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铁锤横飞拜识耆宿 竹根小试招惹麻烦
 
2021-03-25 14:24:20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马继芳话才说完,跟着他来的人,已应了一声“是”,走到街旁店家,借了一个大碗,要了一碗滚水,端了过来。
  孔广生看了,心中奇怪,暗想:“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跟人交手要滚水干吗?难道还想用滚水泼人吗?”
  想到这儿,不由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双目凝神,暗加戒备,只见马继芳卷起双袖,伸开十指,便向滚水碗里插了进去。
  孔广生这才看出,马继芳双手十个指头上,均留着三五寸长的指甲,在滚水里一泡,指甲回软,然后一个个的卷了起来,双手握拳,转身向孔广生说道:“请发招吧!容我领教领教,看你是哪路来的货色?”
  孔广生想了一想,仍然不愿冒昧动手,向马继芳说道:“如果有问题非出之于一打便不能够解决的话,在下理当奉陪,但今天你我之间,并无可打之必要,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还请阁下考虑。”
  马继芳哪里肯听,喝着说道:“不敢动手也可以,那就跪下赔礼吧!反正,二者之间,必居其一,我也不逼你过甚,你自己选择一桩好了。”
  孔广生见马继芳无理可喻,自己又拙于辞令,不知说什么是好,就在这时,马继芳已立开门户,伸拳在孔广生面前一晃,说道:“别装蒜了,如果你再不出手,大爷可就不客气了,今天的事,你是想赖也赖不过去。”
  说着脚下已踏进一步,欺身而上。
  孔广生至此,知已无法可以避免,也不怠慢,起手一招,连封带打,便把马继芳逼了开去。
  马继芳道得声好,拳出如风,一招两用,上打面门,下打胸腹,猛不可当。
  孔广生两掌一错,一拂,在马继芳的拳上一挡一推,便试出了马继芳的功力来,知道马继芳专走外家刚猛的路子,心中略一打算,便生出计较,立刻展开“形意”拳式,见招破招,借刀打刀,专门以柔制刚。
  这一搭上手,旁观的人只见马继芳步步进逼,拳势如风,而孔广生连连后退,好似摆脱不开马继芳的攻势似的,不由得替孔广生着急起来,又哪知真真受罪的,却是马继芳呢?
  形意拳的奥妙便在于能够借力打力,以柔制刚,交手之际,紧贴敌人,使敌人虽有绝招,也无所用其技,这还是孔广生存心不愿与马继芳为敌,只守不攻,不然的话,马继芳早就非落败不可了。
  可是马继芳也已察觉出来,心知不妙,知道这样下去.自己非吃亏不可,因此老想摆脱孔广生,但孔广生如藤缠树,马继芳哪里还能摆脱开。
  没有多久,马继芳已经累得额边见汗,心中大怒,暴喝一声,立定脚根,猛然击出右拳,直对孔广生的胸口捣去,满想能够逼开孔广生,好换招另打。
  谁知孔广生有心要试一试马继芳的气力到底如何?所以不避不退,一伸手便挡住马继芳的拳头,并且故意卖了个破绽,容马继芳抓住自己的手。
  马继芳心中一喜,暗道:“小子,这下被我抓住了就有得受的了。”边想边动,伸出一腿运力一拉,喝声:“躺下吧!小子。”
  这一拉之力,少说点也有个三五百斤,可是竟没能把孔广生拉动分毫,心下不由一惊,立刻平伸左手,又对孔广生抓去。
  孔广生若无其事的一手接住,马继芳忙运足全力,喝声:“起!”两手向上一提,谁知孔广生竟象生了根似的,立在地上,动也不动。
  这一来,两人双手互相牵住,面面相对,马继芳想打也打不起来了,心中不由着急。
  孔广生已开口说道:“我们当街动手,惊天动地,不管谁胜谁负,到底不雅,不如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来比一比臂力,在下如果败了,便听凭阁下处置,尊意如何?”
