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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移魂术
 
2020-05-16 11:20:39   作者:黄鹰   来源:黄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进入了书斋,那个侍卫在屏风前一张紫檀椅子前停下来,呆望着那张椅子,再没有任何表示。
  书斋内的东西仍然是破的破,倒的倒,与南宫绝撤退的时候并无多大不同。
  白云斋四人又怎会看不出这地方是经过一场恶战才变成这样。
  “难道有人先我们一步找到这里来?”红叶第一个开口。
  朱绢脱口道:“南宫绝?”
  白云斋亦自怀疑道:“总不成他是突然有所发现,折回来这里。”
  白云斋这时候亦已留意到,哑然失笑道:“爹实在太紧张了。”
  裕王也就这时候在马永言永寿沈苍三人侍候下走进来,道:“吾弟在劫得父王之后,曾经将之藏在这座书斋之内,本王亦曾着南宫绝来一次袭击,但因为徐阶的人及时赶到,功亏一篑。”
  白云斋点头道:“这只是那一次恶战留下来的痕迹。”
  碧翁那边接口道:“他们连密室的进口也找到了。”
  白云斋目光一转,只见碧翁正站在密室的进口弯边,密室的暗门已经被撞破一角,露出了下面的石阶。
  朱绢一旁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个密室已经不成秘密,人当然也不会再藏在这个地方。”
  碧翁目光回到那个侍卫的面上,道:“这个侍卫的最后一次见景王却一定就是在这个地方。”
  朱绢道:“也许他只是借这个地方发施号令。”
  白云斋道:“发施号令的地方可是多得很,用不着跑到这儿来。”一顿接道:“不管怎样,我们也要下去一看究竟。”
  碧翁点头,欲将暗门扳开,突又缩手,目光再落在那个侍卫的面上,道:“你来——”
  那个侍卫呆立在那里已经好一会,一听碧翁的语声立即就有了反应,移动脚步走了过去。
  碧翁按吩咐将暗门打开,那个侍卫惟命是从,双手探进破洞将暗门扳开来。
  整条石阶都出现眼前,石阶下没有灯光,一片阴暗,两旁石壁上嵌着的长明灯都已经熄灭。
  碧翁又是着那个侍卫领先下去,待那个侍卫走下了三四步才跟上,双手各扣尖针,蓄势待发。
  二十级之后一折,又是二十级,尽头一道铁栅,再过是三道珠帘。
  那道铁栅每一条铁枝都粗如手臂,那个侍卫来到铁棚前,双手扳着铁栅,又停下来。
  碧翁再吩咐:“弄开这道铁栅!”
  那个侍卫应声双手摇动,铁栅却纹风不动,白云斋后面跟上,道:“怎样了?”
  碧翁从那个侍卫身上移开,道:“看来他并不懂得将这道铁栅弄开。”
  朱绢接道:“要看头儿你的剑了。”
  白云斋微一颔首,道:“你们让开——”
  碧翁朱绢正要让开,一蓬弩箭突然在珠帘内暴射出来,白云斋一声“小心”,身形一闪,缩进了石阶的转角。碧翁朱绢却不约而同,伸手抓向那个侍卫,要将那个侍卫挡在身前。
  两人的动作同样迅速,却竟是朱绢的力道较碧翁为强,非独将那个侍卫拉在身前,连碧翁的身形也因此而被带动。
  这完全是意外,到碧翁发觉朱绢亦是采取这个办法应付那些弩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转换第二种办法了。
  惊呼未绝,碧翁已经被弩箭射成一只刺猬般,给朱绢那一带,他的身形正补上那个侍卫的位置,所承受的弩箭也特别多。
  那个侍卫亦挨了不少弩箭,与碧翁同时,丧命在箭下。
  朱绢侥幸没有受伤,那种感觉,却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她若是动作稍慢,气力稍逊,倒在弩箭下的就不是碧翁,而是她。
  生死之间,只是一线之隔,她平日虽然悍不畏死,但险死还生,仍然不由得吓出一身泠汗。
  第二批弩箭紧接射至,集中向她这边射来,在弩箭射到之前,她却已弃下那个侍卫的尸体,倒跃而上,滚进转角。
  那个侍卫的尸体再被乱箭射进,刺猬般滚跌下石阶,撞在铁栅上,一声怒喝接从铁栅内传出来。“叛贼,该死!”
