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天狐龙脉
2025-10-18 12:28:54   作者:萧玉寒   来源:萧玉寒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笼罩着春秋战国之间的晋国都,翼城北面五百里外的一座山峰。山峰十分奇特,形如“天马腾空”,仿如“天狐起舞”,时众人难形容其状。因山麓建有晋文公重耳外祖父狐突的庙宇,当地人便称为“天狐峰”。
  天狐峰上是否有天狐?无人知道。
  天狐峰之巅,此时却有一位不知年岁的白衣人,屹立于天狐峰巅一块巨石上,凝目四射,似欲探究这个迷人的千古之秘。
  白衣人的功力通玄,他的目力,竟可穿透低垂笼罩山峰的乌黑烟云,直视十里外的落叶飞花、风吹草动。
  就在此时,距白衣人所站巨石五里外的地方,一个耸起的土堆之上,忽然冒出白云,白云越冒越多,越多越浓,渐而竟凝聚成形,竟隐约现出四头雪白的狐狸!
  白衣人目中精光一闪,屏气凝神注视。
  那雪白的狐狸烟云,在乌黑的低垂的烟云下,竟爪舞足蹈,跳起十分迷人的狐步舞——左三步,右四步,前三步,后四步,形左实右,形前实后,妙曼诡异之极。
  白衣人心神一阵激荡,暗道:眼前此情此景,岂非天狐之舞么?而“天狐”显然是大地龙脉所现的真形,那如此奇贵的“天狐龙脉”,到底隐于何处……
  白衣人立刻便窥破天狐峰的千古奥秘。原来他来自晋地衡山的白石洞,绝少现世,他自号为白石公,至于他的身世来历,真名实姓,便无从查究,也无从知道了。
  白衣人——白石公思忖间,那“狐形烟云”,在妙曼的狐步舞中,身形突地一旋,随即向南面的一处山陵跃飞而去。
  白衣人一见,即毫不迟疑,身如闪电,向那“狐形烟云”如影随形,飞掠而去。
  他的身形忽地一顿,原来此时那狐形烟云,于半空中忽地一沉而降,坠落在一座土坟之上。
  白石公一见,立刻纵步上前,只见土坟正面,竖着一块墓碑,上书“齐人孙氏之墓”六个刻字。他心中不由奇道:“此墓中人,怎的只有国籍而没有地名,只有姓氏而没有名字呢?”
  白石公沉吟间,转念又暗道:是了,墓中孙姓之人,必因某种原因,难于在齐国容身,才偷偷逃亡到晋境僻地而隐,又自选了此山做墓。他为防墓地被人发觉他的来历,遭受破坏,因此只能刻上姓氏而不敢显示名字,他又早已料算日后此峰必有另一座墓穴——狐突之墓,为了区别,才特意标明国籍“齐”,如此不致两相混淆了。此人果然神机妙算,鬼神莫测!
  白石公纵目四射,只见土坟位于天狐峰巅土陵之腹,土陵前面昂起一块大石,石面各向前延伸一道土坡,其形恰如一头蹲伏蓄势欲动的狐狸。当下心中不由又暗道:此峰形如狐,狐中生狐,一跃冲天,遂成天狐,此乃天造地设,千年难求的“天狐龙脉”啊!天狐龙脉所荫庇的血脉,必如狐之机智聪敏,用于兵战之法,则必定算无遗策,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用于治国,则必精明干练,洞察秋毫,当世贤臣,皆莫出其右也!
  白石公判断及此,不由以手加额,喃喃地道:“天降此上佳人才于吾也!想吾隐居白石洞数十年,苦心精研洞中白石壁上‘无字天符’,顿悟天机,洞悉世运奥秘,更领悟天地乾坤,无极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玄机,又进而演悟兵机韬略,玄门奇阵,一身本领,正欲寻一传人,代吾演运于世,光大吾白石门之秘,不料竟天降此‘天狐龙脉之子’于吾也!如此璞金珲玉,只要稍加雕琢,必可成一代奇才,吾又岂可轻易放弃……不错!不错!吾且入世,先行寻此‘天狐龙脉之象’的形迹吧!”
