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姹八法

 

2021-05-18 16:44:07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小双儿仍在孔方庄。她与阿米离开了那一间黄金屋，住到了敲琴小筑。
　　敲琴小筑已一炬焚之，亭子边盖起了一间很简陋的茅屋，小双儿住在了这里。
　　阿米看小双儿，不知道小双儿现在是快活呢还是不快活。
　　小双儿把钱不多送来的东西都扔到了湖水里。这让阿米吓得心卟卟跳。
　　钱不多显富，那天派来三十人，送满满一亭子东西。送东西时小双儿显得很高兴。
　　她很漂亮，一乐起来就更是沉鱼落雁、国色天香那劲儿，更兼有一丝狡黠，一点儿顽皮，占尽了风情。有时阿米看着都痴痴呆呆了，以为天人。
　　小双儿笑着出来坐在亭子里，对那些人喊：“钱不多挺卖劲儿的呀，你们可得出把力气呀。一会儿弄好了，我可是要赏你们的。”
　　那三十个男人就一点一点把东西排上来，让小双儿照礼单过目。一箱子一箧一箪一件一笼地点过。就点了半个时辰。
　　点过了，小双儿就冲那些人笑。她笑得那些大汉们忘了自己。
　　小双儿笑问：“你们想讨什么赏呢？这些东西，你们可以随便要，但每个人只可以要一件。”
　　大汉们吃惊，但又素知她的为人，就欢呼起来。
　　三十个大汉拣了三十样，当然不是最好的。
　　小双儿冲他们笑，问：“拣好了？”
　　众大汉点头，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小双儿看着亭子里这些礼品，笑。她说：“我要是你们，我就挑些更贵重的东西。”
　　她问阿米，神情悠闲地问：“咱们的小屋放不放得下这些东西？”
　　阿米说放不下，除非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送去黄金屋。
　　小双儿说不好，那黄金屋不是咱们的，咱们不住了。她笑着说：“没办法了，这些东西，管起来怪费事儿的，我就不费那心思了。”说完，一扬手，就把一个小箱子扔进了湖里。
　　众人一阵子惊呼。
　　那箱子里是一支玉珊瑚树。那支玉珊瑚是钱不多花八十万两银子买来的。小双儿一出手就扔了八十万两银子。
　　她不喘不歇，一口气地扔，还喊阿米和那些大汉扔。
　　阿米和大汉们只有惊呼不迭，哪能把这些东西扔下湖去，这简直是疯了，暴殄天物。
　　小双儿就身子倏飞，来去几回。凡是可以搬动的东西都被她扔下湖去。
　　她笑着问那些大汉：“这些箱子我弄不动，你们是不是帮我把它们都扔湖里去？”
　　大汉说话结巴：“姑娘，真……真的不要这些东西？”
　　小双儿点点头。
　　大汉们抬起箱子，捧着笼子，拎着箧匣，跑得比来时还快。像身后有强盗追杀。小双儿像铃一样的笑撵着他们。
　　人不见了，小双儿咬牙切齿，骂：“王八蛋，我杀死你，这个王八蛋！”
　　阿米不知道她骂谁。


　　小双儿扔礼品入湖，钱不多也不以为忤。既然娶的是艳绝天下的美人，他钱不多还不能忍受一下她这脾气么？而且人家都说，越是性子烈的女人越有味儿。
　　钱不多不怕小双儿性子烈，她只要答应嫁给钱不多就行了。
　　这几天，钱不多心里很快活。天下豪富几乎被他全下在地牢里，他们的财产慢慢也会全归他。他已经向天下黑道的豪雄们下了帖子，要在江湖大开杀戒。
　　只要有银子，就可以买下天下英豪的头颅。而他钱不多有的是银子。


　　钱不多这是第二次想成亲。第一次是十五年前，他见到了阴女孟簇。
　　那时天下没有泉庄，也没有泉庄美人柳毛毛、李小妓，也当然没有今天这玉女冰娃般的大双儿小双儿，阴女孟簇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他向阴女孟簇求婚，他说他是天下豪富，阴女孟簇是天下佳丽，成为连理，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件美事。
　　他没想到阴女孟簇把他臭骂一顿。在阴女孟簇的眼里，只有死去的海大侠才是世上唯一的男人，她要嫁也只嫁给那样的男人。她辱骂钱不多，因为他长了一绺鼠须，就骂他是一只臭老鼠。
　　钱不多恼火万分，把阴女孟簇毒倒，用他的独门毒药“见钱眼不开”毒倒了她，关在地牢里。一夜钱不多喝了酒，乘阴女孟簇中毒无力，就奸淫了她。
　　后来，在地牢里的阴女孟簇，不知怎么弄了解法，她跑出地牢，从此在江湖上没了踪迹。钱不多开始时很担心，后来他渐渐就淡忘了她。
　　阴女孟簇在江湖上一隐就十几年。
　　是小孩（即那个“托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钱不多的。阴女孟簇又出来了，她追杀海大少，海大少那一伙人原来都是阴女孟簇的人。
　　钱不多暗暗吃惊。他知道阴女孟簇，这女人眦怨必报。
　　她最大的仇人自然是他钱不多。


