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棠夫人
 
2023-11-10 09:45:52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铁花娘暗中吃惊,口中却甜笑道:“哟,瞧不出他架子倒大得很,请都请不动么?”
  只听远远一人笑道:“公子若肯跟着我姐妹走,绝不会失望。”
  这语声低沉而微带嘶哑,但就有种说不出的销魂媚力,每个字像是都能挑逗得男子心痒痒的。就连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自她口中说出来,都像是在向别人暗示着一件神秘而销魂的事。
  笑声中,银花娘也已走了过来,她眉梢在笑,眼角在笑,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对俞佩玉媚笑着。她人还未到,便已传来令人心跳的香气,那纤纤玉手抚着鬓边发丝,眼波流动,媚笑道:“我知道公子绝不会拒绝咱们的,是么?”
  俞佩玉用简单的话答复了她,他只是淡淡道:“不是。”
  银花娘腰肢扭了扭,道:“公子难道真的这样狠心?”
  她玉手轻抚,腰肢款摆,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在引诱男人犯罪,每一个手式,都足以挑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但俞佩玉只是淡淡地瞧着她,就像是在瞧把戏似的。
  他根本不必说话,这轻蔑的态度已比什么话都锋利。
  银花娘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既不肯来,又不肯走,站在这里是为什么呢?”
  俞佩玉笑道:“我只是想瞧瞧,琼花三娘子究竟还有些什么手段。”
  银花娘面色突然一变,格格笑道:“好!”
  “好”字出口,姐妹三个人的身子突然都旋转了起来,那宽大的斗篷也飞舞而起,露出了她们的身子。
  她们竟几乎是赤裸着的。
  那白玉般的胴体上,只穿着短短的绿裙,露出了一双修长,莹白,纤腴合度,曲线柔和的玉腿。
  她们的胸域玲珑而丰满,纤美的足踝毫无瑕疵,她们细腻滑嫩的皮肤,像丝缎般闪着光。
  黑色的斗篷,蝴蝶般飞了出去,漆黑的长发,流云般落下,落在白玉般的胸膛上,胸膛似乎正在颤抖。
  她们的舞姿,也如丝绸般柔美而流利,春葱般的玉手,晶莹修长的腿,似乎都在向俞佩玉呼唤。
  然后,她们的面颊渐如桃花般嫣红。星眸微扬,樱唇半张,胸膛起伏,发出了一声声令人销魂的喘息。
  这正是渴望的喘息,渴望的姿态。
  这简直要令男人疯狂。
  但俞佩玉还是淡淡地瞧,目光也不故意回避。
  这时繁复的舞姿已变得简单而原始,她们似乎还在煎熬中挣扎着,扭曲着,颤动着,祈求着。
  俞佩玉突然叹了口气,道:“金花姑娘,你这样的舞姿若被唐公子见了,他又当如何?”
  金花娘身子一阵颤抖,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
  但舞姿仍未停,银花娘一声银铃般的娇笑,三个人突然头下脚上倒立而起,竟以手为脚,狂舞起来。
  修长的玉腿,在空中颤抖,伸展着,漆黑的头发,铺满了一地……这姿态不必眼见,也可想象出是多么疯狂,任何男人瞧了若不脸红心跳,还能自主,他想必是有些毛病。
  只听唐无双颤声道:“小心,销魂天魔舞!”
  接着,“砰”的一声,窗户关起,竟是连看都不敢看了,魔舞销魂,谁也不敢自认能把持得住的。
  唐无双知道自己纵然远在数丈外,但只要稍为把持不住,立刻便有杀身之祸,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大地静寂如此,只有那销魂的呻吟与喘息声,似乎带着种奇异的节奏,一声声摧毁人的意志。
  只听又是“砰”的一声,关起的窗户,竟被击破个大洞,唐无双竟受不了那喘息声,还是忍不住要瞧。
  这老人竟已目光赤红,全身颤抖,几次忍不住要冲出来,虽然拼命咬牙忍住,却偏偏舍不得闭起眼睛。
  这销魂魔舞,当真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俞佩玉在严父鞭策下,对这“养心”“养性”的功夫,自幼便未尝有一日稍懈,单以定力而论,环顾天下武林高手,实无几人比得上他。若非这超人的定力,这些日子来他所遭遇的每一件事,都可令他发疯。但饶是如此,他此刻心跳竟也不禁加速,已不能不出手了。
  就在这时,阳光突盛,他眼前似乎有片灰蒙蒙的光芒闪了闪,凝目一瞧,他身子四侧竟已结起一道丝网。
  惨白色丝网,已将他身子笼罩在中央,一根根目力难见的银丝,还在不断地从琼花三娘子指尖吐出来。
  俞佩玉目光也不禁被那魔舞所吸引,竟直到此刻才发现——有三个曲线玲珑的绝代佳人,赤裸着在面前狂舞,粉腿玉股,活色生香,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还能留意到这比蚕丝还细的银丝。
  铁花娘突然凌空一个翻身,直立起来,格格笑道:“想不到你眼力竟不错,竟瞧见了。”
  俞佩玉叹道:“姑娘如此牺牲色相,就为的是放这区区蛛丝么?”
  铁花娘笑道:“这你就错了,我们姐妹的天魔神舞,本身就具有销魂蚀骨的力量,你不信且瞧瞧那位唐老爷子,若不是我姐妹念在唐公子的分上,这位名扬天下的暗器第一高手,现在只怕……只怕早已……”
  她故意不说下去,银铃般娇笑了起来。
  俞佩玉忍不住转头去望,只见唐无双竟已全身瘫在窗棂上,似已全没有半分力气,这铁花娘说的竟非吹嘘,这天魔舞若是针对唐无双而发,唐无双此刻只怕早已死在牡丹花下了,俞佩玉一眼瞧过,实也不禁暗暗吃惊。
  铁花娘娇笑了一阵,突又叹道:“只可惜你竟是个木头人,全不懂得消受美人之恩,所以我姐妹才只有将这银丝放出来,但这却也不是蛛丝。”
  俞佩玉道:“不是蛛丝是什么?”
  铁花娘笑道:“告诉你,让你开开眼界也无妨,这就是本教的镇山神物,‘天蚕’所吐出来的‘情丝’……”
  俞佩玉微笑道:“情丝……这名字倒也风雅得很。”
  铁花娘娇笑道:“情丝纠缠,缠绵入骨,那种销魂的滋味,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只可惜你方才眼睛太快,否则就可以尝试尝试了。”
  俞佩玉知道这天蚕情丝,必定恶毒无比,自己方才若是被它缠住,立刻就要全身被缚,再也休想挣脱,那时就只得任凭她们摆布了,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容易,方才那刹那之间,看来虽无凶险,其实又无异去鬼门关来回了一次。
  想到这里,俞佩玉掌心也不觉湿湿地沁出了冷汗,但面上却是完全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在下早已知道名字听来越是风雅之物,其实越是恶毒,销魂散,逃情酒是如此,贵教的情丝也是如此。”
  铁花娘撮了撮嘴,道:“本教的情丝,世上无物能比,那些销魂散,逃情酒又算得了什么?”
  俞佩玉目光一转,道:“既是如此,方才姑娘们手吐情丝时,为何不迳自缠到在下身上来?在下委实有些不解。”
  铁花娘娇笑道:“说你是呆子,你当真是呆子,方才咱们若将情丝直接缠到你身上去,你岂非立刻就觉察了?一两根情丝,又怎能缠住你这木头人?”
  俞佩玉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铁花娘瞧见他的笑容,立刻就发觉自己已被别人用话套出了“情丝”的虚实,眨了眨眼睛,笑道:“但此刻你已被我姐妹的情网重重困住,已是再也休想逃得了,不如快些拜倒在我姐妹的石榴裙下,包君满意。”
  俞佩玉道:“姑娘们有情丝,难道在下便没有慧剑么?”
  语声中,他手腕一抖,本来钉在他掌中树枝上的唐门暗器,便有两件“嗤”地飞了出去。
  这暗器虽是借着树枝一弹之力发出的,但暗器破空,风声尖锐,力道却比别人用手发出的还要强劲。
  哪知如此强劲的暗器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情网上,竟如飞蛾投入蛛网,挣也挣不脱,冲也冲不破。
  这两件尖锐的暗器竟也被黏在情网上,若是人被黏住,情丝入骨,越缠越深,岂非永生也难以挣脱?
  俞佩玉想到自己,岂非也是被林黛羽的情丝所缚,相思缠绵,不死不休,也不知如何得了。
  一念至此,他心中顿时百念俱生,不禁苦笑道:“姑娘这‘情丝’两字,委实是用得妙绝天下。”
  铁花娘抿嘴一笑道:“你已甘愿俯首称臣了么?”
  俞佩玉痴痴地想着,竟似全未听见她的话。
  铁花娘道:“你若再不答复,我姐妹的网一收,你便要为情作鬼了。”
  俞佩玉长叹一声,道:“为情作鬼,只怕也比一辈子相思难解的好。”
  铁花娘道:“好!”
  从情网间瞧出去,她如花的娇靥上竟似泛起了一层青气,道:“你既甘作鬼,也只有由得你。”
  她纤手轻轻一招,那层惨白色的丝网,便渐渐向中央收缩,渐渐向俞佩玉逼近,只要情丝黏身,便是不死不休。
  这“情网”正无殊“死网”。
  俞佩玉心里也不知想着什么,竟似全然不知道死之神已向他一步步逼了过来。
  远远瞧去,只见他正站在三个天仙般的裸女间说笑,这情况天下的男人谁不羡慕,又有谁知道他已陷入致命的危机。

