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银衫卫队
 
2019-08-07 22:33:07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宋天行道:“这也算是字字由衷?”
  青衣蒙面妇人轻轻一叹,道:“年轻人,恕老身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有道是:‘路须让步,味要减三分。’你如此咄咄逼人,不嫌有点太过分了么?”
  宋天行眉梢一扬,朗声说道:“尊驾这些话,当然不无道理,但在对象方面,却不能不有所分别,也就是说,对于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态度。”
  “那么,宋大侠把老身当做什么样的人呢?”
  “至少是‘一统门主’的同路人!”
  青农蒙面妇人身躯一阵颤抖,面纱波动,久久未停,半晌,才幽幽地道:“不能把老身当作令师的朋友?”
  宋天行目光深注,侃侃地道:“宋天行也确曾想把尊驾当做家师的朋友,可是有三点理由使我不能作如此想法。第一,尊驾不肯说出名号;第二,尊驾自称是家师故人,而不曾说明家师是谁,也不曾指出如何断定我宋天行是家师传人的原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尊驾不该在我宋天行面前替‘一统门主’的走狗讨情。”
  青衣蒙面妇人平静地道:“宋大侠怀疑得极有道理,不知可以容许老身稍加说明么?”
  宋天行道:“不才洗耳恭听!”
  青衣蒙面妇人道:“宋大侠所怀疑的第一点,前面已经说过,恕老身不再提,现在先就第二点加以说明!”
  顿住话锋,改以真气传音,秘密接道:“宋大侠恩师是‘宇内双仙’之一的清虚上人,是么?”
  宋天行点点头,道:“不错!”
  青衣蒙面妇人传音说道:“宋大侠方才由岩顶飞身抢救石大侠时所使的身法和招式,是清虚上人当年傲视天下的‘天龙御飞身法’和‘无声万应神掌’中的一招‘云出无心’,对不?”
  宋天行不由也骇然退后一步,朗目中充满惊诧色彩地道:“一统门中,已有人识出不才的来历,所以尊驾仅仅说出不才的师承,不才仍不能对尊驾释疑,但尊驾既能指出不才武功和招式的名称,其为家师当年知友,该是大有可能,不过,尊驾又何必故秘身份呢?”
  青衣蒙面妇人停止传音,扬声说道:“这个么,时机成熟时,你自然会知道的,总之,老身生中可能做过不少错事,却不曾说过一句谎话,所以方才老身所说与‘一统门主’谈不上渊源的话,也的确是字字言出由衷,如果你宋大侠硬不相信,对老身而言,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宋天行道:“既然尊驾跟‘一统门’谈不上渊源,那又何必要替他手下的走狗们求情呢?”
  青衣蒙面妇人轻叹一声道:“这问题又回到你宋大侠所提的第三点疑问了,其实,严格说来,老身并非为‘一统门主’的手下讨情,而是为了我自己,也可以说是为了宋大侠你。”
  宋天行笑道:“为了尊驾自己还能说得过去,如果说是为了不才我,那就太玄妙啦!”
  青衣蒙面妇人道:“宋大侠言外之意,对老身所言,仍然是不肯相信了?”
  宋天行道:“如果此刻不才与尊驾异地而处,尊驾会相信不才的一面之词么?”
  青衣面妇人沉思片刻,说道:“不错,如果老身站在你的立场,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人,看来老身必须拿出一点具体的玩艺儿来才行的了!”
  宋天行微微一哂,并未接腔。
  青衣蒙面妇人却再度以真气传音道:“年轻人,如果老身说有办法可以使徐君亮大侠的太夫人脱险,你能相信么?请注意,也用传音回答!”
  宋天行神色一变,立即以真气传音道:“这种说法,虽然还够不上称是具体,但不才却愿意姑妄信之。”
  青衣蒙面妇人道:“这就行了,以徐太夫人的安全,换取五个在宋大侠你的心目中不值一笑的角色的自由,这交易,总不能说老身占了便宜吧?”
  宋天行道:“可以,不过,不才需要知道尊驾必须要争取这几个人的真实用意。”
  青衣蒙面妇人道:“这问题跟老身的来历有关,暂时还不能说,此刻,老身能够说的是,此举不仅有关老身个人的幸福,也关系着宋大侠你的祛魔卫道事业和整个武林的劫运。”
  宋天行眉峰微蹙地道:“果如尊驾所言,那宋天行就不便再说什么啦。”
  青衣蒙面妇人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那么,老身先谢过了!”
  “不必客气。”
  “理当如此!”
  “请教!徐太夫人几时能脱险?”
