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计中计,临城道上群豪失意归去;人上人,泰山绝顶奇侠翩然而来
 
2019-07-03 08:04:43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熊倜回到房中,正觉无聊,唤小二送来些酒菜,胡乱吃了,正想早些就寝,房门一动,突地一人走了进来,也未等回应。
  熊倜见那人全身也都着黑色衣服,但却不是劲装,只是普通长衫,乍一看他还以为是墨龙钟天化,连忙惊讶地站了起来。
  那人走过来却深深一揖,笑对熊倜说:“冒昧得很,前来打扰,在下江湖小卒吴钩剑龚天杰,现在天阴教,玄龙堂龙须支坛下效力,今番听说熊大侠到泰安,急忙赶来相会,还请原谅唐突之罪。”
  熊倜这才看出此人并非钟天化,不禁暗笑自己的紧张,但此人是天阴教下的人物,但样子却比那些黑衣大汉高了一级,却不知来此何为,遂说道:“原来是天阴教下的英雄到了,不知有何见教。”
  龚天杰不等招呼,便自笑嘻嘻地坐下,说道:“兄台这次在江南确实轰轰烈烈做了一番事出来,敝教非常景仰,故此特地叫小弟前来拜访。”
  原来这天阴教组织甚是严密,教主分为玄龙、白凤两堂,玄龙堂下又分龙须、龙爪、龙尾三个支坛,白凤堂也有稚凤、凤翼、凤隐三个支坛,这三个支坛各有所司,龙须坛是专司为教中吸收人才,新教徒入教等事,龙爪坛专司刑责,龙尾坛掌管教中各类计划,凤翼坛专司教中各种祭礼,凤隐坛是为教中归隐或受伤之教徒而设。
  那稚凤坛却管的是一宗极为奇异之事,原来天阴教徒必须夫妇同教,若有新人入教,而未婚娶,那稚凤坛在一年之内,必定要为他们找到配偶,完成婚娶,故此坛中大多俱是些未婚少女。
  那吴钩剑龚天杰既是龙须坛下的人物,到此不问可知是想吸收熊倜入教,皆因熊倜虽入道未久,在江湖中却已略有名气。
  龚天杰又说道:“敝教这次自太行主坛大举而出,便是想在江湖创一番大事,同时也是想找些真正挟有奇技的人物入教。”
  他端起熊倜放在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滔滔不绝地将天阴教中的梗概,全说了出来,把个天阴教,更说成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而且除暴安良,造福生民,是个救世救人的组织。
  熊倜虽觉不耐,但他却是对天阴教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龚天杰此话的真假,于是唯唯答应着,若他知道天阴教的真相,怕已早已翻目相问了,哪里会容得吴钩剑龚天杰信口雌黄。
  龚天杰歇了口气,说道:“现在敝教中虽是奇人辈出,教主夫妇的武功,更是妙绝天下,深不可测,但像熊兄这样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正是敝教中渴求的,熊兄若能加入敝教,不但熊兄从此能借此扬名立万,称雄武林,便是敝教,也因能得着阁下这样的一位人物为幸,不知熊兄意下如何。”
  熊倜沉吟了一会,他虽对天阴教一无所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教总是太过诡异,而且定要夫妇同教,听来简直有些荒唐,但他也不肯无端开罪于人,考虑了许久,遂说道:“阁下的好意,小弟自是知道,但小弟还要考虑几天,等到小弟在泰山玉皇顶见到贵教教主之后,再作答复好了。”
  龚天杰把脸一沉,忽又笑着说道:“这样也好,那么小弟就告辞了,入教之事,还望熊兄三思,此事对熊兄来说,实是有益无损的。”说完又自是长揖到地,笑容满面,告辞而去。