×      ×      ×

  金花娘痴痴地瞧着俞佩玉,悠悠道:“为情作鬼,的确比一辈子相思难解的好,看来你已是尝过情的滋味,就算死也没什么了。”
  俞佩玉突然一笑,曼声长吟道:“欲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朗吟声中,他掌中树枝轻轻挥了个圆圈,钉在树枝上的暗器,全都暴射而出,又全都黏在“情网”上,排成个圈子。
  铁花娘格格笑道:“你凭这些破铜烂铁,就想冲得破情网?”
  话声中,俞佩玉以树枝作剑,已刺出了数十剑之多,每一剑都刺在黏在“情网”上的暗器上。
  他每一剑的力量,俱都大得惊人。
  铁花娘只觉手腕一连串震动,“情网”非但无法收缩,更有向外扩张之势,不禁失声道:“好聪明的法子,简直连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要知那天蚕丝黏力极强,世上无论什么东西,黏上便难以挣脱,那时空有力气,也无法施展。
  俞佩玉掌中的“剑”若是直接刺在“情网”上,剑被黏住,他就算天生神力,可将“情网”刺破个洞,人还是要被缠住。
  但他先将暗器黏上“情网”,再以“剑”击暗器,那些暗器自然是黏不住东西的,这法子说来虽然简单,但若无极大智慧,又怎能想得出,他掌中这根小小的树枝,此刻正已无殊一柄“慧剑”。
  这正是智慧之剑,无坚不克,除了“慧剑”之外,世上还有什么能击破“情网”。
  只听一连串“叮咚”声音,如雨打芭蕉。
  他一剑跟着一剑刺出,力道越来越大,但每一剑所用的力量,俱都丝毫不差,丝网用力向内收缩,暗器受击向外突破,终于已透出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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