  “最多三个月,快则一个月可以复命……哦!还有一点老身必须说明,今宵,老身所带走的这五个人,在老身的来历未说明之前,万一再遇上宋大侠等人时,敬请高抬贵手,勿予留难!”
  “不才敬遵尊命!”
  “宋大侠还有问题么?”
  宋天行略一沉吟道:“尊驾能否请说明徐君亮大侠的……”
  青衣蒙面妇人不等他说完,立即接口道:“关于徐大侠的生死下落,老身也还没弄清楚,不过,老身可以告诉宋大侠,只要一旦得知徐大侠的消息,在老身的能力范围之内,绝对竭力维护就是。”
  宋天行扬声说道:“好的!不才也先行谢过了。”
  青衣蒙面妇人也扬声说道:“谢谢宋大侠金诺,老身就此告辞。”话锋一顿,转向“白煞”帅维臣道:“老身已请准宋大侠,诸位可以走啦。”

×      ×      ×

  第二天,宋天行所住的“听涛轩”中,增加了一名老仆,那就是“通臂神魔”朱振邦,不过,知道朱振邦真正来历的人除了宋天行与虎儿二人之外,就只有堡主“万里飞虹”云铁城了,好在此老的一身功力,已到敛放自如之境,除非他自愿暴露身份,局外人是很难由他的外表上看出什么破绽来的,至于“矮金刚”石无垢,则于与铁老一度恳谈之后,已赶回“长春岛”向乃兄复命去了。
  当天午后,虎儿仆仆风尘地率领三十六名银衫剑手赶到“金汤堡”,总巡察周大刚的家小也护送回来。
  这三十六名银衫剑手,年纪都在二十到二十四岁之间,是宋天行奉师命与“通臂神魔”朱振邦二人分别由各地严格挑选而来,在一个极秘密的山谷中予以集训,以备一旦发现意料中的情况时,有充分的人力可以调遣。
  集训工作实际上是由“通臂神魔”朱振邦负责,宋天行只不过定期前往巡视一番而已。
  这三十六人,年纪虽轻,但因彼等之资质,筋骨,以及悟性,毅力等,无一不是千中选一的上乘良材,又在宋天行、朱振邦这等顶尖名家的教导之下,一身成就,极为惊人,其全体或分组的剑阵,固然威力无匹,而单打独斗,也都可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
  当宋天行由“金陵”星夜兼程赶来“太湖”时,虎儿就是奉命前往他们的秘密基地,调派这一支生力军,其间,“通臂神魔”朱振邦于解救“金汤堡”总巡察周大刚被作为人质的家小时,同时发现宇文敖与“天台双杰”陈氏兄弟等人,因接到“金汤堡”中内奸的紧急求援秘信,显得形迹可疑,因而独自追蹑到“太湖”,提前与宋天行会合,这些前情,就此交代不提。
  当日未正时分。
  宋天行召集全堡堂主以上干部和云二公子,三公子,四小姐等人,当众宣布:新来的卅六个剑手,编为堡中的银衫卫队,由其本人亲自指挥,白天不定期巡视全堡,夜晚则分四班加强警戒。
  同时,将周大刚被敌人胁迫经过也详细说明,并特别宣布周大刚仍为本堡总巡察,其家小暂时安置于“听涛轩”的独院中,为防万一计,在堡中内奸未彻底肃清前,任何人未经邀请或通报,不得接近“听涛轩”或周大刚内眷住宅的百步之内。
  宋天行这种明快的作风与干净利落的手法,虽然有点略嫌独裁,但与会群豪,除了少数别有用心者心生凛骇之外,其余却莫不由心坎中产生出由衷的敬佩。
  尤其是四小姐云中凤,她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妙目,竟始终盯在宋天行的俊脸上,痴痴地,大有浑然忘我之感,连她那位二哥不时向她投射过来的奇异目光,竟也一点不曾觉察。
  可是,这情形,却并未曾逃过宋天行的一双神目,但他只在暗中冷笑一声,表面上神色自若地端茶送客。
  当群豪鱼贯地走出议事厅的大门时,宋天行却特别叫住云中凤,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只听得云中凤芳容遽变,妙目中充满了惊诧的异芒,但她终于螓首连点,微微一福,疾步而去……
  宋天行离开议事厅之后,又独自进入“宁远楼”铁老所居的静室之中,将适才施为,简略地报告一遍。
  铁老手拈长髯,脸含慈笑,频频点首道:“老弟,老朽早就说过,此间一切,完全由你全权处理,以后,除非有特别重大事故发生,否则,就不必再向老朽说明了。”
  宋天行正容道:“堡主对属下如此推心置腹,属下深感荣幸,但事关用人大事,尤其一举增加三十六个来历不明之人,如果有人背地在堡主面前进谗,说属下擅用私人,包藏祸心,属下将何以自清,所以……”
  铁老含笑打断他的话道:“老弟,纵然有人向老朽进谗,你认为老朽就如此容易被人蒙蔽么?”