  白石公心念电转,身形猛地一旋,已飘离“齐人孙氏之墓”三数十丈,然后又妙曼如飘风,冉冉而移,眨眼间便已掠下天狐峰了。
  白石公一路向东面掠行,他已判料,“天狐龙脉”的孙姓血脉,是介乎于晋、齐之间的人,因此毫不迟疑,一路向晋国相交接的东面掠去。
  他的功力通玄,奔行如电,不一会,便掠抵齐晋之交接的泰山脚下。
  那是一道深溪,白石公正感口渴,便微伸一指,射向溪流,一道水箭,蓦地激射而起,直冲向白石公的口中,但感甘甜清新,不觉渴意尽消。如他这般的饮水之法,简直匪夷所思,当世绝无仅有。
  白石公喝水之际,忽听一阵怪风,起自泰山西面,山上山下树木飒飒作响,树上的虫鸟一齐打个忽哨,呼呼呀呀,一阵乱啼,四散飞走。眼底溪流,淙淙作响,卷起无数波纹,把众多鱼虾卷得身不由主,上上下下,翻来滚去闹了好一会,一下子又波平水静,全沉到水底去了。
  白石公不由微叹口气,心道:虫鸟鱼虾安居山水之间,本属乐土,却偏受如此威烈罡风之厄,这岂非有如当今肆虐天下的战火,把万千苍生烧得体无完肤吗?当真可悲可叹可恨!
  正出神间,蓦地又起一阵大风,比刚才那怪风更急骤,势也更猛烈。树声、水声、虫鸟悲叫声,石卷沙飞声,争相呼应,汇成一片凄惨之声。
  白石公见状,即袖占一课,却得“周易”的“蛊”卦,道: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白石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蛊”乃腐败之虫,象征天下大乱,战火蔓延;而风向山吹,必令草木果实散乱,亦为天下始乱之象也;于此天下大乱之际,吾又岂可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天意催吾有所作为也!
  就在此时,又听轰然一声,起于半山,比雷声更猛烈。白石公微一沉吟,即向山上掠去。刚向山上掠了三数百丈,突见一斑斓巨豹从山中跃了出来。巨豹一面狂奔,一面回头张望,状甚惊慌,似甚惧后面追袭的物事。
  白石公心中大奇,暗道:如此威猛巨豹,难道还怕了谁吗?
  心念未了,便见一位男娃儿,年仅八、九岁,赤手空拳,奋勇跃来,势如疾风。口中一面高呼道:“豹子呵豹子!闻说你豹胆如斗大,怎的却不耐玩,逃避我小娃儿孙子啊!”
  白石公一听,目中精光不由一闪,暗道:眼前此子长相俊奇,胆大犹胜豹子,又自称孙姓,倒不可轻轻放过了!但巨豹之力,犹胜狮虎,莫被它伤了才好!他心中转念,便欲上前助那姓孙名子的男娃儿把那巨豹截住,看那孙子如何处置。
  不料他刚横步移出,巨豹见有人阻它去路,登时大怒,凌空一跃,便向白石公猛扑而噬。白石公身子一挫,伸指便向巨豹的腹部戳去,巨豹似知抵受不住白石公这一指之戳,凌空上纵,有一丈来高,避过白石公的指戳。白
  石公不由暗奇,心道:巨豹似已通灵,居然知道吾“一指乾坤”的厉害!
  这般一戳一避之间,后面那男娃儿孙子已然纵跃而至,趁巨豹腾空未落之势,猛地伸出手去,把豹子的一条腿扯住了。
  巨豹忌惮白石公的“乾坤一指”,但似乎更害怕姓孙娃儿的这般一扯,它登时痛苦万分,大吼一声,张开大口向姓孙的娃儿咬去,欲拼死挣脱他的拉扯,显见姓孙的娃儿天生神力,足与武林绝顶高手并驾齐驱。
  此时巨豹的血盆大口,与姓孙的娃儿的小头儿相距不足三尺,这般猛咬而下,便十个小头也吞掉了!白石公见状大骇,正欲施展他的独门神功“乾坤一指”,把巨豹立刻击毙,以挽救娃儿的生命。
  不料这姓孙的娃儿,却不知死活,不但不避,反顺势把小头儿向豹子口中送去,相距竟不足几寸了!此时白石公就连他的“乾坤一指”,亦不能救得这小娃儿,因为他固然可以一击毙掉巨豹,但巨豹在临死前的狂咬,也必定把小娃儿的脑袋咬掉,白石公不由一阵目瞪口呆,心中作痛,对小娃儿枉送生命十分惋惜。
  白石公猛一咬牙,正欲不惜一切,横身一跃挡在小娃儿身前,拼着受巨豹一咬之厄,也要保住小娃儿的生命。
  他却意料不到,姓孙小娃儿的小头儿向前一送,却另有目的,只见他在与巨豹之口相距不足数寸时,小身躯猛地拔起,已翻到巨豹的背上,双手揪住豹背长毛,稳如眼前的巍然泰山。
  巨豹左奔右跳,但无论如何甩不脱背上的娃儿,倒弄得它气喘吁吁,无奈躺下,伏伏贴贴,再不敢与小娃儿逞凶争勇了。
  姓孙的娃儿此时哈哈一笑,从豹背上一跃而下,小手儿拍拍巨豹的花头,笑道:“豹子呵豹子!你既降服,便算了,你只管自去觅食罢了!”