  这晚上熊倜反复不能成眠,暗道:“天阴教组织庞大,分布更广,我若加入了,想必与我复仇之事有利,他们教徒各省都有,寻找起萨天骥来,必定容易得多,总比我孤身一人要好……”
  他转念又想道:“只是此教,看来却太已不正,教规更是离奇,若是个无恶不作的邪教,我加入了,却怎生是好。”
  他想来想去,总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恍眼过了一天,十五日凌晨,他就起身了,拾掇好一切,就去泰山赴会,心神既紧张,又兴奋,暗想道:“今日就是我决定今后的重大关键了,若天阴教真如吴钩剑所说,我不妨就加入了,再有我若是见到那粉面苏秦王智逑,倒要看看他对自己有何交待。”
  他沿路毫未耽误,走得极快,过了岱宗坊,一路上只见游人绝少,霎时便过了经石峪,直上十八盘,便是南天门了。
  到了南天门,熊倜远远就望见有十数个黑衣汉子伫在那里,走到近前,一人笑着过来,却是吴钩剑龚天杰,熊倜忙抱拳为礼,龚天杰也抱拳笑道:“熊兄来得怎地如此之晚,小弟已恭候好久了,就请赶快上山,玉皇顶上,此刻已是群雄云集了。”
  说着拉着熊倜便走,熊倜见那十数个劲装大汉仍然徘徊在南天门处,想是阻止游人再上的。
  熊倜走过那条小街,是那些卖杂物的铺子,此刻也是双门紧闭,不做生意了。
  快到玉皇顶时,有几个白衣妇人走了下来,吴钩剑忙迎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遂叫熊倜过去,说道:“这就是我的内子,玉观音汪淑仙,现在教中稚凤堂下,这位就是我说的少年英雄熊倜了。”
  那妇人笑着对熊倜福了一福,熊倜见她甚是硕白,身后那几个少女也均甚娇美,那些少女见熊倜望着她们,均掩口娇笑起来。
  龚天杰哈哈大笑道:“熊兄日后若加入敝教,小弟必叫内子替熊兄物色一个国色佳人。”
  熊倜听了此话,再想起他所说的稚凤堂所司之事,不禁红生满面,玉观音见了,也笑着打趣着:“你若要找个好太太,不先拍拍我,那怎么成。”说完媚目横盼,词色更是不正。
  熊倜心中不禁大忿,想道这些天阴教下的人物,果真俱都如此不正,但他到底面嫩,此刻被那少女一笑一睬,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惹得龚天杰更是一阵大笑,但他怕熊倜脸上挂不住,旋即拖着熊倜直上玉皇顶了。
  玉皇顶便是泰山绝顶,前面有一个登封台,熊倜到了玉皇顶一看,只看顶上到处都散铺着黑白两色的坐垫,垫上已坐了几十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是武林人物,熊倜看了一眼,都不认得,龚天杰带他上来后,也忽忽走了,不知去做什么,熊倜四周探望,见穿黑衫的只有三、五个在来回走动,心想大概天阴教主尚且未来,正想也找个座子,随便坐下,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在叫着他。
  他回头一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衫的人向他走了过来,他原以为又是龚天杰,不想那人走将过来,却是粉面苏秦王智逑。
  熊倜不禁心中觉得奇怪,这王智逑怎地做了亏心事后,还有脸前来招呼自己,但他也不愿太过给王智逑难堪,也就走了过去。
  王智逑一见到他,就紧握着他的手,说道:“这番苦了贤弟了,但愚兄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因为丢了此镖,关系实在太大,愚兄也担当不起,还希望贤弟能原谅愚兄。”
  熊倜一想,也觉王智逑实有苦衷,遂也罢了,他见王智逑竟也是全身黑色衣服,宛如天阴教徒,不禁问道:“您怎地如此打扮?”