  骂的是那个侍卫,一听这话,白云斋心头大宽,朱绢在他身旁阶坐下,一张脸白纸也似。
  不少弩箭在她的面前射过,射在石壁上,她没有连滚带爬的逃出暗门,已可见胆识过人。
  白云斋目光落下,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们竟然会采取同样办法。”
  朱绢苦笑:“我也想不到,这是意外,幸好我的运气还不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云斋居然还笑得出来。
  裕王在上面忙问道:“怎样了?”
  白云斋道:“人绝无疑问就在下面,但进口有铁栅挡着,又有弩箭侍候”
  裕王关切的追问道:“你们还好吧?”
  白云斋道:“不太好,但总算还有三个活下来。”
  裕王探头望一眼,惊问道:“碧翁他老人家怎样了?”
  白云斋道:“也不怎样,只是变成了一只刺猬。”
  裕王没有笑,叹息着招手道:“下面危险,你们快上来。”
  白云斋竟真的走上来,好像完全不知道裕王言不由衷,实在是希望他们拼了命将铁栅攻破,将人尽快抓上来。
  但看见白云斋上来,他也没有表示不满,而且关心的问道:“怎样了,你们三位都没有受伤吧?”
  白云斋摇头道:“王爷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好。”
  裕王接问道:“那是怎样的一道铁栅?”
  白云斋双手一比,道:“粗如手臂,若没有弩箭阻击,属下也许还可以挥剑将之断去。”
  裕王又问道:“人真的就在下面?”
  白云斋道:“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内力充沛,绝无疑问是一个高手,景王爷若非在内,属下实在想不出那样的一个高手留在那儿有何作用。”
  裕王连连点头,马永一旁插口道:“我们看看有什么办法将他们的弩箭诱射至尽。”
  白云斋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太废时间。”
  裕王忙问道:“掌门人莫非有什么省时的办法?”
  白云斋道:“我们不妨一试能否将他们迫出来。”
  裕王脱口道:“点火起烟,将他们熏出来好了。”
  白云斋看看裕王,道:“属下正是这意思。”
  裕王也知道锋芒太露,并没有砌词掩饰,这大概是他知道越掩饰只是令人越怀疑,若无其事的接吩咐道:“来几个人找一些柴薪到来。”
  白云斋听着心里发笑,暗忖道:“到底是公子哥儿,虽然聪明,经验到底不足。”
  他随即应道:“王爷,这书斋之内,多的是易燃之物,何须找柴薪?”
  裕王恍然大悟,转吩咐道:“来人快将书籍桌椅屏风都堆到石阶下。”
  白云斋道:“只是书籍可以的了。”
  裕王左右的言永寿沈苍随即走过去,将书斋两旁架子上的卷宗书籍捧起来,轮流倾在石阶下,这种事本来不是他们做的,但他们若是不做,不难就会引起白云斋的疑心。
  现在还不是他们在白云斋面前表露身份的时候。
  马永看在眼内,心头不知怎的又寒起来,他实在难以想像裕王怎能够找到这两个人,又令他们如此服从。
  言永寿与沈苍的动作既不快,也不慢,双目神光内向,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一个普通人冒充高手的固然不容易,一个高手装做普通人却是更加困难,这两个高手绝无疑问已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白云斋完全没有在意这两个侍卫,在扶桑岛国之中,也绝少有真本领而藏起来的人,所有的武士都认为武功练得好,就应该有好手的风范、尊严,也应该有好手的待遇。
  所以在裕王的属下中,他们只将一个南宫绝放在眼内,在其他侍卫杀手面前总是高视阔步。
  何况这也不是将武功藏起来的时候。
  石阶下很快堆起了小山也似的书籍卷宗,白云斋取出一个千里火亮着,燃着了那堆卷宗书籍,等火势暴起,才退了上来,随即拔剑挑起了那块暗门,覆回了原位,与之同时,红叶取出一枚烟丸,抛到石阶下。
  “噗”的一下轻响,浓烟骤生。
  白云斋随又将一面屏风砍倒,掩住了暗门崩缺的那一角。
  裕王看了看红叶,道:“那颗丸子是什么东西?”