  那巨豹一听,如鞭的巨尾向娃儿一摆,呜呜的啸叫一声,向前跑了几丈,又回过头来,望着娃儿呜呜的低叫,似十分依恋,但见娃儿无挽留之意,才无奈的纵跃而起,一溜烟似的跑上泰山去了。
  白石公此时不由欣然笑道:“喂,小娃儿,你是否真的姓孙呢?你的祖宗来自何处?”
  姓孙的小娃儿一听,哈哈笑道:“我当然姓孙,名孙子,孙子,姓孙之子!这还有假的吗?只是你问我的祖宗来历干么?我与你并不认识,也未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便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啊!”
  白石公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他也不再追问,因为他凝神一瞥之下,已清楚见到孙子的额角“山林”位,竟冲起二道紫气,直贯印堂,其状有如“狐形烟云”,妙曼而舞,活灵活现,心道:这岂非“天狐龙脉”暗发之象么?由此足证,此子与那孙姓“天狐龙脉”,必有极深渊源。
  白石公向孙子微笑点头,道:“唔,很好,未知对方底细,便不贸然行事,你倒甚有主见。但未知你持之主意,却以何为依据呢?”
  孙子笑道:“这便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白石公欣然一笑,又问道:“那你遇豹之口,不退反进,引巨豹向前,再乘机跃上其背,将其制服,所用又是什么妙计呢?”
  孙子道:“这叫‘诱敌深入,攻其不备’的取胜之道啊!”
  白石公不由点头微笑,心道:他所推据的,已是兵略之大道了。他心中转念,便又不太相信地考究他道:“孙子,你刚才所说之计,皆出自兵法之道,然则你可知道,古今兵法论著,有名的是哪些呢?”
  孙子不假思索,便朗声的道:“古今兵法,最原始者当数黄帝战蚩尤时,得自九天玄女的‘阴符经’,又称‘无字天书’,而当朝开国,六百年前,姜太公子牙辅周灭纣,著有‘六韬’,分计‘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等六卷。直至近年老子李耳的‘道德经——兵略之道’,等等,均可视为一代兵法韬略之祖。”
  白石公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暗道:吾所寻的“兵法传人”,不料便在眼前了!但仍不太放心,又仔细问起“阴符经”、“六韬”中的论述,不料孙子竟亦对答如流,毫不含糊。
  白石公心中欣然万分,他也不去追问孙子的祖宗来历,向他的脸上仔细审视,便微叹气,道:“孙子,你的父亲想必已仙逝,不在人世了!是么?”
  孙子一听,不由一怔道:“是啊……但你怎么知道呢?你与我孙家非亲非故,如何知晓?”
  白石公微笑道:“吾不但知道,更知你父亲仙逝后,因不容于齐,只好埋葬于晋地北面的天狐峰是么?”
  孙子吃惊地“咦”了一声,盯着白石公,道:“你……你到底是谁?怎的连我家祖墓隐蔽之处亦知道,更知我孙家出自齐国?哼!莫非你是齐国派
  来的奸细么?哼,你若欲赶尽杀绝,孙子我便怕了你么……”
  孙子话音未落,忽地在背后拔出一把小铁弓,搭箭在弦,对准白石公。
  白石公见状,便知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了,他为了令孙子心服,便不忙着向他解释,反而呵呵笑道:“孙子,你想必自幼跟随父亲研读兵书,勤习武技,自以为技艺不凡,无惧于天下了,是么?”
