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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缘解禁
2025-12-02 10:06:46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柳杰负气盲目狂奔,也不知奔了多远,天色已昏黑下来,停身一看,不由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眼前,是一道干涸了的涧谷,怪石堆垒,两旁的峰壁高可齐天,人在这种境地里,显得非常的渺小。突地,一个苍凉的声音接口道:“老夫等了十年,还是等到了!”
  柳杰大吃一惊,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人,这话是对自己而发么?目光浮扫之下,只见对过距涧底约莫五丈高下的峰壁间,有一方突出的石坪,一个白发老人,端坐在石坪中央,老人身后是间石屋,由于藤蔓牵缠,苔藓遍布,已与峰壁浑如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老人又发话道:“既然依缘而至,还不快快过来?”
  柳杰更是震惊莫名,这话分明是对自己而发,但却一点也听不懂,什么依缘而至……不由心里发了毛,双方相距至少十丈,但话声宛若就在耳边,当下提高了嗓子,忐忑不安地道:“老丈是叫小可么?”
  老人道:“不是你还有谁?”
  柳杰怔住了,这可是无法思议的怪事,自己山行迷路,来到这枯涧中,这老人说等了十年,他是失心疯么?而且彼此素味生平。
  老人再次道:“娃儿,你还等什么?”
  震惊夹着惊奇,柳杰硬着头皮,越涧登上了石坪,一颗心怦狂怦跳不已,看这老人,蓬头赤足,须眉皆白,一袭长袍,千补百衲,各种布色俱全,一对眸子紧紧闭着,柳杰期期地道:“老丈有什么指教?”
  老人双目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目芒射了出来,在柳杰面上一绕,柳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头紧张无比,老人点了点头,沉缓地道:“东西带来了没有?”
  柳杰再退了一步,惊声道:“什么东西?”
  老人像是自语般地道:“主人的话绝对不会有错失,算准了是今日此时的……”
  柳杰不安地道:“贵主人是谁?”
  “你先把身上的东西取出来,让老夫过目。”
  “老丈到底是说……”
  “那半本绢册!”
  柳杰心头尴震,这真是奇绝千古的事,老人怎知自己身上带有半本绢册?自己奉父命出江湖闯荡,目的是寻找另半本绢册,这件事除了父子俩,没有第三者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绢册虽是半本,但却是无价之宝……
  老人目芒一闪,道:“你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
  “那你犹豫什么?”
  “小可得知道原因。”
  “拿出来再告诉你!”
  柳杰大感踌躇,从眼神可以看出这老人功深难测,如果他别有居心,凭自己的能耐,绝对应付不了,但情况奇异得令人难以置信。突然,他记起了父亲在临别时嘱咐的话:“命运莫测,奇缘难求,你如果得不到下半部秘笈,十五年的苦练等于白费,你去碰命运吧……”
  心念之中,一咬牙,把怀中的半本绢册取了出来,上前三步,在老人眼前亮了亮。
  老人忽地哈哈狂笑起来,声震山谷。
  柳杰惶惑地连连后退,石坪不大,这一退到了边缘,一脚踏空,不由惊魂出了窍,要收势绝对不及,不禁惊叫出声,就在身形向后一塌之际,突然有一股奇强的吸力,把他硬生生拉了回来,直落到老人身前。
  他骇然了,老人的功力实在其深莫测。
  老人一拍身旁的石地,道:“坐下!”
  柳杰定了定神,依言坐下。
  此际,天色已完全昏黑了,远眺林顶,可见迷朦的月色,由于险些失足坠岩,他的心还在跳。
  老人不急不徐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柳杰!”
  “师出何门?”
  “家学,没有投师!”
  “多大年纪?”
  “交二十了!”
  “嗯!看你夙根深厚,骨骼奇佳,是一块奇材……”话声中,突地伸手扣了柳杰的腕脉。
  柳杰亡魂大冒,分明看见老人伸手扣来,但却避无可避,他深悔轻信一个陌生人,如果老人志在绢册,一切算完。
  老人用另外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连连点头,口里啧啧有声,然后放开手道:“你修习了绢册之半?”
