣商议,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向骊姬做狠狠的反击。对此毫不知情的,除了已因“淫煞”迷失本性的晋献公外,只有内侍梁伍、公卿荀息等二人不知而已。
  晋献公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的同年九月,深秋天气,献公出外受寒,回宫便患病不起。
  骊姬见献公之病来得突然,她和儿子奚齐尚未立稳脚跟,不由心中大骇。她立刻奔到献公床前,以手抚献公之足,泣道:“夫君虽立妾之子为储君,但君一旦不讳,妾妇人也,奚齐年幼,倘诸公子挟外援而入城求君位,妾母子将无容身之地矣。”说罢哀哀而泣,状极哀怜。
  献公已奄奄一息,但又被骊姬的“淫煞”激起最后的一点生命之火。只见献公忽地挺起身来,捏紧拳头,似仍紧握晋国大权,沉声道:“夫人勿忧,太子太傅荀息忠心于寡人,寡人当以幼君托付于他。”
  于是立召荀息至病榻前,问荀息道:“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称为忠信呢?”
  荀息道:“尽心事主叫忠,死不食言曰信。”
  献公道:“寡人欲以弱孤托付于大夫,大夫答应尽忠于幼君么?”
  荀息连忙叩头道:“臣当竭尽全力扶助幼君。”
  献公点点头,忽然泪如泉涌,似乎是忆起自己数子均届已立之年,亦可独当一面,为甚自己竟沦落到只有幼子送终的悲惨境地?
  当天晚上,晋献公姬诡诸黯然逝世了。
  骊姬见献公逝世,立即把幼子奚齐牵到荀息面前,拜他为仲父,荀息于是把奚齐定为主丧人,以储君的身份主持献公的丧礼。
  骊姬拜荀息为上卿,梁伍为兵部司马,统率大军,日夜巡视,以防万一。
  大夫里克在奔丧哭祭献公后,即赴荀息府上,直率地质询道:“主上驾崩,公子重耳、夷吾俱在外未返。上卿为辅国大臣,而不迎长子即位,反而立妖姬之幼子,如何服众呢?况且跟随二公子的大臣甚众,与妖姬母子积怨甚深,所以未动手,全因主上的脸面而已。如今主上驾崩,彼等必有异动,而国人亦必附应于内,上卿有甚妙计应付呢?”
  荀息道:“吾受先君遗托,辅助奚齐,奚齐即吾君也,其余人等吾不欲知闻,万一力不从心,惟有一死以谢先君。”
    荀息心如铁石,无可动摇。
  里克知不可共事,当即告辞。回府后与下大夫郑父商议,定下迎重耳、杀骊姬母子的密计。
  于是派武士乔装守丧侍卫,接近正在守父丧的幼太子奚齐身边,一剑把奚齐刺死,奚齐年仅十二岁,毫无反抗之力,首先成了宫廷剧变的冤死鬼。
  荀息闻讯赶至,抚奚齐尸大哭道:“我受遗命辅孤,不能保护太子周全,生又有何颜。”
  荀息欲撞柱自杀,骊姬闻讯,连忙制止道:“先君的遗柩尚在灵堂,公难道弃此而去?况且奚齐虽死,尚有卓子,公可辅其为君也。”
  荀息于是尽诛守丧卫士数十人,又召百官合议,更立骊姬妹骊姜之子为君,卓子时仅十岁。但大夫里克、下大夫郑父拒不赴会,亦即拒认卓子为晋君。
  早已为骊姬收买而效忠的兵部司马梁伍,见里克和郑父二人拒不赴百官之会,便对荀息道:“太子奚齐之死,实里、郑二人为先太子申生报仇也。如今公然不赴公会议,其心迹已暴露无遗,请公下令以兵讨伐!”
  荀息道:“里、郑二人,均晋之老臣,根深蒂固,朝中士大夫,其门下占一半。若出兵讨而不胜,则朝中大臣必乘机闹事,则吾等大事去矣。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以安其心而延缓其谋。待诸事大定,则可一举而克之!”
  梁伍见荀息不从己议,回去对他的助手关伍道:“荀卿忠而无谋,做事迂腐,并不可仗靠。里、郑二人不除,必成吾等心腹大患!”