  马继芳这时已经进退维谷,狼狈万分,心想:“人家实在比自己艺高一着,比拳已为人所制,赌劲也已试过,不一定便能赢得人家,照今天这样的情形看起来,恐怕难免不会当街丢人了。”
  但事已如此,马继芳素性刚强,也就顾不了许多,只好硬撑下去,说道:“谈比劲,难道我还怕了你吗?”说着两臂发出神力,便和孔广生攀拉起来。
  孔广生一试之下,没想到马继芳两臂竟有千钧之力,差点就被牵动,因此也不敢怠慢,默运内功,暗暗敌住。
  有道是:“拳不打力,力不打功。”马继芳虽然本力充沛,那不过是一股刚劲之气,怎敌得过孔广生内家功夫,所以没有多久,便看到马继芳满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汗珠象黄豆一样的冒了出来。
  孔广生仍然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对马继芳低声说道:“马朋友,我们就此歇手如何?”
  马继芳是个宁断不屈的脾气,越是失败,便越是生气,见孔广生这样一说,只认为孔广生是有意羞辱于他,哪肯罢休。
  喝道:“废话少说,大爷就是死在你手,也绝不皱眉。”说着杀心陡生,猛起一脚,便对孔广生裆下踢来。
  孔广生不慌不忙,两膝一夹,便把马继芳的脚夹个正着,仍然笑道:“马朋友!你这是做什么?现在还有什么招式可使呢?”
  马继芳脚被夹住,收不回来,只剩单脚落地,简直无法可想,就在这时,忽然旁边跟着马继芳来的人说道:“好了,师兄别急,老师傅来了。”
  孔广生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七十上下,须眉皆白的老者,老态龙钟,拄仗而来,走到孔广生面前。
  略一举手说道:“小儿无知,还请看在老夫的份上,高抬贵手,饶过他这遭吧!”
  孔广生听了,连忙放手,马继芳得脱,尚未容得孔广生答话,已经暴喝一声,挥拳又向孔广生扑来。
  那长者举杖一拦,大喝一声道:“畜生不知死活,还不住手。”
  马继芳经这一喝,方才停手,但仍自怒气不息。
  那老者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脸上骂道:“好!你好!我的话你完全都当做耳边风,你瞒着我做的好事。”
  说着拉住马继芳的手一看,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这种办法,平常人家来告诉我,说是你动手打人,我因为你已经留了指甲,只以为不便和人动手,总不相信,还替你说话,怪人家胡说八道,今天若非我亲自看到,我还不知道呐!你做得好,你瞒得好,你眼睛里头还有我吗?”
  马继芳虽说粗暴,但看到父亲,倒也恭恭敬敬的垂手低头,不敢做声。
  那老者又复转身对孔广生说道:“阁下不知,老夫对他,简直是无可奈何,几十年来,就受够了他的罪了,为他也不知招惹来多少无谓的麻烦,累次告戒,不许他和人动手,但他总是不听,等他结婚之后,分居出去,老夫又不能时时刻刻的再盯住他,因此命他十指蓄甲,规定指甲若有折断,便是打架的证据,谁知他竟有这些花样,会把指甲卷起来,仍然旧习不改,这不要把老夫气死了吗?”
  那老者刚说到这里,那个名叫龙儿的孩子,已拖着一个铁锤,走到老者的身旁,叫了一声“爷爷”。
  老者向他腿上一看,不由大惊,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把个铁锤扣在腿上做什么?”
  龙儿答道:“爷爷!这是爹爹替我带上的,人家都笑我是带镣,爷爷!你替我解掉好不好?”
  那长者转头问马继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马继芳道:“爹!您有所不知,他整天在外面和人家打架,儿子管他不住,所以才锁住他一条腿。”
  那长者断喝一声说道:“你自己就打架不停,还能管得住儿子吗?龙儿打架,还不都是看了你的好榜样。”
  马继芳哪敢开口,低头不语。
  旁边被龙儿踢伤了的人,哭着叫道:“老师父!你老人家来看一看,我们今天便是被你孙子用铁锤踢伤的。”
  那长者连忙过去安慰说道:“一切都由老夫赔偿,你们待会儿到老夫家去,老夫替你们医治好了。”
  说着看了龙儿半晌,开口问道:“你是怎样踢伤他们的。”
  龙儿道:“他们七八个人来打我,我气不过,便这样踢伤他们的。”说着就做了一个样儿,踢出一脚,把铁锤飞起。
  老者看了,摇头皱眉,叹了口气,但跟神中却露出惊喜之状,对马继芳喝道:“我看你简直是越过越回去了,这叫做什么呢?”接着问道:“你给他带了多久了?”