  王智逑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愚兄不知怎地走了消息,被天阴教主知道了我的计划,刚到山东就被截住,愚兄怎是那天阴教主的敌手,但宝物被夺,人也被擒了,好在教主甚是看得起愚兄,一定要愚兄入教,愚兄考虑再三,心想宝物已丢,事已不了,就也入了天阴教了。”
  说着他又问道:“我那吴诏云二弟,怎么没有和你同来呢。”
  熊倜道:“吴二哥已回镖局了,他似对江湖上事,已经厌倦,说要重访名师,再求绝技,回到镖局后,就要撒手一走了。”
  王智逑神色甚是黯然,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样也好,但愿他能偿所愿,只是那辛苦多年,才培养出的镇远镖局,毁于一旦了。”说完他又自摇头太息不已,神色难受已极。
  此时忽然远处有金锣声响,王智逑听了,忙说道:“金锣声响,教主已快来了,愚兄还有些事,贤弟随便坐下好了。”
  说完他忽忽走了。
  熊倜靠在一堵石垣坐下,竟看到劳山双鹤、七毒书生等人俱都早已来了,散坐在前面,那蓝大先生领着几个弟子,坐在旁边,看到熊倜也来了,远远地向熊倜笑着打了个招呼。
  熊倜抬首前望,见到黑衣童子白景祥,和叶清清漫步走了上来,各人手上掌了一个小锣,金光灿然,像是纯金所造。
  锣声铛铛敲了三下,白景祥开口说道:“教主法驾已来,请各位静肃。”
  随即是八个长衫黑衣男子,和八个白衣妇女,排队走了上来,走到顶上后,就两旁分开,极整齐的排列成两行,接着又走上十数个黑白衣衫的男女,熊倜也未曾看得清楚,只觉个个都是神情诡异之人,不禁对天阴教大大起了恶感。
  最后走上两个老者,一男一女,却不是黑白色的衫,那老者浑身杏黄袍服白发白眉,两眼神光充足,显得异样威严,那女子装束却更离奇,她竟穿着全红色的宫装长裙,曳地生姿,脸上却又脂粉满脸,在日光之下,面上皱纹隐约可辨,看上去不伦不类,不知像个什么样子。
  熊倜心中暗暗好笑,只见众人对此两人俱甚恭敬,还以为此两人就是天阴教主了,哪知众人忽然全躬下身去,接着又走上一男一女,俱都只有三十岁左右,男的也全身黑色衣裳,但却闪闪生光,似丝非丝,似绢非绢,不知是什么料子,女的全身白色宫纱,亦是长裙曳地,再加上宫鬓如云,娇美如花,望之直如神仙中人,那男的亦是剑眉虎目,亦是双颊瘦削,但看起来却令人觉得更是严峻,望而生畏。
  此两人一走来,熊倜不禁暗中喝彩道:“好一对璧人。”众人也都眼睛一亮,天阴教众更是屏着气,连大气都不敢出,熊倜知道,这才是教主到了。他暗自奇怪,这两人一个看来像是文士,一个看来更是娇弱,有什么本事降伏得住这许多山魁鬼怪。
  此二人正是天阴教主焦异行、战璧君夫妇,他俩本是当年天阴教下的司礼童子,自幼便从教主夫妇处,学得一身绝顶武功,后来天阴教被铁剑先生等人所灭,他俩人却乘隙逃出的,寻得一个隐秘所在,苦练武功,将近二十年来,他们的武功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位,这才重入江湖,寻得几个当年天阴教中的魔头,及一部分尚未散失的秘笈,于是又在太行山里重振旗鼓,打算再立天阴教。
  此刻焦异行、战璧君走到顶上,战璧君哈哈娇笑道:“哟,你看来了这么多位英雄好汉,真是赏我们的光,不过实在太不敢当。”
  焦异行也一拱手,笑道:“敝夫妇这次重立天阴教,许多地方都全靠江湖朋友的帮助,这里先谢了,这次敝教在此邀请各位前来,也不过是希望各位对敝派的一切加以认识,此刻敝教先处置几个教中的叛徒,请各位稍候。”
  熊倜见天阴教主夫妇,却客气得紧,不觉又对他们起了好感。
  谁知焦异行把脸孔一板,立时又是一番面容,厉声说道:“龙爪坛坛主黑煞魔掌尚文斌何在。”
  那先来的十数个黑衫人中,端步走出一人,是个形容枯瘦的老头,最奇的是不但衣履皆黑,就连面孔肤色,也是黑的,双目黯然,令人望之生畏。
  在场众人除了熊倜因对武林群魔,一无所知,只觉得此人可怕还不觉怎样之外,其余各人,听了黑煞魔掌的名头,俱都头皮发麻。
  皆因这黑煞魔头在武林中,称得上最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当年与毒心神魔侯生,并称武林双魔,却比侯生更是阴毒,后来也是洗手归隐,此刻却又在此现身,且是天阴教下的坛主,于是在场的每个人对天阴教的实力,更觉可畏。
  焦异行又说道:“请龙爪坛下,将汤孝宏、陈文龙、薛光祖等叛徒带上,静待裁决。”
  黑煞魔掌躬身称是,走开了去。