  孙子傲然地头一昂道:“吾孙家子孙,绝不向逆境屈服!就算强敌当前,亦须设法而胜之!因此你若是齐国派来的奸细,欲杀我这位孙氏子孙,便先得尝尝我这穿心铁箭的厉害!”
  孙子——这位年仅八岁的娃儿,此时手执小铁弓,弓上搭箭,蓄势欲射。他的神气傲然,眼睛发亮,十分自负。他似乎有恃无恐,忖料必可击败白石公。
  白石公此时已判断孙子是孙氏“天狐龙脉”之子,且属将门之后,是他急欲寻觅的“白石门”传人,心中十分欣慰。但又知他心性高傲,尚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乃研学“白石门兵略”的大忌,因为“白石门兵略”源自白石洞的“白石壁”,亦即“白纸一幅,好写天下最新最美的文章”,亦是“有容乃大”的宗旨。因此只有“虚”才能达至“实”,“大虚”才能“大实”。
  白石公主意已决,便向孙子含笑点头道:“噢,孙子,不料你小小年纪,竟可拉挽铁弓,想必十分厉害了,是么?”
  孙子傲然道:“当然!我一箭可射穿树干,若人之肉体,必可透胸而过!因此你若非齐国派来赶尽杀绝孙氏一脉之人,快快表明身份,我孙子不欲误伤了你!”
  白石公一听,心中又一动,暗道:此子虽然傲气十足,但于自负中又爱憎分明,懂得别人生命之可贵,亦就容易领悟吾“白石门”之“不战而屈其兵”的入门之本了!白石公心中欣然,便不怕麻烦,决心先行令孙子折服,再收他为徒。
  白石公神色不变,含笑道:“唔,既然如此厉害,那你试向我射一箭,看看能否令利箭穿我的胸而过吧!”
  孙子一听,却犹豫道:“你尚未表明身份,未知你对我孙子是否有恶意,我又岂能令你命丧?”
  白石公呵呵笑道:“放心!放心!我并无丧命的打算,只是要你试试是否可以‘穿我的心而过’罢了!你难道不敢试试么?”
  孙子生气了!他咬牙道:“你既然如此不怕死,硬要试我的‘穿心之箭’,若你命丧,也不要怪我孙子啊!”
  白石公笑道:“不怪你!不怪你!只管施为。”
  孙子见白石公如此轻觑他的家传神技——穿心之箭,不由大怒。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运力于臂,猛地拉开铁弓,喝道:“箭来了,你若知不敌,速速闪避!我不再发第二箭便了!”
  孙子话音未落,他搭箭的手臂一松,一支利箭,便疾射而来,破空啸啸有声,果然十分强劲。
  白石公耳听破空啸声,目观箭射来之势,便知孙子所运的力度有多少了。只见他身形巍然不动,怪事便突生,令孙子万分惊奇!
  只见他以铁弓射出的“穿心之箭”,其力足可穿透树干,不料白石公伸手一指,“穿心之箭”便犹如碰上一道无形铜墙铁壁,蓦地停在半空,休想再向前移动分毫!这已够令人惊奇了,不料更令孙子惊奇的是,“穿心之箭”于虚空凝立不动时,却见白石公微笑间,右手中指一弹一回之际,那“穿心之箭”竟于半空打了个回旋,不向前冲,反向后如闪电般射来,其欲中之的,竟然是孙子自己的心胸要害!
  孙子虽然天生神力,但毕竟年仅八岁,阅历不多,更无实战的经验,被眼前突生的变肘吓呆了,一心以为自己今回必死无疑,竟忘了闪避。事实上,回射的“穿心之箭”来势太快太猛,比孙子射出时更胜十分,孙子也根本无法闪避!他心中不由骇叹道爹爹当日以神箭著称,为齐景公立下无数战功,却不容于篡姜齐而自立的田齐,被逼出亡。而就算爹爹在世,也决计不能射出如此威猛之箭的啊!我孙子死于此箭之下,亦不算坏了孙氏一脉的名头了!
  孙子不闪不避,他也决计无法闪避,任那回射的“穿心之箭”,透胸而过。不料那“穿心之箭”将及孙子胸口时,却又变生肘腋,箭头向左面一拐,竟斜刺而出,噗地射于一棵树干之上,的确是“穿心而过”,但所穿的并非“人心”,而是“树心”而已。令孙子骇然的是,那“穿心之箭”竟似有了灵性,在穿透树干之后,又再回飞,稳稳地返回白石公伸出的中指之上,只见他伸指一勾,便把“穿心之箭”夹住了。
  一切均如此神妙,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孙子不由怔怔地呆住了。
  好一会,孙子才失声地叫道:“你!你这是什么箭法?”
