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鱼肠剑

 

2021-05-10 09:30:5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弘雨坐在马车上，想着那个传话给他的人。
　　她救了他。
　　他知道那人一定是个女人。这女人在她身边出现过两次了。
　　一次是在他的家里，在他对着那一片墟地时，有人轻轻叹息，引他去那碧波湖上游走，她随手就偷走了他的莫邪宝剑。
　　这第二次是在荒山之下，在他遇上艳水三姬时。想一想他还是心惊，脸红，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他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一场梦一般的打斗，他初试武功，还没有用“一式三绝”，只是用了当初三绝老人教他的那一幅字画，那是宋人黄庭坚的“春归何处”一词，他只舞出了两个字，三姬便受挫而退。
　　后来三姬舞出了“北里之舞”，他这才知道当初师父为什么说时那么看了他一眼。师父那一眼是北里之舞，以你现今之定力，怕要受不住。他知道他当时就要完了，三姬那么情意缠绵地偎依上来，让他失去了一切阳刚之气。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急急地告诉他做“绝情七式”，他恐怕当时就没命了吧？他怎么能自称“一式三绝”呢？他不能忘记父母的慈和面容，这就不能绝性。他不能在艳水三姬面前安定自若，这就不能绝欲。
　　他不能坦然置之对那个偷剑、传音的女人，这就不能绝情。他哪里是“一式三绝”啊，他恐怕什么也绝不掉。
　　弘雨长叹了一声。
　　她是个什么人呢？她为什要偷去他的莫邪宝剑？她为什么又传音给他，救他一命？
　　弘雨怎么也想不透。
　　“嘭——”一声响，从他身后传出。
　　是一支剑？剑尖已经透进车棚。
　　弘雨手一扶车夫，人就斜刺飞出，脚斜蹬向天，头枕卧在下，身子飞了出去。
　　他一个纵身，立了起来。
　　他看见了一个身影，飘忽飞过了山坳。
　　他急忙纵身去追。
　　“若波若影”身法妙绝天下，他只纵了几纵，人便凑近了林子。
　　见到了林子，他脚步慢下来了。
　　他得细看看林子，然后才能进去。
　　待他进入林子时，林子里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
　　只有飒飒风声和林子深处幽幽的鸟鸣。
　　他看到了那身影，那影子很小，像是个孩子，又像个女人。
　　他宁愿相信那是个女人。
　　为什么这么想？他也不明白。
　　他向林子里看看，什么也没有。他只好慢慢走回来。
　　“公子，你看，你看！”
　　他看见了，那是一支短剑，透木而入，还插在车的后厢板上，他当时如果不是本能地身子一振的话，那支短剑就刺入了他的后背。
　　他拔下了短剑一看，呆住。
　　这不是一把平常的短剑，这是那把名剑鱼肠短剑啊。
　　鱼肠是名剑，据说春秋吴国吴公子眷顾伍子胥于街头，伍子胥吹箫过市，公子听明白了，知他箫声中有鸿鹄之志。大约是那箫味儿低沉，心境不大好罢，就把他请回府中，密谋夺位。伍子胥就去找专诸，让这人先去太湖学烹鱼，回来之后公子设家宴请吴王僚吃鱼，那鱼肚子里就藏了这把名剑，专诸把剑捉住吴王僚，一剑刺入重甲，吴主僚毙命，吴王的从人也乱刀剁死专诸。
　　这把剑就是当年专诸刺吴王僚的宝剑。
　　这人是谁呢？干嘛给他一把宝剑，又干嘛从车辆背后刺入，险些伤他后背？是不是那个在醇亲王府偷走莫邪宝剑的人？如果是，她偷去了宝剑自然该喜上加喜了，干嘛又送他一把鱼肠宝剑？为什么不还他的莫邪宝剑？
　　他细把玩了一下，拔出宝剑，在阳光下看。
　　剑锋先是一片白光，然后色暗转青，那剑的锋刃很薄，锋芒闪闪，剑芒一现，宝剑的锋利就看出来了。宝剑的剑锋一片暗色，渐渐闪褪了那一片血气。
　　弘雨知道，这剑过了两千多年，不知握过了多少人的手，不知多少人在剑下丧生。
　　剑柄上的珠嵌已经没了珠子，只剩下了一个个凹凹的痕。也许是有人把这珠子拿掉了，也许是这珠子在人的血手腥汗里握脱了，反正这剑没了那珠光宝气，更显得杀气阴森。
　　弘雨走在车后，细看看车后棚，他在猜测从哪一个方向能出手掷剑，想了想不得要领，就走近车边。
　　这下他看明白了，车的后横撑木上有两点灰尘。
　　这是那人双脚踏蹬之处。
　　那人是站在这横撑上把剑刺入车厢后板的。
　　弄明白这个，弘雨笑了，十分快慰的笑。
　　那人既然是站在车后出剑，自然手中有准头，否则那么一把鱼肠宝剑，透板而击，截入他躯体自然不要费很大的气力，这就是说那个人不想要了他的命。
　　他沉思着，呆傻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