  红叶道:“是一颗烟丸,可以生出很大的烟雾,是让密室内的人吃惊吃惊。”
  裕王点点头,白云斋接道:“密室内说不定还有另一个出口与及一些通风的管子,烟雾必然从那些地方逸出来,我们将出口看稳,再将通风的管子堵塞,哪怕他们不逃出来。”
  “妙极妙极——”裕王连连点头。
  白云斋接吩咐红叶朱绢道:“你们小心这出口,我到瓦面上监视周围的情形。”
  红叶一声道:“放心——”白云斋身形便动,掠了出去。
  马永那边随即谀笑道:“王爷请到外面去,那安全一些。”
  裕王摇头道:“本王必须留在这里,大家都在为本王效命,本王若是退避一旁,如何服众?”
  “王爷此言甚是。”马永一面谀笑,不敢多言。
  裕王也没有坐下,背负双手,目注着那边暗门。
  一缕缕白烟开始从暗门的缝隙逸出,但书斋通风,随将之吹散,所以对各人都无影响。
  密室内又如何?

×      ×      ×

  景王事实正在密室内,左右有徐阶张九成,还有祖秋霞,花豹,以及祖惊虹一手训练出来的十个侍卫,景王府的八个善用弩箭的好手,四个侍卫。
  这八个弩箭好手每一个都准备了四具连弩,每四人为一组,一前一后,侍卫在铁栅后的珠帘后。
  诸葛连弩,一发十二,劲穿木石,四个弩箭手一发就是四十八支,已足以封锁那条石阶。
  那四个弩箭手在弩箭射出之后,立即让开,在他们后面的另一组四个弩箭手随即将已准备好的连弩射出,与之同时,第一组弩箭手亦已经取过第二具连弩,准备作第二次的发射。
  景王府的另外四个侍卫则负责将弩箭补进射空了的连弩内,如是循环不息,那八个弩箭手箭射不停,一直到所有的弩箭射空为止。
  徐阶估计,那些弩箭最低限度也应该可以支持半个时辰,那边的陷阱,应该亦可以支持半个时辰以上,到裕王府的人攻破那道的陷阱,又怀疑到这个地方,在他们攻进来之前,祖惊虹等人亦应该回到来的了。
  这也完全是以南宫绝第一次来袭的情况估计,那一次南宫绝率领属下的好手,全力袭击,又有刘丰为内应,高义一伙,无一幸免。
  现在祖惊虹、方浪金虎保护马车一齐上路,裕王府的人要知道马车的虚实,绝不是随便一探可以达到目的,他们要接近马车,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到探清楚了,知道景王等不在马车内回攻景王府,祖惊虹他们亦会尾追回来,而裕王府等人若是不管那许多,企图一举将祖惊虹等歼灭,再对付景王,徐阶仍然不以为他们在那一战之后,还有足够的能力来反扑景王府。
  在马车之内,他们早已准备好厉害的杀着。
  除非裕王府方面一开始就已能够肯定祖惊虹等一伙的上路又是一个陷阱,全力搜查景王府,而又在祖惊虹他们赶回来之前将他们搜出来,否则景王等在密室之内应该很安全才是。
  徐阶算无遗策,只是算漏了裕王不错是兵分两路,向景王府奔来的这一路非独武功高深,而且还懂得移魂大法。
  他到底不是武林中人,对东瀛武林的认识更少,祖惊虹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亦没有考虑到“移魂大法”出现。
  花豹也好不了多少,在他的眼中看来,那个侍卫只是一个叛徒,所以,他才会怒喝一声:“叛贼,该死!”
