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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让出战果
2020-11-26 10:47:27   作者:黄易   来源:黄易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目标高手落进水里的刹那,肯定竭尽所能运起护体真气,以硬捱龙鹰另一重击,岂知及体的是龙鹰尖锐的指风,命中的是他的脊椎,用的是小有所成的“至阴无极”,至阴柔的道劲,沿脊椎骨两边经络,直侵后脑,沉进水时,已不省人事,昏迷过去。
  田上渊的攻击来了。
  龙鹰双手盘抱,发出另一股气劲,又将被俘掳关系重大的人质,从遇溺状态送离水面,今趟更彻底,对方如人球般被送得抛往三、四丈外的远处去。
  此时符太离目标高手落水的位置不到一丈,比龙鹰还近上二、三尺。
  田上渊在符太的左后侧,离符太尚有二丈,离龙鹰则只丈半,他的攻击,龙鹰首当其冲。
  此为龙鹰有意为之下,一手炮制出来的水底形势,一番苦心,令符太没法和田上渊在水下直面对决,分出生死。
  向符太打出由他接收人质的手势后,双手飞快拨动,形成螺旋状的水柱,朝田上渊推过来的无形水球,硬钻过去。
  犹记得当日在三门峡的水底,田上渊以“水刀”切断无瑕贯满真气的长布带,用劲之细致,令人咋舌。
  如给老田逼近身来,用的是如斯精致细腻的水下“血手”,龙鹰自问难以匹敌,故必须敬而远之,拒他于足够的距离外。
  符太该不察觉龙鹰用心良苦,见龙鹰难以抽身,蓦然发劲,将潜速催往极限,水箭般越过龙鹰后背,追着昏迷了的人质另一落水点去了。
  田上渊就在离龙鹰丈半的位置停下来,直立水中,头发漂荡,双目精芒大盛,两手举在胸前的位置,不住颤震,遥控着送来的“水球”。若如脚踏无形的高跷,撑着河床的实地,固定在水里。
  田上渊后方六丈远处,宇文朔正飞快潜游赶来,更远处是乾舜,他的水内功夫,比起宇文朔,差了大截。
  龙鹰放下另一件心事,全神贯注于田上渊的“血手”攻势。
  今次的成败,还看龙鹰如何应付眼前田上渊蓄满势子下的全力一击。
  如在地面上,田上渊败势已成,回天乏力。可是在水下,是另一回事。
  须知符太接着重落水里的俘虏后,各方面均受到拖累,要将昏迷过去的俘虏头部保持在水面上,免遭溺毙,任符太如何了得,仍只有洇水离开一法,际此离码头百丈开外的位置,返岸需时,只要田上渊能扫除龙鹰这头拦路虎,后发先至,赶上挟俘虏而游的符太为必然的事,抢人困难灭口易,以符太的为人,肯定弃俘以和老田大战一场,那龙鹰竭力避免两强间的一战,始终发生。
  可以推迟此终须的一战,乃明智之举。两人战至分出生死的可能性几不存在,因有龙鹰和宇文朔赶来,但是,在没办法保留下,符太将泄露底细,那时田上渊不怀疑“丑神医”乃符太扮的才怪。
  俘虏遭灭口,又泄出绝不可泄露的事,等同“赔了夫人又折兵”,毫不划算。
  幸而龙鹰守得住防线便成。
  方法为以己之长,制敌之强。
  灵觉全面展开,一丝不漏把握老田的攻击和心意。
  与其说是一球“血手”的水内气劲,更精确的形容,是老田运用高妙的正反力道,催生出来一团球体状的暗涌激流,径达一丈,击中龙鹰之时,任他在陆上如何威武,仍没法抗拒水的物性,给强大至不可能抗拒、不断添加威力的旋动狂流,抛掷一旁。
  依龙鹰的直觉感应,当被命中,水球将爆开来,产生的水底狂飙,令他身不由主的抛掷开去,没五、六丈,休想回复自主,那时田上渊早追上符太。
  尤可怕者,是田上渊与水球有着奇异的连系,若龙鹰试图避开,水球会在水力的牵引下,穷追不舍,直至击中他。
  他不明白老田如何办得到,因他不懂“血手”,但感觉确然如此。
  封挡、硬撼、卸泻等手段,面对水内具爆炸性的一团“血手”激流,均徒劳无功,动辄被与涡漩结为一体,老田功行圆满、“明暗合一”的“血手”气劲重创。
  故此龙鹰反制的手段,非以硬碰硬,而是利用魔气的特性,将水转化为更巧致的能量束,凭双手精微的动作,形成螺旋前进,涡漩和持续的水劲,钻进敌人的水球内去,硬是钻出个“水洞”来,如面对坚壁,破开孔穴通道。
  下一刻,龙鹰浮起,身体与河床平行,两脚一曲一伸,靴底劲发。
  本来穿上靴鞋,在水内难以游动,然像龙鹰般级数的高手,因能脚底生劲,不受此限。