  柳杰骇然地望着老人,唯唯以应,他实在猜不透老人的心意。
  “你修习了,但不能为用,是么?”
  “这……这……老丈怎么知道?”
  “这本来是先主人遗爱武林之物,老夫为什么不知道?”顿了顿,又道:“阻谷断水水不流,伫水盈谷待闸开。”
  柳杰圆睁着星目,激动得全身直抖,他直觉得这似乎是做梦,这本是预期中可遇不可求的事,但却奇迹般地碰上了。
  “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不必问!”
  “请问贵主人……”
  “也不必问!”
  柳杰不由傻了眼,他无话可说了,江湖中怪人何其多?
  老人自顾自地又道:“先主人精于易理,他算准今年今日此时此刻,会有投缘者到,十年前他仙去时,命老夫在此守候,成就这件奇缘,这部‘玄灵宝典’的下半本,其实只有两页,但却是全典的锁匙,如果不予开启,参悟了不能为用,这是为了防止宝典落入邪僻者之手,反济其恶!”
  说着,伸手在柳杰身上连点三指,又道:“初开已破,现在你进石屋去,照以往你所修习的心法用功,待至虚室生明,自有所见,去吧!”
  柳杰站起身来,先朝老人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向附壁而建的石屋,激动、兴奋、庆幸,他无法说出此刻心里的感受,略一犹豫之后,踏入屋门,人方进屋,什么也没看清楚,“轰!”地一声,石屋的门被封堵了,屋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意外地一惊,使他骨软筋疲,不敢挪动脚步,久久之后,心神稍定,他才想起老人的嘱咐。
  既来之,则安之。除了照老人的话做,没别的路走。于是,他就地坐下,调匀真气,五心内向,照曾经练习过的心法,用起功来。
  这一次,情形与以往不大相同,真元源源而生,通达四肢百骸,阻窒全没有了。十五年苦练,现在才算起闸通流。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柳杰睁开眼来,只决满室生明,织毫毕现,这石室约莫丈许见方,居中有张石几,四壁全是苔痕水印,其他别无长物。
  柳杰站起身来,突地发现石几面上,嵌了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恰与石面齐平,另外还有两张绢页,大概便是“玄天宝典”的下半部了,忙凑了过去,只见几面上刻有字迹,辨认之下,写的是:“风雷神剑,留赠有缘,解禁秘诀,虔诚跪研,笈合玄灵,取剑升天。”后面还署了名,是“玄灵子”。
  这些字句,浅显易懂。柳杰依照遗言,在几前跪了下去,恭谨地拜了四拜,然后长跪着研参那两张绢页,越看越是惊奇。每一句口诀,都是上半部各项功法的破解,如果不经破解,上半部的旷世神功,全归无用,这位“玄灵子”的设想之周,令人叹为观止,他把自己的上半部平摊几上,逐一对照参研。
  不一会,他便完全沉入了那些玄奥的口诀之中,不知耗去了多少时间,他已全部豁然贯通,兴奋不已地再拜而起,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功透指梢,插入几面,抓牢剑身,向上一提,长剑脱石而出。
  剑甫离几,石屋突地晃动起来,像幼时曾经历过的强烈地震。
  不由吓了个亡魂大冒,如果石屋倒坍势非被压碎不可,急切里,挥掌向屋门方向劈去。
  “轰!”然一声,碎石纷飞,现出了一个大洞,他毫不思索地穿洞而出,去势太急,冲到了涧谷的上空,身后“轰隆”之声大作,无疑地石屋坍陷了,他凌空一折,奋力旋起,落向对岸,踏实了,回身望去,不禁寒气直冒,石屋连石坪全坍了下来,乱石仍在翻滚下坠,久久才停息。
  他想,这定是“玄灵子”的安排。
  那老人呢?他惶然四顾,哪有半丝人影,以老人功力,当不致葬身崩岩之下,也许,他在完成主人遗命之后,离此他去了。
  望着那一大片崩石碎岩,柳杰兀自心惊不已,忽地,他想起了放在石几上的“玄灵宝典”,竟不及取出,不用说已随石屋消殒了,笈合玄灵,取剑升天,真是半个字也不假。
  看天色,又是黄昏,来时也是入暮,如果不是第二天,便是第三天了。
  人生的际遇,实在是莫测,短短的时间,一切改观。
  拔出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照人,果然是一柄奇兵,他爱不忍释地鉴赏了好一阵,才收起配在腰间。
  拜弟宇文冬的刁钻形象,浮现脑海,他不自禁地笑了,现在,将不必再自惭,足可当他的大哥而无愧了,他仍在山里么,还是离开了?他找不到自己该怎么样?