  第一第二排弩箭射出,第三第四排弩箭已经准备妥当,却没有射出去,虽然隔着一道珠帘,他们看得很清楚,石阶上已一个活人也没有。
  花豹的身旁就站着徐阶,他倾耳细听,面色越来越难看,好一会,才转过身来,身向景王,道:“裕王爷也来了。”
  景王也已听到裕王的声音,苦笑道:“这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
  徐阶嘟喃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破绽,给他们窥破?”
  景王方待回话,花豹已然道:“是那个叛贼贪生畏死,将他们带来这里。”
  徐阶接道:“而且他应该知道这儿准备了弩箭,怎会以身犯险?这其中是必大有问题,只怕他这样做亦身不由己。”
  景王道:“本王亦是这个意思。”
  祖秋霞一旁插口道:“难道是那几个倭奴对他们施用了什么药物?”
  花豹一怔道:“大有可能,方才我看那个侍卫好像有些儿神不守舍,若非他内心有愧,其中就是有古怪的了。”
  景王道:“但我们早有安排,他们就是发现了我们在这里也不要紧,惊虹一定很快就赶回来替我们解围的。”
  花豹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就是了。”
  景王看了他一眼,道:“是什么地方不妥?”
  花豹道:“若是我没有听错,他们来的人并不多,否则也不会想到以烟将我们熏出去。”
  徐阶颔首道:“看来我们将对方的实力估计得太低了。”
  花豹道:“他们攻破那边的陷阱,将我们的人抓出来,所用的时间远比我们估计的少得多。”
  徐阶接叹道:“南宫绝等显然没有来,否则也不会轮到那些倭奴来打取行动,那南宫绝他们当然就是去了截击祖惊虹他们,果真如此,那祖惊虹他们是很难依时赶回来的了。”
  景王动容道:“南宫绝他们若是受命全力袭击马车,这一战所用的时间只怕也不少,这要看我们能否防守到那时候的了。”
  徐阶没有作声,花豹往外看了一眼,道:“他们要以烟火熏我们出去了。”
  书籍卷宗抛下来的声音正响个不绝,到这些声音停下,火烛紧接冒起来,一股硝烟紧接疾涌而入。
  他们并不知道那是红叶抛下的烟丸发生作用,不由都面色骤变。
  那八个弩箭手首当其冲,下意识偏身一闪,暗门落下之声随即传来。
  景王保持镇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大家不必惊慌,这里的通风设备非常好,烟对我们起不了多大作用。”
  祖秋霞脱口道:“只怕他们从烟冒出去的位置发现了那些通风的设备,将之堵塞。”
  这句话出口,景王的面色不由大变,他不能不承认,祖秋霞说的很有道理。
  祖秋霞接道:“说不定连这个密室的另一个出口也给他们找出来。”
  徐阶看着祖秋霞,叹息一声,道:“到底是女孩子心细,他们决定以烟来熏我们,说不定也是这个意思。”
  景王沉声道:“父王在这里,难道他们一些顾忌也没有?”
  徐阶怔怔的望着景王,好像很奇怪他竟然拿出这种话来。
  景王说话出口,也知道出错,苦笑一下,叹息道:“当夜南宫绝袭击这书斋,不惜杀父王,若非吾兄有此意,难道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徐阶又沉默了下去。
  浓烟这片刻又强烈很多,几个侍卫忍不住呛咳起来,花豹霍地挥手道:“各人先将布块衣衫什么弄湿,覆在面上。”
  他虽然是一个粗人,到底江湖经验丰富,景王当机立断,立即道:“大家听花英雄的话做。”第一个走到水缸之前,以丝帕湿水,却是先走到皇帝身旁,将湿巾覆在皇帝面上。
  皇帝又是坐在那面三曲屏风之前,面对屏风上的苍松,白鹤痴笑,到湿巾覆上,他猛打了一个寒噤,随即就双肩耸动,大笑了起来。
  景王将丝巾缚好,叹了一口气,退回去。
  祖秋霞这时候亦以水弄湿一方手帕缚上口鼻,一面问花豹:“花大哥,我们跟着该怎样?”