  白石公微笑道:“这叫‘兵法之箭’也。”
  孙子若有所思道:“何谓‘兵法之箭’?”
  白石公道:“守则稳如泰山,又如铜墙铁壁,令敌人难越雷池一步;攻则令敌不备,因此无坚不摧;若敌正面强坚,则回旋侧面,避实就虚;运用得法,则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也。”
  孙子仔细领悟白石公的“兵法之箭”奥秘,他于兵略之道悟性奇高,猛然醒悟,白石公刚才是以“射箭”之道,论述一种当世所无的奇妙兵法啊!他不由傲气尽消,十分真诚地向白石公求道:“这位叔伯前辈,请问能教孙子这等‘兵法之箭’么?”
  白石公笑道:“叔叔即叔叔,伯伯即伯伯,前辈归前辈,怎的串将起来,乱叫一通?”
  孙子笑道:“我不知你的来历,因此也就不知你是‘叔叔、伯伯、前辈’,于是便来个合三为一,心想总有一个合适啊!”
  白石公一听,不由呵呵笑道:“好!很好!合三为一,集中优势,攻其一点,此亦乃兵法中取胜之道!吾姓白,名石公,吾之真名来历,连我自己也忘记了。”
  孙子连忙道:“是,白石公前辈,孙子所求的,正是兵法的取胜之道啊!”
  白石公笑意突敛,肃然的道:“孙子,你既然学那兵法取胜之道,目的是什么?”
  孙子不假思索,便朗声道:“当今之世,战云密布,遍地尸体血肉,十分恐怖,孙子欲以兵法取胜之道,以战平战,以求天下太平;再去除暴安良,以求苍生幸福!”
  白石公心中欣然一笑,但神色仍很严厉,沉声道:“那你欲以此兵法取胜之道,去求那封王拜相,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么?”
  孙子虽年仅八岁,却已十分懂事。只见他微叹口气,由衷地道:“什么封王拜相、功名利禄、荣禄?一切均是杀身奇祸的根源啊!想我父祖两代,皆为姜齐国立下无数战功,不畏生死血战沙场,到头来却被朝中田氏奸臣所害,姜齐王又听信奸臣之言,把我父祖二人放逐,终究客死异乡!这等害人的封王拜相,十分可怕,我怎敢去奢望渴求呢?不求!不求!决计不求!”孙子末了,神色决然的叫道。
  白石公一听,终于欣然的笑道:“好!很好!果然是吾白石门中之传人也! ”
  孙子十分灵巧,他一听之下,便向前走上几步,跪下向白石公叩头道:“徒儿孙子,拜见师傅白石公!”
  白石公也不客气,欣然受了孙子的拜师大礼,末了他伸手向孙子一招,孙子便感一股浑厚的柔力,把他升托起来。白石公道:“孙子,你父祖有替你起字号么?”
  孙子摇摇头道:“没有啊!我知世人起字号,乃于八岁入学之时,但父祖去世时,我尚仅七岁,因此并无替我起字改号。”
  白石公微叹口气,心道:你虽然出身将门,又是“天狐龙脉之子”,但你父祖历年征战积聚的血煞之气,亦必应劫于你身上,因此你此生之命运必颠沛流离,难享安乐!或许这便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之使然吧!白石公心念转,便向孙子道:“孙子,你既有心研学兵法,兵之道属武,那你的字号便命之为‘武’吧!”
  孙子十分高兴师傅白石公替他起的“武”字,欢喜得格格笑道:“好啊!师傅!那孙子又名武吧!”
  从此,孙子又名为孙武了。
  白石公微一沉吟,又问孙子——孙武道:“武儿,你尚有家么?打算往何处去呢?”
  孙武神色黯然地摇头道:“没有啦!自父祖去世后,只有一位老仆带着我过活,不幸老仆又在去年老逝了,便只剩下我一人到处流浪漂泊了。”
  白石公不禁微叹口气,心中暗道:我白石公少时遭遇与你一般,不料吾白石门师徒二人,其命运亦一般凄苦!他不由伸手轻抚孙武的头儿,道:“武儿,既然如此,你便跟随为师一道,周游天下,历练去吧!但你不怕吃苦么? ”
  孙武头一昂,道:“师傅!武儿不怕!”