  “飕”的一声。
  龙鹰以电光石火的高速,穿过钻空的水穴,在另一边射出来。
  越过之际,全身如被刀割,痛入心脾,全凭“至阳至刚”的魔气护体在外,“至阴至柔”的道劲守护于内,方免去被重创之灾,仍多少受了点内伤,可见田上渊的水底“血手”,杀伤力如何可怕。且多得疾冲时带起的水流,化去及体具强大损坏力的“血手”气劲。
  倏忽间,与田上渊相距不到一丈,四目交投。
  田上渊双目现出难相信眼睛的古怪神色,逝去后代之而起是凌厉锐利的眼神。在老田发动第二轮攻击前,龙鹰一个水内翻腾,煞止去势,钉子般钉往河床,看也不看的双手盘抱,送出一股水流,朝对手卷旋而去。
  龙鹰的战术,就是不容对方争得主动权,更避免在水下与“明暗合一”大成的老田缠斗,因知占不到便宜。
  直至这一刻,不论水上、水下,他仍未有破“血手”之法,但在阻敌、制敌上,却仍游刃有余,正是以己之长,克敌之强的手段。
  符太此时刚接收了落水的俘虏,以他可达至的最高速度,泅往码头区,龙鹰能再拖着老田片刻,行动将大功告成。
  宇文朔来势极快,离田上渊后背不到三丈,下一刻可进入威胁老田的范围。
  乾舜落后宇文朔二丈有多,努力赶来,明显不能左右形势的发展。
  千万个不情愿下,位于龙鹰前方高上七、八尺位置的田上渊,实没法不理会龙鹰迅捷狂猛的盘旋水劲,也使他处于进退两难之局,如依势格挡,任他在水内有何神通,仍不可能违反水性,给立在河床实地的龙鹰,送往后方,由不住接近的宇文朔殷勤招呼款待。
  田上渊一个翻腾,姿态曼妙无伦,似缓实快,让人生出看得清晰,事实上半点掌握不到,快慢难分的错觉。接着两脚一撑,撑在龙鹰水击的边缘位置。
  龙鹰心呼糟糕时,田上渊借力朝符太和人质的方向疾射,同时喷出一团血花,以化解借劲时入侵的魔气。
  眼看拦截之计,功败垂成之际,御前剑士出手,掷出他的“尚方宝剑”。
  宇文朔的剑,确为李显所赐,表彰他河曲之战的功勋,它是否可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就看斩了人后,李显肯否承认。然而,佩在御前剑士身上,本身大有“先斩后奏”的味儿。
  现时他们和李显的关系为唇齿相依,李显支持他们,等若支持自己。故任他们胡诌什么“尚方宝手”、“尚方宝剑”,不虞犯上“欺君之罪”。
  如长剑笔直射出,不论如何贯满真气,对田上渊实威胁有限,伸脚一撑便成,反可被他可二度借力,藉反震提速,因加得减。
  故而宇文朔在手法上巧用心思,把长剑掷得旋动如参师襌的飞轮,风车般转动着横过逾二丈的空间,后发先至的追上田上渊,似其旋转丝毫不受水的阻力影响,凌厉至极。
  此际田上渊形成去势,如若闪避,须改变势子,等于宇文朔成功截着他。
  龙鹰心里大声赞好,岂敢迟疑。
  弹射。
  龙鹰从河床斜冲而起,朝离他距离拉开至三丈的田上渊飙刺而去,取的是田上渊前方丈许远的位置,只要对方因避剑而稍慢下来时,可赶往老田的前面去。
  这场俘虏争夺战,各师各法,互展所能,直至此刻,尚未分出胜负。
  下一刻,田上渊往河床沉下去,两手往前抓去,龙鹰来不及高兴,他已凭抓着河床实地,获得新动力,于离河床三尺许的高度,水箭般继续挺进。
  宇文朔的长剑旋过他上方,逐渐失去动力,没往水内远处去。
  龙鹰抵达目标位置时,骇然发觉田上渊非但没因闪躲而延误,还离他多上半丈。
  贴水底疾飙的田上渊,离在水面挟人质泅水的符太,不到六丈。
  形势比之刚才,更不利龙鹰一方。
  谁想过田上渊在水下如此灵动如神,诡变百出,着着领先。
  龙鹰失诸交臂,来到田上渊大上方,还要于离水面五尺处翻跟头,方能重拾朝前追赶的势头,延误令他落后多近丈。
  宇文朔此时追至他背后,却只能陪他一起徒呼奈何。
  此时田上渊追近至离符太约四丈,即将进入最佳的攻击位置。从水内攻击水面的符太,本已占尽优势,何况占上河床实地之利,优势更大幅向老田倾斜。
  于此形势极度严峻的当儿,前方水面上的符太,别头探往水里来,丑脸在透水映进来的阳光照射下,特别清晰,现出个诡异的笑容,腾出手来,反手像桨子般在水里拨了一下。
  龙鹰和宇文朔目前最渴望的奇迹出现了,符太和人质不但立即改向,还升上水面,滑翔而去,迅似游鱼,速度明显在水下的田上渊之上,一来因符太蓄势而为,更因水面上的阻力,远低于水下。
  田上渊连忙改向,已迟了一步。