  花豹苦笑道:“你也看出的,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经验,若是只得我一个人,我早已杀出密室去的了。”
  祖秋霞道:“他们若是从浓烟的逸出发现通风的设置,将之堵塞,我们便不能够待在密室之内,而他们当然也会找到另一个出口的所在,到时候我们就是不冲出去,他们也会杀进来。”
  花豹道:“我们若是能够待在密室之内,倒不怕他们冲进来,要知道我们有弩箭,而那边的出口亦一样有铁栅阻挡。”
  祖秋霞摇头道:“只怕他们又在那边生火。”
  徐阶动容动道:“以你看,他们要多久才找到另一个出口的所在?”
  祖秋霞看着在涌进来的浓烟,道:“不会多久的了。”
  徐阶沉吟道:“以姑娘看,我们这样冲出去,活命的机会如何?”
  祖秋霞奇怪的看着徐阶:“这要看来人的武功怎样了。”
  花豹道:“据说那些倭奴只有七个,第一次给我们杀掉了三个,方才又给我们射倒了一个,只有一男二女三个剩下来。”
  徐阶道:“只得三个,那还不简单?”
  花豹道:“我与祖姑娘应该可以将他们截下来,若是没有其他的高手随行,其他人应该可以保护王爷离开这里的了。”
  徐阶道:“这无论如何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花豹点头道:“待在这里的确只有等死的份儿,我也主张冲出去。”目光又落在祖秋霞的面上。
  祖秋霞道:“我们本来是决定守候在这里,等其他的人回来,但目前这种情形,这里是守不住的,冲出去是惟一的办法。”
  花豹道:“那便得在他们发现第二个出口之前从那个出口离开,凭我们两人的武功,总不成阻挡不住那三个倭奴。”
  祖秋霞道:“花大哥莫要忘记,他们的对象并不是我们,到时候只怕会变了是他们将我们截下,全力追击王爷他们。”
  花豹道:“这到时候看情形再说。”接把手一挥,八个弩箭手率先跟前去。
  祖秋霞随即吩咐两个侍卫将皇帝扶起来,景王左看看,右看看,一面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徐阶目光落在景王面上,一声叹息:“王爷,请——”
  景王如梦初觉,移步前行,秋霞都看在眼内,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好像都有些变了。
  徐阶本来是一个足智多谋,处事镇定沉着的人,现在却变得轻率,仿佛什么主意也都没有,而景王的勇武亦一下子不知跑到哪里去。
  张九成这种感觉更强烈,他认识徐阶已多时,追随景王更已有四载,在他的眼中,徐阶现在固然变了另外一个人,景王比他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难道这才是他们的本性?
  动念之间,张九成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那边出口的铁栅随即升起来,花豹当先奔出,右手背大环刀,左手扣着连弩,笔直奔前,那八个弩箭手看见他这样,勇气更大增,紧跟在他后面,再就是祖秋霞,徐阶,景王,皇帝及扶持着他的四个侍卫,最后是祖惊虹一手训练出来的十个侍卫。
  这一道铁栅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出口在书斋外院的一个八角亭子。
  暗门就设在亭中那张石桌之下。
  裕王的人都在书斋内院,白云斋虽然高坐在瓦面上,目光又锐利,但却没有发现那张石桌的移动,他的视线也大都集中在附近的竹林内外。
  可是花豹现身,他还是立即发觉,石桌移动得很慢,花豹却是一条豹也似跃出来,又如何逃得过白云斋的眼睛。
  白云斋一声:“在那边——”接发出一声尖啸,人剑有如离弦箭矢,向那边疾射过去!
  红叶与朱绢在书斋内听得清楚,身形齐动,穿窗疾掠而出。
  裕王目光一扫,道:“我们也去看看。”随即举步。
  马永追前道:“王爷,这儿?”