  宋天行道:“堡主天纵英明,自不致受人蒙蔽,但站在属下的立场中,却不能不特别慎重一点,而且,属下此来,还另有要事,向堡主请示!”
  铁老正容注目道:“老弟又发现新的情况了?”
  宋天行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在未说明此一新情况之前,属下要先向堡主请教一个问题!”
  铁老目光深注地道:“老弟请讲!”
  宋天行道:“堡主是否有过怨恨很深的仇家?”
  铁老一怔道:“老弟此问想必极关重要的了?”
  宋天行正容道:“是的!”
  铁老沉思着道:“老朽生平,所做所为,自信俯仰无愧,因此,一瞬之间,还实在想不出有甚怨恨很深的仇家,但身在江湖,尤其老朽个性又是疾恶如仇,对黑道宵小,有时难免处置过严,所以,要说是什么仇家的话,问题恐怕就出在这一方面。”
  宋天行沉思未语,铁老却轻轻一叹,接道:“老弟!现在可以说明所发现的情况了吧?”
  宋天行正容道:“堡主!在属下未说明情况之前,希望堡主在心理上能先行有所准备!”
  铁老身躯一震,道:“情况有郊此严重么?”
  宋天行道:“但愿属下这判断并不正确。否则,这对堡主而言,的确是相当严重的了!”
  铁老凄然一笑,道:“老朽所遭受的打击,虽已过多,但自信还能承受住更严重的打击,老弟有什么发现,请尽管说吧!”
  宋天行眉峰微蹙地道:“堡主!您对二公子近几年来的行踪,有否感到有可疑之处?”
  铁老神色一变,但他总算沉得住气,立即以平静的语气反问道:“老弟怀疑他有通敌的嫌疑?”
  宋天行正容道:“敬请堡主先回答属下所问!”
  铁老沉思着道:“要说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一瞬之间,老朽还想不出来,不过,在神态方面,好像有点不如过去的亲近,不知这是否也算是行迹可疑?”
  宋天行轻叹一声:“看来,属下所疑,恐将不幸而言中了!”
  铁老神色凝重,但口中却漫应道:“说明情况吧!老弟!”
  宋天行道:“堡主,依据目前属下所掌握的资料加以研判,这位二公子,恐怕有八成是别人所冒充的。”
  铁老神色冷肃地道:“老弟!请说下去!”
  于是,宋天行将自进入堡中起,先后与那位蒙面人接触的经过,和二公子伤势忽然加重,服用专治“旃檀神功”所伤的灵药后的情形和与二公子谈话的经过,以及徐君亮交代裘儿所转告的话……种种蛛丝马迹,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上按语:“按常情而论,一个人天性无论如何残忍凉薄,也不致对其生身父亲加以毒害,但堡主身中慢性散功毒药,确是事实,证以上述疑点,则此一下毒之人,也以二公子最为可能,同时,大公子夫妇死因离奇,三公子身受重伤,独有二公子平安无事,个中玄妙,堡主是否也觉得事出有因么?”
  铁老频频点首,却没接腔。
  宋天行接道:“所以,属下认为,月前二公子,恐怕已不是堡主的亲骨肉了。”
  铁老茫然地问道:“如系有人冒充,能够如此逼真么?”
  宋天行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这一点,我想堡主该比属下明白得多……”
  铁老拈须长叹道:“所以,老弟认为是老朽过去的深仇大敌,有计划地要杀死老朽的全家?可是,他们既能使老朽服下慢性散功毒药,又为何不干脆将老朽毒死呢?”
  宋天行道:“这个么,最合理的解释是:对付堡主您是私仇,而他们还另有更重要的任务,想利用本堡主的基础去完成,所以才迟迟未对堡主遽下毒手。”
  铁老点点头,道:“老弟分析之语确有道理……只是目前咱们该如何进行呢?”
  宋天行道:“方才属下已请四小姐于今晚乘隙向二少夫人查证,我想,冒充一个人,无论如何逼真,但在夫妻之间,总难免会露出马脚来的,除非那位二少夫人也有了问题,那就……”
  铁老长叹一声道:“老弟!看情形,恐怕我那孽子早已身遭不测了!”