  同一时间,十多艘快船从符太滑往的方向驶过来。
  姗姗来迟的夜来深,终于到了。
  快船泊往官家码头,符太亲手将人质押上岸,夜来深没说话下,岸上的百多个官兵,无人敢干涉阻拦。
  丑神医位低却权重,举城皆知。何况还有宇文朔的御前剑士压阵。乾舜虽为世家大族的名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挥不到作用,龙鹰的“范轻舟”更不用说,沾不上边儿。
  夜来深亲切的牵着龙鹰湿漉漉的衣袖,到一旁说密话,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龙鹰破口骂道:“他奶奶的,田上渊由始到终要置小弟于死地,以前的事我已不和他计较,岂知昨夜又埋伏在我返兴庆宫之路,十多人来围攻小弟,虽蒙头蒙脸,可是化了灰我也认出是谁。幸好小弟命大,突围逃去,且来个反跟踪,寻得他们躲在一艘船上,遂联同几个兄弟去寻老田的晦气。他奶奶的!现在有人落入我们手上,更明显非我们汉人,待我们来个严刑拷问,然后禀上皇上,看老田如何脱身?”
  夜来深干咳一声,道:“可否卖来深一个情面?”
  龙鹰讶道:“怎样的情面?.”
  夜来深苦笑道:“说到底,码头区归我们的老朋友武延秀管辖,与来深无干,有事发生,交人的不是延秀而是别人,属失职。希望范当家明白。”
  龙鹰心里好笑。
  勿小看这个突骑施俘虏,可牵一发动全身,将宗、田两人整个阴谋布局抖露出来,关系重大,夜来深来抢人,意料中事。
  微笑道:“小弟只明白少许,老兄可否说得坦白点,免小弟犯错。”
  这番话坦白直接,表示了对宗楚客的诚意,而非要和老宗对着干。
  现在就看夜来深,也是宗楚客的态度。
  这就是政治,乃在西京最有效的办法,绝不是硬撼硬,闹个不可开交。
  老田聚众狙击“范轻舟”,班底以新加盟的突骑施高手为骨干,均瞒着老宗进行,自把自为,加上以前的暗通突厥,老宗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不进一步疏远老田才怪。能取田上渊而代之者,莫如“范轻舟”。
  此招四两拨千斤,同时削弱老宗和老田的实力。
  龙鹰凭此说服台勒虚云和无瑕。
  夜来深沉吟片刻,道:“范当家肯这么说,是把来深和延秀视为兄弟,来深绝不忘记。若得此人,来深会将他押至大相前,由他发落。”
  见龙鹰瞪着他,忙补多一句,道:“这个家伙大概活不了。”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道:“明白哩!他是因既负创在身,又多喝了几口渠水,兼身子虚弱,于押送途上一命呜呼,对吧!”
  夜来深松了一口气,道:“我会向大相如实上报。”
  又担心的朝“丑神医”、宇文朔瞥两眼。
  龙鹰道:“夜兄放心,我和他们合作惯了,懂得如何向他们解释。”
  稍顿,续道:“我们对外的口径必须一致,就是我们忽然遇袭,反击下擒得对方一人,遂将他移交兆尹处理,再由兆尹送交大相。”
  夜来深仍未释怀,道:“王太医从来不卖任何人的帐,宇文剑士亦是特立独行之人,竟然不但肯交人,还守住秘密?”
  龙鹰头痛起来,若不小心应对,宗楚客事后想起,会怀疑他们三人的关系,尤可虑者,是台勒虚云亦因而生疑。
  “范轻舟”凭什么,可令桀骜不驯者如王庭经、宇文朔之辈,对他唯命是从?
  每每在这些容易忽略的细节,龙鹰泄出己方的秘密。
  龙鹰压低声音,含糊的道:“小弟当然不说实话,放心,我懂怎么说哩!这是个信任的问题。”
  又道:“来!”
  夜来深半信半疑的随他朝符太等三人和俘虏在处举步走过去。
  符太见他们走过来,不耐烦的道:“有何不可告人的事,须说这么久的?.”
  夜来深慌忙道歉。
  龙鹰道:“我们将人交给少尹大人,就是这么多,如何?.”
  宇文朔不悦道:“那以后的事,还到我们管吗?”
  龙鹰陪笑道:“就当是卖一个人情给小弟。如何?”
  又故意在夜来深眼底下,向两人大打眼色。
  符太和宇文朔知机的再不说话。
  龙鹰向夜来深打个眼色,道:“人交给少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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