  马继芳答道:“快一年了。”
  老者道:“你简直是胡闹,还不赶快替他取下,换上右腿,也带一年。”
  龙儿听老者要替他取下铁锤,正在高兴,但一听仍要换上右腿,不由缠住老者叫道:“爷爷!我不要,我不要再带这劳什子了,我再也不敢打架了。”
  老者抚着龙儿的头发,百般怜爱地说:“龙儿听话,爷爷这不是罚你,是要叫你练更好的功夫哩!以后每隔一天到爷爷家里来一趟好了。”
  龙儿这才高兴无话,果然后来在右腿上又带了一年,加以那老者的尽心指教,轧实了下盘功夫,造就出了一个人才,便是江湖一帮,顶顶闻名的“不倒金刚”马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继芳听那老者叫替龙儿取去铁锤,便忙着要借斧凿,老者白了他一眼,说道:“别现眼了,你歇着吧!”
  说着俯身伸手,在铁锤的链子上用两个手指轻轻一捻,铁链立断,孔广生看了,惊佩不置。
  那老者这才转身对孔广生说道:“失礼失礼。”接着便自报姓名说道:“老夫也非本地人氏,原籍青海,寄居河南许昌,少年时贩马来此,爱这江南山明水秀,又承地方人士见爱,留居下来,开场授武,也不过就是骗碗饭吃吃而已,目前年望古稀,筋骨具衰,是不中用的人了。”
  老者说到这儿,孔广生猛然想起封嵩祝提过的一个人,开口问道:“老丈莫非是江湖人称铁臂苍龙马鸿达,马老前辈吗?”
  老者点头笑道:“江湖谬许,愧何敢当,阁下又怎识得老夫的名讳呢?”
  孔广生知道马鸿达是江南有数的成名英雄,不只是武功高,而且人品也极好,因此连忙躬身答道:“小子孔广生,此次出外寻找师弟,偶过宝地,不幸与令郎大哥误会交手,还请老丈海涵恕罪。”说着又向马继芳赔礼。
  马鸿达见孔广生少年老成,谦恭有礼,并且一望而知,内外功夫都已有相当造诣,不由得便对孔广生生出欢喜心来,说道:“阁下不必多礼,敢问令师何人?能见告吗?”
  孔广生正容答道:“先师姓诸,上公下弼,已作古三年了。”
  马鸿达道:“原来你便是诸公弼的高足,怪不得武功精妙如此呢?这样一说,我们也就不是外人了。”
  孔广生心想:“师父一生,从未闯荡江湖,很少结交,怎的他会认识呢?”
  便不由得问道:“老丈与先师相熟吗?”
  马鸿达道:“我与令师虽然未曾见过面,但耳闻其名久矣!他是山西佟老前辈门下,这其中另有一段因缘呢!”
  话说至此,突然远远飞奔过来一人,气喘嘘嘘的在马鸿达面前停下,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快点回去吧!”
  马鸿达诧异道:“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道:“不是别的,是师叔二太爷来了,要我立刻请你老人家回去。”
  马鸿达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二师叔的脾气,怎的到现在还是这火燎鸡毛似的改不了。”
  那人道:“二师叔还带了一个客人,那人满脸忧惶,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所以二师叔直催着我来找,要你老人家马上就回去。”
  马鸿达点了点头,便对孔广生说道:“萍水天涯,难得一见,便请过小舍一叙如何?”
  孔广生稍作推辞,也便应允,随着马鸿达回家,刚到客厅门外,便听到屋里响起了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叫道:“大哥!你到哪儿去了,可真把我等得急死了。”
  跟着便看到一个身高八尺,膊阔三亭,浓眉大眼,紫膛脸皮,五十开外,满腮虬须的大汉迎出门来,一把握住马鸿达的手,把马鸿达上下不住的打量,说到:“大哥!十年不见,你怎么老得这么快?”言下不胜亲切关怀之至。
  马鸿达笑道:“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够不老呢?进去吧!我们里面坐下来谈。”
  说着一手挽住那大汉,一面向孔广生道了一声“请”,相将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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