  关伍问道:“公以何计策除之?”
  梁伍道:“先君即将出殡,里、郑二人必出而送丧。选一勇士,伏于道旁,可一举击毙二人!”
  关伍道:“此计甚妙!吾有一心腹死士屠岸夷,臂有千斤之力,若差此人行事,必可马到功成!”梁伍同意了。
  于是关伍把屠岸夷召来,托以行刺重任。不料屠岸夷除了与关伍相交,与朝中的另一位大夫骓歘亦素有交往!便私下把关伍的付托告之骓大夫,并问道:“此事可行不可行?”
  骓大夫恰好是大夫里克的门生,闻言便肃然道:“先太子之死,乃千古奇冤也,皆因骊姬母子之毒计,举国上下,无不深为痛恨。如今里、郑二大夫,欲谋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此乃仗义行道之举也。你若替关伍干此不义之事,吾等必不容你,你便受后世唾骂矣,怎可答应!”
  屠岸夷吓出一身冷汗,忙道:“此等宫廷惨变,吾何知之?既然如此,吾便遁逃不理吧!”
  骓大夫道:“你若遁逃,关伍等人必另遭高手行事,不如反戈一击,诛杀逆党,迎立重耳公子,则汝必有义名留传后世,这胜于为不义亡身多矣!”
  屠岸夷道:“骓大夫之教甚是,吾当遵而行之。”
  骓大夫立刻把此事密告里克和郑父。里、郑二人即聚集亲兵,严密戒备。
  到晋献公出殡之日,大夫里克称病不去送殡。梁伍闻讯,即与关伍等人商议。屠岸夷道:“诸大夫均去送殡,独里克留在城中,此天夺其命也!吾愿率三百甲兵,围其府而诛之!”关伍大喜,毫不生疑,即拨三百甲兵,由屠岸夷率领,前去围攻里克的府邸。
  屠岸夷领兵前去,途中却先派人密告里克。里克接报,知屠岸夷已坚定投向己方,心中大定。他故意派人到献公墓前告知荀息,说有人攻他的府第。荀息闻报大惊,忙追问关伍为甚不听他的命令行事?
  关伍道:“吾闻里克将作乱,故以兵杀之,成则大夫之功,败亦不累大夫也!”
  荀息无奈,只好派梁伍、关伍亲率兵马助攻里克府第,自己则陪储君车子坐于朝堂,以观其功成。
  关伍所率之兵先到东市里克府第前面。屠岸夷先行来见,说有要事禀告。关伍已视屠岸夷为心腹,毫不生疑,即让其趋近。
  屠岸夷走到关伍身边,突然以臂扣关伍之颈,喀嚓一声,关伍的颈立刻断掉,连一声也哼不出。关伍所率之兵大乱。屠岸夷大喝一声,如平空响雷:“汝等听住!公子重耳引秦国、翟国大军,已围城外,吾奉里大夫之命,为先太子申生伸冤,诛杀奸党,迎立重耳为君。汝等愿从者,来吧!不愿从者,大可自行逃命!”
  军将闻欲迎重耳为君,无不踊跃愿跟从屠岸夷诛杀奸党。于是,关伍所率的大军,反成了诛彼等的武力了。
  梁伍惊闻关伍被杀,军将阵前兵变,大惊失色,连忙直奔朝堂,欲率兵保护荀息和卓子离开。不料屠岸夷所率之兵已赶到,把梁伍等人的去路堵住。稍后,里克、郑父、骓大夫三人,亦率亲兵赶到,朝堂被重重围困。
  梁伍自知不能逃脱,且与里克等人积怨甚深,便拔剑自刎,免受凌辱。不料一割脖子未断,反被屠岸夷一手执住,擒到手上。里克冲前,手起刀落,把梁伍斩为两截。荀息自知已不能免,却毫无惧色,手抱卓子,以袍袖掩盖。卓子惊恐大哭。荀息对里克道:“幼子何罪?杀我可也,请留此先君一块血肉! ”
  里克笑道:“先太子申生又如何?他难道不是先君的一块血肉么?”说罢,目视屠岸夷道:“速下手除后患!”