  然后,他想到那神秘的怪塔,一颗心不由跃跃欲试。
  ……
  经过一阵兴奋狂喜之后,接着而来的,是难耐的饥渴、饿,这东西的威力可不小,铁打的汉子也受不起它的折磨,在这种境地里,除了野果之外,再难找到疗饥之物了,小杂獐兔之类不能生撕了吃。
  他遥向对涧拜了三拜,以示领受遗泽之意,然后弹身离开。

×      ×      ×

  曙色驱除了宿雾,千山万壑从睡眠中苏醒了。
  柳杰钻出了石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乱山中根本没有路,全凭熟记山形地势,他对大别山区本就陌生,连方位都无法辨认,要出山得费番力气,想再找山湖秘塔,更加不用提了,只好放弃了重探秘塔的打算。
  凭日头认定了方向,然后动身出山。
  天下事可就这么怪,柳杰本已打消了探查秘塔的念头,一心只想出山,但奔驰了一阵之后,发觉山势似曾相识,仔细一番辨认,却无巧不巧地撞到了山湖的进口,好奇之念,油然而生,提身便朝山湖奔去。
  不久,到了湖边,怪塔矗立依旧,只是不见半个人影。
  他面塔而立,望着半浮的石梁,神秘的怪塔,塔顶上悬吊挂的怪剑与玉匣,心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住在塔里的是什么人物?
  为什么要悬挂宝剑与玉匣?
  像“东陀”、“西道”那等名震武林的人物,尚且被震得飞泻而出,仅以身免,自己成么?
  唯一进入塔门的是“疯丐”,这可是个谜中之谜……
  撒手一走,撇下这颗好奇之心,冒险闯塔,的确后果难测,他不由大感踌躇,久久拿不定主意。
  如果功力没有解禁,他至多是看看热闹,不会生这非分之想,而现在情形不同了,武林人那种好奇偏执的思想,他也不例外,好奇、揭谜,谈不上理由,更不会想冒生命之险,等到的是什么,也许,这就是武林自古多事的根本原因。
  木立多时,最后,还是决心冒险一试。
  于是,他鼓足勇气,跃上了石梁,一起,一落,到了塔门外,这怪塔是以一片岩石做根基,是以门外还有丈许的空间可资落足容身。
  没有动静。
  他运足目力,由黑洞洞的塔门内视,空空地,什么也没见,突地,他发觉塔内迎面的后壁上,有一个血红的掌印,不由心头剧震,想不到怪塔主人是失踪了二十年的一代魔王“血手印”,入山前废庄避雨的一幕,骤现脑海,眼前似乎看到了难以计数的白骨骷髅,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头皮有些发炸。
  就当他震惊莫名之际,一道其强无比的罡风,从塔门卷出,连意念都不曾转,便被震得飞射而起,倒划向湖面,但他临危不乱,借势一个疾旋,落回了湖边,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这种沉厚如山的掌风,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被震无伤,使他雄心大振他已考验出自己的功力,不在“东陀”“西道”之下,这可是大出望外的事,调匀了一口真气,他再次弹身飞扑塔门。
  身形尚未落实,耳际突闻雷鸣之声,憾山罡气,从塔门暴涌而出,心里刚暗道一声不妙,一个身形,已腾空而起,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飞殒泻,这一下,不须他乘势,直落到湖滨,“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逆血夺口而出。
  头晕耳鸣,眼前发黑,竟然爬不起来。
  久久之后,他才挣扎着摇摇不稳地站起身形,他气沮了,不死已属大幸,说什么也不是“血手印”的对手。
  蓦在此刻,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道:“好小子,你是铁打的?”
