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土大道
2019-07-29 21:54:39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个年轻人长得好俊，颀长的身材，二十来岁，一双斜飞的长眉，一对黑而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十足。
一身白皙的肌肤，跟个大姑娘似的，身上穿了一套合身的黑裤褂，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显得十分洒脱，还带点飘逸。
年轻人一进院子便躬下身道：诸位叔叔好。”
高天龙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道：“三少，您这是折杀我兄弟几个，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刮的是什么风……”
年轻人带笑开口，一口牙齿好白好亮，他道：“我往北走，从这儿路过，过来看看，给您几个请个安。”
高天龙忙道：“这我兄弟几个怎么当得起，三少，老人家安好？”
年轻人悦容的笑道：“老人家安好，谢谢您。”
只听一名壮汉说道：“几年不见，三少是越来越俊了。”
年轻人转过脸去笑道：“六叔，怎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高天龙含笑说道：“真的，老六说的一点也不差，我要是个姑娘，非跟着三少跑不可……”
这话，本来是该引起一阵笑的，可是高家中并没一个笑的，脸上就连一点笑意也没有。
高天龙接着说：“—晃又是不少年了，这几年来一直让行里的琐碎事缠着，也没能给老人家请安去。”
高天铎突然说道：“大哥，让三少屋里坐吧。”
“真是，”高天龙咧嘴一笑道：“不是老三提醒，我倒给忘了，三少您请屋里坐吧！”
说着，他熟络地拉着年轻人就要往堂屋走。
这时候，年轻人一眼瞥见老四老五架着秦老走，当即凝目问道：“大叔，怎么回事，这位是……”
高天龙忙道：“主顾，没事，您请……”
一名壮汉突然说道：“大哥，三少一身的功夫，胸蕴也丰，您怎么不请三少看看？”
年轻人一双锐利眼光望着高天龙。
高天龙浓眉皱了皱道：“是这样的，三少，这位主顾让人用独门制穴手法给制住了……”
“三少爷……”
只听一声颤抖怪叫，堂屋里颤巍巍地抢出了那位白胡子老头儿，他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悲极地颤声说道：“三少爷，您来的正是时候，好歹这件事，您作个主……”
年轻人连忙抢步迎了过去，近前掺扶住了白胡子老头儿道：“五叔爷，剑秋来给您请安。”
白胡子老头一串老泪突然夺眶而出，“三少，三少”地直叫，可就是说不上话来。
年轻人忙道：“五叔爷，怎么回事儿啊，您歇歇慢慢说吧！”
高天龙走了过来道：“五叔,三少远道而来，又是从这儿经过，您何必……”
年轻人转过脸来道：“大叔，怎么回事？”
高天龙道：“没什么，三少！”
年轻人长眉一扬：“您见外？”
高天龙面带难色，没有说话。
台胡子老头儿一句伤心话突然憋了出来：“三少啊，老二没了，让人害了……”
年轻人陡然一震，转过来一把抓住高天龙，道：“大叔，怎么说？”
高天龙紧皱着浓眉道：“三少，五叔年纪大了，让他老人家先回屋歇着，一会我再详细告诉您，大龙。”
跟着白胡子老头出来的高大龙答应了一声，半软半硬地把白胡子老头儿扶回了堂屋。
只听白胡子老头儿断断续续地道：“学武有什么好啊，干这一行又有什么好啊，早就劝你们改行干别的，你们没一个听……”
高天龙叹道：“五叔也真是，事到如今，还在说这种话……”
年轻人道：“大叔，我等着呢。”
高天龙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毕，年轻人什么都没说，先问高天龙道：“二叔人呢，现在在哪儿？”
高天龙道：“三少，我看您还是……”
“大叔，”年轻人正色说道：“您这是什么话，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说您几位是看着我长大的。”
高天龙一叹，抬手往那马车停放处一指，道：“还在车里……”
年轻人闪身扑了过去，速度如电，高天龙几兄弟连忙跟了过去，可是他们兄弟几个也不及年轻人快。
是哪辆车好认，刚才那几个汉子还在那儿卸牲口，年轻人脚一点地，便窜上了车，只看了一眼，他，砰然一声双膝跪倒在马车里。
高天龙慌了手脚，他忙跟上马车也跪了下去：“三少，您这怎么可以，您这怎么可以，老二他怎么受得住，您让他老人家在阴间里也不安……”
年轻人象没听见，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来下了马车，前后不过片刻工夫，他人已整个儿变了样，目光厉射，神色怕人，他问跟下来的高天龙道：“大叔，您请随便找个人给家里送个信儿去，就说我要在您这儿住些日子，请老人家别惦念。”
高天龙忙道：“三少，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您……”
年轻人截往话道：“您几位跟我的叔叔没两样，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怎能不管？”
高天龙道：“可是你……”
年轻人道：“我看看那位秦老先生去。”
到了院子里，他往那位秦老先生面前一站，凝目仔细一阵打量，然后，他突出一指，点向那秦老先生身上，那位老者身躯陡然一震，睁开了一双老眼。
高天龙忙跨前一步道：“秦老先生，高某人在此。”