  焦异行遂又一挥手,那司礼童子白景祥、叶清清齐声说道:“恭请玄龙堂主、白凤堂主入坛。”那黄衣老者与红服女子齐走了出来,对焦异行夫妇只是微一拱手,便自站住。
  众人俱知玄龙、白凤两堂,在天阴教中,地位极高,仅次于教主夫妇,但对此两人,群豪却无一人识得,各在腹中纳闷不已。
  片刻两个黑衣劲装大汉,带来四人,熊倜一看生死判在其中,但那时骄气,此刻半点也没有了,面孔看去,像是惧怕已极,另外那三人,也是垂头丧气,而且全身发抖,怕得更是厉害。
  焦异行见了这四人,更是面如秋霜,厉声说道:“你等四人的罪状,我也不必当着天下英雄揭露,但问你等知罪与否。”
  那四人俱都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连连叩首,状甚可怜。
  焦异行又说道:“你等四人既然知罪,本教主宽大为怀,必定从轻发落。”他遂又转头向那黄衣老者及红服女子说道:“两位可有意见?”那两人齐都说道:“但凭教主发落。”
  焦异行沉声说道:“汤孝宏、陈文龙、聂重彬三人罪状尚轻,削去左手,发在凤隐堂下效力,如日后表现良好,再行录用,薛光祖欺师叛教,罪无可恕,除刺去双足外,发送回乡。”
  熊倜见焦异行说从轻发落,心里以为还多打几个板,或是禁闭两年,此刻一听居然削手剉足,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头,焦异行话刚说完,那黑煞魔掌已走了过来,极快的往四人身旁一转,群豪尚未看清是什么身法,那四人却已俱都晕倒,原来全都被黑煞魔掌点了极重的穴道。
  那两个黑衣大汉,随即抽出钢刀,嗖嗖几刀,片刻只见血流满地,那四人手足,已被剉了下来,呈到焦异行的面前。
  群豪哪曾见过这等场面,熊倜更是汗流夹背,暗道:“这天阴教主,看去文秀已极,哪知却这等残忍,将人的性命身体,只看做粪土一样,随意宰割,由此可见天阴教之阴狠毒辣,幸好我那时没有答应龚天杰,不然却甚么得了。”
  焦异行挥手命人抬走那四个宛如尸体的人,立刻又是满面春风,笑道:“适才的事,倒教各位见笑了,我先替各位引见两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各位也许生得较晚,但这两位先辈的名头,想必一定听到过的。”说完他遂一指那杏黄衫的老者及红服女子说道:“这两位便是三十年前天下知名的铁面黄衫客仇不可仇老前辈及九天仙子缪天雯缪老前辈,这两位前辈的奇人奇行,各位虽然没有看到,但总听到过吧。”
  诸豪一听,这一惊,比方才听到黑煞魔掌时更要厉害十倍,有的甚至惊呼出来,这二人当时在武林中的名头,可称得上是皓月当空,黑煞魔掌虽也大名鼎鼎,比起他们来,只是皓月旁边的小星罢了。
  焦异行见众人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更是得意,说道:“我天阴教创于太行山,远来山东,一来为了宣扬教威,再者便是希望武林群豪,能投入我天阴教下,我之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泰山,除了丐门诸侠是请来观礼不在此例外,也是为着这个缘故。这点想敝教龙须坛下的弟子,在各位上山之前,也俱都向各位解说了,此刻诸位已算入我天阴教下,但各位俱都创有事业,我自也不会作那不通人情之事,硬要各位放弃,故我不惜稍改教规,各位入我教中后,只要不犯教规,不作叛教之举外,仍可随意行事,哈、哈,我这番苦心,还不是为了爱惜各位,各位可曾明白。”
  熊倜越听越不像话,此人之强词夺理,可谓已到顶点,他强迫入教,却还说“很有人情”、“费了苦心”,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等焦异行说完,熊倜便想抗议,方待站起身来。
  谁知战璧君又咯咯笑道:“哟,你说得可好,但是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焦异行哈哈笑道:“此话正是,只是上山容易,下山却难了,各位要是有人不愿入我天阴教下,也请站出来,只要有能搪得过我夫妻十招的,敝教不但恭送他下山,而且还要将一件至宝奉送,可是各位却要自问有没有这个能力,不然白送了性命,却是大大的不值得呢。”说完他又一招手,喝道:“快把那‘成形首乌’取来,放在此处,看看有哪位英雄好汉,能够取得。”说完哈哈狂笑,傲气毕呈。
  熊倜听了再也忍耐不住,他本坐在最后,此刻站了起来,诸人俱都面现惊讶地望着,却再也没有一人站起来了。
  焦异行见有人站起来走了过来,不禁变色冷笑道:“好,好,这是哪一位英雄,有此胆量,我焦异行真是佩服得很。”