  柳杰大吃一惊,暗想:“莫不成那魔王见自己不死,离塔现身了。”
  一股凉气,从头顶直到脚心,如果真是“血手印”现身,这下子可就死定了。
  心念之中,缓缓转过身去,眼前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丐,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对方,赫然是见过一次的“疯丐”常乐天,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奇怪,这老叫化还逗留在山中。
  “疯丐”偏着头道:“小子,你真不含糊!”
  柳杰喘了口气道:“老前辈是‘疯丐’……”
  白眼珠一翻,“疯丐”怪叫道:“谁说老叫化疯,你小子不知死活,才真正疯呢!”
  柳杰内伤不轻,说话有些气促,喘了口气才道:“常老前辈,恕晚辈失言!”
  “疯丐”点点头道:“这还像话,你小子这份能耐,江湖少见,是哪个老不死调教出来的!”
  “晚辈没师门!”
  “又不像话了,你从娘肚子蹦出来就具备了这一手?”
  “……”
  “不说算了,我老要饭的不稀罕定要知道,你小子什么名字?”
  “柳杰!”
  “唔!能两闯塔门而不死的,你是第一人!”
  “老前辈不是曾经进入塔门,安然而退么?”
  “你错了,我老要饭的不是……”
  “那该怎么说?”
  “疯丐”摇了摇头,道:“我老要饭的并非凭本领出塔,是被人家放生的。”
  柳杰骇然道:“放生?以老前辈的功力……”
  “疯丐”翻着白眼道:“屁功力,讨饭的功力罢了。”
  柳杰想笑,但不敢笑,追问道:“塔主人为什么不对老前辈出手?”
  “疯丐”吐了口气道:“大概是可怜我要饭的年高命苦,所以网开一面,破例放生。”
  当然,这不是由衷之言,柳杰听得出来,故意又道:“老前辈即已入塔,当已知道塔内是什么人物?”
  “疯丐”连连摇手道:“不知道,不知道,老要饭的什么也没见!”
  柳杰毫不放松地道:“老前辈是不愿揭开这谜底么?”
  “疯丐”大声道:“告诉你一无所见,难道你小子看到什么了?”
  柳杰心念疾转,老丐守口如瓶,必有原因,自己更不能揭破,何况看到的只是个手印,并不能证明塔里人是“血手印”本身,当下淡淡地道:“晚辈如有所见,便不会问了。”
  “疯丐”突地一翻眼,道:“好小子,你不赶快觅地疗伤,想死么?”
  柳杰才感到心脉隐隐作痛,皱了皱眉,道:“如此,晚辈告辞了!”
  “让我老要饭的助你一臂……”
  “盛意心领了!”说完,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走了一段路,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疗伤,“疯丐”又从后面追上来道:“小子,你知道你受的是什么伤?”
  柳杰怔了怔,道:“掌伤!”
  “疯丐”用竹杖敲打着地面道:“如果你以为是普通掌力所伤,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你无妨试试‘任脉’与‘督脉’之处,有什么异样没有?”
  柳杰运功默察了一阵之后,摇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只‘心脉’有点不适。”
  “怪事,我老要饭的不信,你再查查看?”
  “不必了,真的没有什么。”
  “疯丐”面露惊容,白眼连翻,道:“让我摸摸看!”
  “好吧!”
  “你运功让真气循脉流转。”
  柳杰也是惊疑不定,依言运转真气,“疯丐”双手互用,仔细地探索了一阵,突地后退一步,惊声道:“这的确是怪事,真的没有,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可是没这理由?嗯!莫非是你小子修习了什么玄功,所以能抵挡那……”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柳杰顿时明白,自己修习的是“玄灵宝典”的所载的至上玄功,这老化子真不简单,竟也能猜得出来,但他说了半句话,后面的没说出来,如果知道塔里人使的是什么掌功,便可由此推断出塔里人的来路。
  心念之中,道:“能抵挡什么?”
  “疯丐”摇头道:“只当我老要饭的没说吧!”说完,一歪一斜地举步走了。
  柳杰目送“疯丐”离去,他没理由拦阻对方,只一忽儿工夫,“疯丐”歪歪斜斜的身影被林木遮掩不见了,柳杰转入林深处,运功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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