  白石公笑道:“为甚不怕?”
  孙武凛然的道:“因为艰难困苦,玉我于成啊!”
  白石公一听,心中更感欣慰,亦更喜欢孙武这位“天狐龙脉之子”了。
  师徒二人一路南行,白石公十分怜惜孙武的孤苦,在他心中,早已把他视作自己的亲儿一般。但白石公却决计不会骄纵孙武,一路上净拣崎岖山路行走,就算孙武累得气喘吁吁,白石公也绝不停留,也绝不以真气内力助他行走。饿了便去摘野果吃,渴了便去饮山溪流水,晚上则卧于幕天席地之间。因此这一路南行,孙武但感十分艰苦,他出身将门之家,幼时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此时却连一块可以填肚的干粮也不曾尝到。
  但孙武却决计不肯说一声苦,他紧随白石公,在崎岖山路中奔行了整整九十八个白天黑夜,却连句话也没说,只是咬紧牙根,默默走路。在孙武的心中,但感这九十八个日夜,竟犹如经历了他幼时八年的岁月。令孙武自己亦感奇怪的是,最初的三十个日夜,他感觉十分辛苦。但到了第二个三十天,他却越来越神清气爽,越来越不觉劳累。
  终于,到了第九十九日的早上,白石公向孙武含笑道:“武儿,这一路行来,辛苦么?”
  孙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辛苦!不,已忘了一半了!”
  白石公微笑道:“唔,武儿你再想想,是否仍有一半辛苦呢?”
  孙子想了想,忽然亦笑道:“师傅,奇哉怪也!那一半辛苦又失去一半了! ”
  白石公凝神目注孙武,隔了一会,又肃然地问道:“武儿,此刻那尚余的一半中一半,仍存在么?”
  孙子笑道:“哎呀,师傅啊!那尚余的一半中一半辛苦,不知怎地,又失去一半了!这又说明什么呢?”
  白石公此时笑容尽敛,肃然的道:“武儿,世上万物,皆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只要不畏辛苦,细分下去,便可达无穷无尽的境界了,你明白这道理么?”
  孙武点了点头,道:“是,师傅,只要不怕辛苦,才可研分世间万物,以达无穷无尽的境界,此亦即研学世上任何学问之要诀,是么?”
  白石公见孙子果然悟性奇高,不由欣然点头道:“不错!亦为研习兵法之要旨也。兵法之道,源于天地乾坤万物。而天地乾坤万物之生成,乃无极出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可演进为十六小卦,十六小卦进而为三十二中卦,三十二中卦演化为六十四大卦,六十四大卦再进一步,即一百二十八阴阳大卦。而阴阳便即两仪,两仪重生四象,周而复始,循环不息,以至无穷无尽也。”
  孙子想了想,便笑道:“是,师傅,兵法之道,既然源自天地乾坤万物,也便如天地乾坤万物,生生不息,无穷无尽,须苦研不绝,方可望有成,是么? ”
  白石公不由叹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天狐龙脉之子’,于兵法之道,悟性之高,当世无人可以企及!持之以恒,何愁大业不成也!”
  孙子一听,却立刻追问道:“师傅!何谓‘天狐’?何谓‘龙脉’?这‘天狐龙脉’又有‘之子’的么?当真奇哉怪也!”
  白石公呵呵一笑,道:“武儿,兵无常法,而兵法亦无定规,一切须依天地万物之变化而定也。善兵法者,必上悉天机,下察地脉,中辨人间,悟此三大道者,方称百战百胜之兵略大法。而天机即天时、天兆、天象、天运大势;地脉即大地潜龙、山川地理形格;人间即天下苍生、帝王将相、各国诸侯也。因此若不悟出这三大道者,所谓兵法,不过是皮毛,岂可称为兵略大法。”
  孙武一听,晶亮的眼睛一阵闪烁。他忽然觉得,他的师父白石公,其武功的神妙,学问的渊博,情操的高雅,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比他印象中的父祖,以至他幼时所研读的兵法,当真有如天渊之别,他能拜他为师,是他孙武的莫大幸运……而因此在孙武的小心灵中,从此立下自信的决心,以百倍的毅力与勇气去研学那师门的“天机、地脉、人间”三大道学根基的“兵略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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