  熊倜走上前来,微微一揖,昂然说道:“小子熊倜,本是江湖末流,教主高论,我也听过了,但是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纵然我挡不过教主十招,就算葬身此间,也是情愿,若是定要强迫我作违愿之事,却是万万不行。”
  他话尚未说完,远处有人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志气。”声音并不大,但震得众人耳朵作响,群豪不禁大惊,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盘膝坐往那“秦皇没字碑”上,笑声兀自未绝。
  在场的这许多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竟没有一个知道此人从何而来,何时而来的。
  焦异行亦是大惊,厉声说道:“碑上的是哪路高人,请下来说话。”
  那人说道:“好,好,既然教主相召,敢不从命。”话刚说完,群豪眼睛一花,那人已到了面前,仍然是盘膝而坐,竟不知他是怎么来的。
  熊倜一见,此人竟是在孔林遇到的红面老人,心中大喜,知道救星到了。
  老人冲着焦异行夫妇点首笑道:“教主贤夫妇还认得我老头子吧,二十年不见,贤夫妇居然出落得如此英俊,真教我老头欢喜。”
  焦异行、战璧君二人,一见此老人飘然而落,先是一惊,待仔细一看之后,脸上的倨傲之气,顿时消失无踪,换上了惧畏之色,但他以教主身份,虽然已知面前是何人,也绝不能露出惊惶之态。
  焦异行拱手说道:“原来是飘然老前辈,晚辈久违风范,想不到老前辈还是这等矍健。”
  那老人无人知他的姓名,俱称他为飘然老人,数十年始终独来独往,也无人知他来处去处,人们数十年前看见他时是这样子,数十年后他也依然不变,故此也无人知他的年龄,人们只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昔年铁剑先生若不是得到飘然老人之助,独力击毙了天阴教主夫妇,也不能将天阴教瓦解,他一别人间二十年,此刻又重现了。
  飘然老人听焦异行说完,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我老头子这番前来,并非要管教主的闲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想要他们入教,他们愿意,我老头子怎能管得。”
  他哈哈又笑了一阵,又说道:“只是有两件事,我却要管管,第一件事,便是姓熊的这小孩子,我看着甚是欢喜,我老头子想带他去做徒弟,当然他就不能加入你们的教了,第二件事,我老头子难得收徒弟,第一次收徒弟,总要给见面礼,想来想去,这个‘成形首乌’倒满对我的胃口,你就送给我吧。”
  焦异行面有难色,说道:“这第一件事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第二件事么……”
  飘然老人道:“怎样。”
  焦异行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老前辈开口,此物就在此处,老前辈只管取去便是。”
  熊倜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老人笑道:“你我总是有缘,起来,起来,把那匣子拿来,我们就要走了。”
  那铁面黄衫客始终寒着脸站在旁边,此刻突然说道:“慢来,别的都无所谓,这成形首乌却动不得。”
  飘然老人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没有死呀,不错,不错,只是你却还不配来管我的事。”
  仇不可怒喝道:“我管定了。”身体也未作势,倏地拔了起来,虚空一掌,同飘然老人击去。
  老人袍袖一展,众人只听轰然一阵大响,仇不可已震落地上,须知这种内家真气相撞,比有形之物还厉害得多。铁面黄衫客聚毕生功力当头一击,却被飘然老人的一挥挡了回去。
  熊倜已将成形首乌取到手中,老人哈哈笑道:“各位,我们告辞了。”左手牵着熊倜,右手袍袖一展,呼地一声风响,人已自众人头顶上飘了出去。
  正是泰山绝顶,奇人倍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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