  裕王道:“这儿的出口已经被火封闭,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
  马永点头欲言又止,裕王脚步不停,一面又道:“公公应该明白,越是危险的场合,本王越是要亲临押阵。”
  马永苦笑道:“奴才明白。”
  他当然明白,裕王在一旁看着,白云斋三人更就非要卖命不可,一场恶战下来,三人若是都倒下了,景王方面也要付出重大的代价,而沈苍言永寿再出手,景王方面还有谁能够抵挡?
  裕王脚步又快了一些,再没有多说什么,马永当然亦再无话说,紧追在后面。
  花豹虽出暗道,四顾无人,方吁过了口气,白云斋一声尖啸已划空传来,只听这尖啸声他已经知道来的内力如何深厚,循声望去,更吓了一跳。
  白云斋身形从书斋瓦面射出,至一半,便从袖子里飞出一条钩绳,那条钩绳落在短墙上,一下拉紧,白云斋将落的身形又起,飞射上短墙,这种速度,花豹当真是前所未见,跟着跃上来的弩箭手虽然还未看清楚,但却听到那一声尖啸,一个个连忙散开。
  白云斋停在短墙上,双手握剑,蓄势待发未发。
  红叶朱绢相继掠上短墙,居高临下,盯稳了花豹一伙,只等白云斋吩咐。
  皇帝景王徐阶很快都走了出来,看见这等情形,徐阶的面色更难看,景王双拳紧握,喝声:“快走——”语声已起了颤抖。
  白云斋同时发出一声大喝,从短墙上跃落,八个弩箭手不约而同的一齐将弩箭射去,花豹待要喝止,如何还来得及。
  弓弦声一响,白云斋的身子便往上疾翻起来,弩箭在他的脚下射空,他的人与剑往亭顶落下,五尺长剑,一道闪电也似的同时射落下,霹雳一声,竟然将那座八角亭齐中劈开了两边。
  这一剑的威势实在惊人,就是花豹祖惊霞,亦不由面色大变,一个弩箭手更惊吓得到滚地上。
  瓦砾灰尘从缺口洒落,三个弩箭手惊慌中越栏跳出,白云斋身形即时凌空落下,长剑一斩再斩三斩,那三个弩箭手无幸免,齐皆中剑倒地。
  白云斋接一剑将三个弩箭手的尸体挑起,挡住了射来的一蓬弩箭。
  红叶那支藏住铁球内的长剑也就在这刹那射进了那个发射弩箭的侍卫的咽喉。
  祖秋霞一声轻啸,翻过栏干掠出,几乎与那支长剑缩回铁球内同时掠到红叶面前,长剑亦同时刺向红叶胸膛。
  红叶一闪避开,十数枝十字形的暗器飞击惊霞,伏地一滚,长剑又从铁球射出。
  秋霞闪跃腾挪,闪开十字暗器,再一剑将来剑挡开,左手一沉一探,一支飞刀反射红叶。
  这柄飞刀既急且劲,红叶本待伸出去接,但最后还是滚身避开。
  秋霞的第二第三柄紧接射至,红叶若是伸手去接第一柄飞刀,不难便为接来的两柄飞刀射中。
  她一滚而起,秋霞的左手已然又扣着一柄飞刀,随便一动,车辆般旋转。
  红叶目光陡寒,冷冷的突然问道:“你跟那个姓方的是什么关系?”
  秋霞一怔,道:“与你可干?”