  宋天行不得不加宽慰地,含笑说道:“堡主!自古吉人天相,二公子可能只受点委屈……何况,目前真实情况未明,堡主还是暂请宽怀为是。”
  铁老苦笑一声道:“此情此景,我能够宽怀么!老弟,老朽方寸已乱,你得给我拿点主意出来!”
  宋天行正容道:“此乃属下份内之事,而且也是所以惊扰堡主的主要原因。”
  微微一顿,接道:“本来,事情尚未明朗,不该遽尔禀明堡主,但事关堡主安全,所以属下不得不宁可先担点不是了。”
  铁老再度苦笑道:“老弟!怎么又客气起来……”
  宋天行正容道:“堡主,这毋关客气,而是实情,试想:属下承担本堡总管之职,不能为堡主分忧,却以臆测之事,来惊扰堡主,纵堡主并不以此见责,属下仍问心难安,然而,本堡目前局势混乱,敌友难分,为防万一计,又不能不做未雨绸缘的准备……”
  铁老插嘴道:“老弟一番苦心,老朽自然明白,现在,请先说明老弟的安排吧?”
  宋天行微一沉吟道:“目前,当务之急,首为肃清内奸,安定人心,所谓安内而后方能攘外,属下拙见,不论今晚四小姐向二少夫人查证的结果如何,二公子这条线索上,必须加强工作,必要时还得采取断然手段。”
  铁老点点头道:“好!好!好一个安内而后攘外,老弟!老朽授权给你,对堡中任何人都可以便宜行事。”
  宋天行接道:“此外,在本堡内奸未肃清前,敬请堡主……”
  以上却是用真气传音说出,只听得铁老目射异芒,连连点首,最后,宋天行声调一扬道:“这是‘偷天换日,请君入瓮’之计,属下相信最多不出半月,他们必将有所行动的了。”
  铁老慰然一笑道:“老弟算无遗策,老朽就放心了。”
  宋天行谦虚地笑道:“堡主请勿过早夸奖,未来情况演变如何,目下还难逆料哩……”

×      ×      ×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接连三天,云中雁都不曾离开过他的住宅,而“金汤堡”也出奇地平静了三天,当然,奉宋天行之命伺机向二少夫人查证的云中凤,也无法达成使命。
  这是第四天的午后。
  云中雁匆匆走进乃父铁老所住的“宁远楼”中,半盏热茶工夫之后,又匆匆走出,脸色阴沉地转入铁老如夫人的住宅,一直过了炊许时间,才偕同一位身着翠丝衫裙,面垂丝纱的中年美妇,并肩缓步而出,迳向宋天行所住的“听涛轩”走来。
  两人停身在“听涛轩”百步之外,由云中雁向轮值的一位银衫卫士朗声道:“老弟,烦请通报宋先生,就说云中雁偕同花姨,有要事求见。”
  银衫卫士恭应一声,道:“花夫人二公子请稍待,属下这就去通报。”恭敬一礼,匆匆而去。
  少顷之后,宋天行缓步而出,遥遥抱拳朗笑道:“不知花夫人与二公子驾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之至……”
  说着,已疾步迎了上来。
  云中雁说道:“贸然打扰宋先生,小弟已是深感不安,更何敢当宋先生侠驾亲迎!”
  接着,立即为花夫人与宋天行介绍。
  这位铁老的如夫人花弄影,是“金汤堡”中,宋天行少数没有见过的高层人物之一,此刻,虽然是初逢乍识,恪于男女礼防,不便作刘桢之平视,但在匆匆一瞥之下所给予他的印象,却至为深刻。
  只见她身材纤巧,体态轻盈,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但却掩不住那逼人的艳光与无形的媚力。
  宋天行禁不住心中暗忖!
  “果然是天生尤物,怪不得铁老如此迷恋于她……”心念电转,口中却连声说道:“请!请!”
  三人相偕走入听涛轩的客厅中,分宾主坐定,并由裘儿献上香茗之后,云中雁含笑问道:“宋先生,这几天见到家父么?”
  宋天行道:“没有,最近几天,兄弟并没去过‘宁远楼’。”
  云中雁目光深注地道:“刚才小弟曾去‘宁远楼’,据服伺家父的侍女说:家父已有三天没去宁远楼,然后,小弟去问花姨,花姨也有三天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宋天行眉峰微蹙地道:“堡主没有告诉两位要去什么地方?”
  花夫人与云中雁几乎是同时回答道:“没有!”
  宋天行道:“平常,堡主也曾不告诉两位,而独自外出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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