那位秦老先生左右一看，立即说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家老爷呢？”
高天龙没多说什么，当即把秦老先生让进了西厢房，在西厢房中坐定，高天龙开始把马车路上出事，及在不知不觉中把人丢了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秦老先生吓白了脸，霍地站了起来，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祸事大了，我得赶快到大名府走一趟。”
高天龙举手一拦道：“秦老先生，这种事不宜惊动官府。”
秦老先生目光一凝，望着高天龙道：“这种事不宜惊动官府？高行主，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
高天龙道：“不管是什么人，二位坐的是敝行的车，高某人当负全责，一定要把贵东找回来才是。”
秦老先生道：“高行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探怀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高天龙道：“高行主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四角方方，上镌蹲狮的一颗金印。
高天龙刚一怔，年轻人霍地站了起来，道：“请问老先生，贵上那位大人——？”
秦老看了年轻人一眼道：“高行主，这位是……”
高天龙忙道：“这位是高某人的少主，姓梅。”
年轻人道：“梅剑秋。”
秦老先生打量了梅剑秋一眼，道：“敝上是新任河南巡抚赵大人。”
高天龙身躯陡然一震。
梅剑秋道：“那么，老先生是……”
秦老先生道：“老朽秦德仪，忝为赵大人幕僚。”
梅剑秋一抱拳道：“原来是秦师爷，失敬。”
高天龙双手奉过那颗金印，抱拳说道：“高某人不知道日前到来的是赵大人和秦师爷，失礼之处还望秦老海涵。”
秦德仪藏好那颗金印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家大人这趟往河南去，就是去上任，我家大人不愿过于惊动地方，所以便衣简从，只带着老朽一人前往，诸位该知道，堂堂一位大员突然失了踪，让盗匪给掳去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得赶快想办法把我家大人找回来，就是找遍天下也在所不惜。”
梅剑秋道：“秦老说得是，这确是一件惊人大事，我们也知道事态极为严重。人不管是谁，只要是雇高家车行的车出了事，高家就必负全责，不惜一切也要把人找回来。这是做生意的信誉，高家车行还不愿就此关门。秦老愿意到大名府去一趟，官有官事，站在我们的立场，不便阻拦。不过，我可以告诉秦老，秦老要是想靠官府的力量把赵大人找回来，恐怕无济于事，而且很可能打草惊蛇，适得其反。秦老该知道，他们既敢劫走赵大人，就没把这个官字放在眼里。”
既然身为巡抚大人的师爷，就不会是个没有见识的等闲人物，就在这片刻工夫里，秦德仪已然平静了不少，他静静地听梅剑秋这番话后，皱着眉说道：“梅少侠该知道，赵大人是朝廷要员，封疆大吏……”
梅剑秋说；“我知道，秦老，我刚才也说过，我们知道事情极为严重。”
秦德仪道：“那么依少侠之见……”
梅剑秋道：“秦老何妨请坐下，共商对策。”
秦德仪迟疑了一下，坐了回去。
他坐定，梅剑秋抬眼凝目，道：“我先请教，秦老可知道赵大人被劫当时的情形。”
秦德仪摇了摇头，道：“我只见车篷一掀，接着左耳象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然后就人事不省，什么也不知道了。”
梅剑秋道：“这么说秦老没有看清人？”
秦德仪摇头说道：“没有，我记得在车篷一掀之后，看见了一个黑影，动作奇快，我没看清楚。”
梅剑秋道：“秦老，可记得那是什么地方？”
秦德仪道：“我和赵大人坐在车里，车篷遮着根本看不见外头……”沉吟了一下，接道：“算算那地方离大名约莫四五十里……”
梅剑秋道：“那已经过了卫河了，大概是在南乐、清丰一带。”
高天龙点头说道：“不差，记得临走的时候，秦老吩咐，不急，所以车走得没多快。”
梅剑秋略一沉吟道：“地未出河北，据我所知，河北地面上并没有多了不起的人物，大叔可知道……”
高天龙摇头说道：“河北地面上有数的几个人物我全认识，彼此交情也不错，不会是他们，我看可能是外来的。”
梅剑秋眉锋微皱道：“是外来的，那就麻烦了。”
秦德仪神色一紧，忙道：“怎么，梅少侠是说……”
梅剑秋道：“我是说要是外来的找起来，要比河北地面上麻烦一点，但也不会难找到哪儿去，秦老放心就是。”
秦德仪神色微松，“哦”了一声，没说话。
梅剑秋沉吟了一下道：“秦老……”
秦德仪道：“梅少侠。”
梅剑秋道：“听黑白双煞的口气，似乎明白要劫的是赵大人……”
秦德仪“哦”了一声道：“那黑白双煞是怎么说的？”
高天铎一旁插嘴说道：“黑白双煞说两位都是极有来头的人物。”
秦德仪道：“好大的胆子，明知是赵大人，居然还敢拦车劫人，简直是目无王法，这……这不是形同叛逆想造反么？”
梅剑秋道：“敢劫持朝廷命官、封疆大吏，胆子是够大的，抓起来罪名可不小。只是，秦老，前后出现两拨江湖人物劫掳朝廷命官、封疆大吏，似乎不能把它当成一种单纯的官民恩怨来看。”
秦德仪道：“梅少侠的意思是……？”
梅剑秋道：“内情恐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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