  屠岸夷冲前,在荀息手上夺过卓子,掷于阶下,只听一声闷响,已化为肉饼。荀息大怒,挺剑来杀里克,里克避而不战,屠岸夷手起一剑,把荀息斩为两截。
  里克与屠岸夷又率兵杀入后宫。骊姬闻讯,惨笑三声,走入后园,从桥上投水自尽。骊姬之妹骊姜,因并无多大劣迹,里克饶她一命,囚于冷宫,终生不复出世。另外又尽杀梁伍、关伍的家族。
  里克见大事已平定,便召集百官于朝堂商议。里克道:“今妖孽已除,新君位缺,诸公子中,惟重耳最长,且最贤德,吾意可立为晋君。若诸大夫以为然者,请联合签书为证!”
  诸大夫三十余人,皆签书己名于表上。里克又令屠岸夷,带书表于狄国,奉迎公子重耳。
  屠岸夷率亲兵快马飞驰,赶到狄国,向公子重耳奉上里克等大臣的迎进表。
  重耳接表,与狐偃、赵衰、贾佗等人商议。赵衰劝重耳受表返国为晋君。
  狐偃却道:“不然,目下晋国内乱未定,大臣在内而向外求君者,必对
  君有所求,万一不允,则祸乱立生;况且公子亲随兵将寡微,毫无根基,贸然返国,则无疑自投火海,自置于火坑上也,再者公子命运之劫,十之仅历其三,若过早贪图富贵,反招祸煞,于公子日后命运大大不利。因此公子暂不返国,静观其变为妙。”
  赵衰道:“目下正是返国振兴之机,若加延缓,公子大业何日方成?”
  狐偃微笑道:“公子先祖武公之墓,乃蝙蝠龙脉,虽可令其血脉富贵,但同时亦受其‘淫煞’,骊姬乱国之祸,绝非偶然而发也!蝙蝠龙脉有五煞,其一已应验于先君献公身上,其二是太子申生;其三恰好落于骊姬之子奚齐身上,其四则是骊姜之子卓子也。一脉五煞,已应验四煞,尚有一煞悬而未决,公子若过早返国,难道不怕此最后一煞落在其身吗?”
  狐偃以天机时势命运来判论重耳是否返国,重耳连连点头称是,赵衰也不好多辩了。于是重耳对前来迎接的屠岸夷道:“重耳得罪于君父,逃亡四方。生既不能尽侍奉君父之诚,死又不得哭丧于灵前,岂敢乘乱而贪国?请回去转告里大夫,宜更立他子,重耳亦不敢有违也。”
  屠岸夷无奈,只好返国晋都翼城,向里克回报。里克尚欲再差遣使者往请,大夫梁糜进言道:“莫非重耳并非君王人选吗?天意如此,夫复何言?但舍重耳外,诸公子中尚有三子夷吾,难道不可以迎而立君吗?”
  其余大臣亦纷纷附和。里克无法,只好差屠岸夷辅梁大夫,一同前去迎立夷吾返国。
  晋献公的第三子夷吾当日出逃,投奔梁国,梁国君把自己的女儿许配夷吾为妻。夷吾安居于梁国,日夜盼望国中大乱,他好乘机返国谋位。不久前听闻献公已逝,即令人攻袭晋国屈城而据之。当时晋国内乱,大夫荀息无暇兼顾,被夷吾长久占据。后来又闻奚齐、卓子、骊姬、荀息、梁伍、关伍等被杀,诸大夫往迎重耳返国为君,夷吾大怒,正欲带兵入晋都争位。
  不久又接报重耳竟拒绝返国即位,夷吾以手加额庆幸得意道:“此天夺重耳之国,而授于吾也!”说罢得意大笑。
  随从的谋士却芮进言道:“重耳并非不想返国,他之所以拒绝,必有其因由。且重耳身边有足智多谋的狐偃辅助,又有大夫赵衰等匡扶,亦虑返国不利,由此足见返国危机重重也,公子宜三思后行!”
  夷吾惊道:“如此何为上策?”
  却芮道:“如今晋国大权,落于大夫里克、郑父等人手上,公子宜先以厚利重赂。但如此尚未足够,犹有危机重重。吾又闻凡身入虎穴者,必先操利器也,因此公子若返国,非借强国之力不可。而邻晋之国,惟秦国最强,公子何不先去拜求秦国,若秦允相助,则公子返国安稳也!”