　　小双儿刚刚入梦。
　　她在想她的婚礼，梦见她的婚礼上的人挤挤拥拥，但就是不见那几个人：阴婆婆，柳不恭，萧啸与罗敷。她看见了大双儿，大双儿向她笑，祝她找个好男人。
　　这时，一个黑影飘到了敲琴小筑。她摸到了小双儿床前，呆呆地看她，轻轻一声长叹。
　　小双儿醒了，惊问：“谁？”
　　那人出手如飞，连点小双儿七道大穴。
　　小双儿惊讶地看着那人，她从来没见过那人，那人是个女人。
　　她沉声说：“你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你，你叫小双儿。”
　　她拎起小双儿，带她飞向山石楼榭。这女人对这儿仿佛很熟悉。
　　她直奔湖心岛中间那五栋相联的房舍。这是湖心岛中很平常的五栋房子，但这里正住着孔方庄的庄主钱不多。
　　阴女孟簇的心跳得也很厉害。
　　她日日夜夜想击杀这个钱不多，她在那活人冢里，夜夜练“阴姹八法”，天天盼如何杀死钱不多。她盼钱不多这些年活得好活得身体健壮，直至她前来把他杀死。她在夜里睡不着觉时一遍一遍臆想着如何残杀钱不多，把他杀得求饶，把他折磨得死不成活不了，她要把他一点点凌迟处死。她要斩他三百六十五刀，让他一刀刀遭受她那些仇恨咬啮心灵的苦楚。
　　钱不多让她受了十五年罪。这十五年她为了驱毒，为了练“阴姹八法”，为了不被钱不多杀死，熬白了头发，熬尽了她的如梦年华。
　　她马上就可以亲手复仇了。她打开了外宅的门，她脚下无声，一步一步走进了钱不多的屋子。
　　她看见了钱不多。
　　静夜中宵，钱不多竟然坐在床上，一双目光如电，冷冷地望着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每个男人是不是都像钱不多？他们把被自己污辱过的女人一一回味，靠这回忆打发岁月？他回味中，阴女孟簇自然最多。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身姿不变，但不知是不是旧颜未改。
　　阴女孟簇头上戴着一只大大的黑斗笠。
　　钱不多想让声音变得平静：“阴女孟簇？”
　　阴女孟簇几声怪笑，算是答应。
　　她把小双儿扔在屋角。她被封闭了穴道，不能动了。
　　阴女孟簇眼光盯牢钱不多：“我要宰了你。剥下你的皮，做一面皮鼓。每晚睡前敲上三节。我要剔出你的双腿，用耻骨做鼓锤。我要用你的头做溺器。我用海云天的头做溺器十几年了，有些用腻了。这一次我想要换新的……”
　　世上任谁听了这恶毒的安排，听了这邪恶的诅咒，也会不寒而栗。
　　谁知钱不多却微微一笑：“孟簇，十年光阴如箭，想不到你还这么爱我，这么惦念我……”
　　阴女孟簇气得颤抖，她头一动，黑斗笠便飘然而飞，直飞到一边。她抖散了满头银发，人变得更诡黠。
　　钱不多身子没动，但一张床己然向地下陷去，床脚陷入去一半，钱不多的功力深厚，他全身松弛，欲纵力一击，这张床自然承受不住。床脚就压碎石块，沉入土中。钱不多欲发动他的秘室神功。
　　阴女孟簇的身子也没动，但她身上的黑色长衣突然如临风飙袂，衣振嘶嘶作响，一阵阵风从她身边轻刮，这风吹得小双儿也闭上了眼。这是那种死人墓里的阴冷怪风。这是“阴姹八法”欲动而未动的先兆。
　　天下一富钱不多，功不可测，阴女孟簇，当世无匹，两人全力一搏，孰输孰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