  红叶没有回答,一只雌豹也似扑回,秋霞正要迎出,红叶扑前的身子半空中突然一个翻滚纵出去,一面道:“有种的到这里边,我们在暗器上一决高低。”
  语声一落,一手已然抓住了旁边竹林子的一株竹树,顺着竹干直往上升,直上竹梢。
  秋霞身形欲动未动,反手三柄飞刀射出。
  花豹一柄金背大环刀已经与白云斋战在一起,朱绢亦同时采取行动,扑向景王,双手布条飞出,卷住了两个弩箭手的咽喉,身形接拔起,再一条紫布飞出,飞卷景王的脖子。
  景王拔出剑鞘,紫布已卷至,旁边两个侍卫挥刀欲削不及,紫布已卷上,秋霞的飞刀及射至,两柄交剪射在紫布上,就像一柄剪子般将那条紫布剪断,还有的一柄却射向朱绢的咽喉。
  朱绢翻身欲退,后面机簧一响,十二指连弩已然齐向她射来!花豹扣着的连弩终于出手,他右手长刀挥舞,乱劈白云斋,一面亦留意周围情形,看见景王那边形势危急,左手扣着的连弩准备发射。却随又看见秋霞飞刀解围!但他扣着的连弩仍然射了出去,那是因为他发现朱绢身形已老,绝难闪得开十二支连弩的袭击。
  果然不出他所知,朱绢只闪得七支弩箭,还有五支射进了她的身上,两支正中要害,惨叫倒下。
  花豹欢喜也还未来得及,一道剑光已然直入空门。
  就在他发射连弩那刹那,他的刀势亦一慢,白云斋给他一轮快刀乱劈狂斩,不得不倒退,长剑已蓄势待发,见他的刀势一慢,一剑立即斩进。
  剑光有如闪电一样,一闪,花豹的左臂齐断去,飞上半天。
  白云斋暴喝抢进,挥剑追斩,连环十三斩,花豹忍痛伏地滚身,一连几个翻滚,长刀被剑击飞。
  他心知必死,再一滚,突然拔起来,白云斋一声:“哪里跑——”双手长剑往前一送,直入他胸膛,既快且准。
  花豹等的正是这样的一剑,迎着剑猛往前一扑,白云斋正要收剑,冷不防花豹迎着剑锋扑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
  祖秋霞配合得恰到好处,十六柄飞刀射出,挡住了红叶,“鲤鱼倒穿波”,翻身倒刺一剑,刺进了白云斋的咽喉!
  白云斋的身形给花豹一把牵制着,秋霞一剑来得又快,惊呼声中,长剑已然穿过咽喉。
  秋霞拔剑,扬手又三柄飞刀射出,再将红叶一阻,一面娇叱道:“快走——”
  那些侍卫拥着景王徐阶急往前冲,裕王的侍卫冲杀上前,竟然拦阻不住。
  红叶兵器暗器齐出手,但都被秋霞接下,连眼都红了。
  裕王这时候终于挥手:“上——”
  言永寿身子离地七尺,直挺挺飞射了出去,一头撞在一个侍卫的后背上,那个侍卫正与裕王府的侍卫战在一起,冷不提防被撞了一个结实,“噗”的一响,口吐鲜血,飞出丈外。
  言永寿却借这一撞,斜刺里风车般一转,双脚蹬在另一个侍卫的头上,竟然将那个侍卫的头颅硬硬蹬碎,他的身子这才落下来,仍然是直挺挺的,猛向前一仆,双拳同时击出。
  在他前面的一个侍卫挥刀斩去,竟然快不过言永寿的双拳,一刀斩下,人已被击飞开去。
  另一个侍卫从旁一刀随即斩下,刀未到,言永寿已经直挺挺的倒下,刀斩过,却立即又弹起来,其快无比,一拳接击在那个侍卫的胸膛上。
  他的拳势看来并不怎样刚猛,一拳击实,总是“噗”的一响,可是中拳的侍卫无不面色骤变,倒飞出去,个个口吐鲜血,当场丧命。
  言家僵尸拳原就是内家拳,专伤人内脏,而看来虽然笨拙,但出拳角度诡异,等闲不容易闪避,直挺挺之中自有直挺挺的变化。
  沈苍的变化看来更笨拙,一只螃蟹也似走过去,却是挡者披靡。
  他也根本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斩下来的兵器,那些兵器在他的身上便弹开,只留下淡淡的白痕,练的竟然是十三太保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
  看他随便走来,并没有运动行气的迹象,可见他的一身横练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挨一刀还是一拳,那些侍卫的刀斩在他身上毫无作用,他一拳击出,一击中,便肉绽骨碎,无不立毙,那些侍卫与他比较,简直就像是大人与小孩子动手,完全是一面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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