  夷吾毫无主见,便依却芮之计而行。他当下手书二契约,赠里克汾阳田八十万,郑父田七十万。又先交契约到屠岸夷手上,托他回去向里克、郑父致意。另一面又派却芮西入秦国,拜求秦国相助。
  当时秦国的国君是秦穆公。秦穆公闻晋国公子夷吾差人求助,即对谋臣蹇叔道:“晋之乱须寡人平定,上天已示梦也!寡人闻晋公子重耳,贤公子也,而且亦有才干,若其返国为君,乃吾秦之隐患也!卿以为如何?”
  蹇叔微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强国择弱为邻,如此道理,大王难道不知吗?”秦穆公闻言大笑。
  当下即派人前往重耳、夷吾两公子驻地,以实地观察,再做下一步行动。秦国派出的使臣叫公子絷,公子絷先到狄国,求见重耳。公子絷故意露口风道:“公子宜乘时图国,吾国愿助一臂之力。”
  不料重耳事先已得狐偃警示,说秦国使者,有探索公子心迹之意,便毫不犹豫,断然的回公子絷道:“吾已却国中诸大夫之请即君位,今若借外援以求国,重耳何颜立于天下?”说罢大哭而退。
  公子絷无奈离去,他抵达梁国,见到公子夷吾,公子絷微露其意,夷吾即喜形于色,连忙入内求计。
  却芮道:“秦人为何独喜欢公子?此必有取于公子也,宜答应割地而迎合秦国之意。”
  夷吾犹豫道:“但割地岂非有损晋国基业吗?”
  却芮大笑道:“公子若不能返国为君,不外是梁山一匹夫而已!又能拥有晋国一寸土地吗?反正均乃他人之物,公子有何惋惜呢?”
  夷吾于是出来,与公子絷握手为誓,道:“若蒙秦君相助,河外五城割赠于秦,以便秦君狩猎,东至虢地,南及华山,内以解梁为界,均赠予秦君,以报君德之万一!”说罢,在袍袖中取出写有上述割地的契约,呈奉公子絷。
  公子絷见夷吾为返国为君,竟肯割让大片晋土于秦,而且神色欣然自得,就如晋国土地,与他根本毫无相干似的,不由暗叹口气,心道:晋国落
  入此子手上,吾秦国果然少一劲敌,大可高枕无忧矣!
  夷吾见公子絷默然不语,还道他嫌自己毫无得益,心中不满,便连忙又道:“吾尚有黄金四十镒,白玉六双,奉献使臣,望使臣在秦君面前为吾美言。”
  公子絷使命在身,只好收下。
  公子絷回报秦穆公,仔细把两公子的回应说知。秦穆公道:“如此看来,重耳比夷吾贤能得多也,只有重耳才是晋君的最合适人选啊!可惜合适于晋,却不利于秦,奈何?”
  公子絷微笑道:“大王为立晋君助力,是为晋国分忧呢?还是欲成名于天下?”
  秦穆公笑道:“晋国乃秦之邻也,莫殃及秦足矣,余则关我何事?寡人自然欲成名于天下也!”
  公子絷道:“大王忧晋,则为之择贤君,重耳乃最合适人选;大王若欲与天下诸侯竞逐,成名于天下,那便应择不贤者,则夷吾便是最佳的人选也。”
  秦穆公大笑道:“子真知吾心也!”
  于是秦穆公决助夷吾返晋为君,派出三百战车,兵将三千,护送夷吾返国。
  当时齐国齐桓公,闻晋国内乱,便欲集合诸侯密谋,瓜分晋国。齐桓公又亲自到高粱之地,窥探动静,发兵攻晋,已如箭在弦。
  后来闻报秦穆公亲派兵骑三千,护送夷吾返国,深知秦晋结盟,中原诸侯绝非其敌,这才打消侵晋的主意。
  由此足见,当时晋乱所引起的情势何等严重,若不结秦,则齐必图之,若然结秦,则又必失大片国土;于此时若无实力,贪图一时富贵,必陷自己于火坑危地。狐偃劝重耳暂缓返国之谋,的确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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