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证物证　有口难辨

 

2021-02-08 09:49:23   作者：金锋   来源：金锋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四月十五，暮。
　　“铁衣堂”。
　　“铁衣堂”乃是“铁衣堡”内商讨一切重要事务的地方。
　　因此，这儿一定有几张交椅，两列的椅子，让与会的重要人物坐。
　　但今天这里是冷清清的。
　　说它冷清清的，是因为它虽然有几十张椅子，却只有两人坐着，相形之下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是男的，少的是女的。
　　男的是“铁衣堡”的堡主，司空铁衣。女的就是司空如雪。
　　此时，司空如雪正默默无言的坐在司空铁衣身边。
　　司空铁衣乃是一个豪爽的江湖豪杰，他一生中的事迹，说出来也几乎是无一不令他引以为荣的事迹。
　　他二十一岁时就立志要在江湖上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要做一个令人尊崇、万古流芳的英雄豪杰。
　　二十七岁时，他独力扫平“西河二十四寨”，西河一带的强盗及响马几乎被他杀了个清光。
　　那时，他不但是绿林道上的克星，也是剪除白道上的害群之马的煞星。
　　少林俗家弟子中第一高手“铁掌大侠”段天斐的两个宝贝儿子竟淫奸一个少女，被他路过该处无意发现，他即一掌一个，送两人归西。
　　事后，此事传到“铁掌大侠”段天斐耳中，段天斐怒极，于是，派人到“铁衣堡”来下战书。
　　司空铁衣见到段天斐不但护短，且又横蛮已极，怒而接下挑战。
　　两人在沧州五云山上决一死战，结果，司空铁衣武功高出了他一筹，在二百多招后击败了段天斐。
　　他击败了段天斐，也没有打算要杀死他，转身就走。
　　那知，段天斐凶性大发，竟然在背后暗算他。
　　但司空铁衣何许人也，他早就已有了提防之计。
　　他也知道段天斐是一个面慈心狠、下手毒辣的人物，是以，他一闪过段天斐的暗袭，回身一掌，就把段天斐从五云山上的一座平台上打入了深达百丈的山谷内。
　　从此，段天斐就此的在这世上消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急。
　　午间下了一场雨，到黄昏时就停住了，使大地接受了雨水的浇润，更显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但司空如雪却没有心去欣赏这一切美丽的景色。
　　她心中只有焦急与不平。
　　“爹……”
　　司空铁衣抬头望她，道：“哦，有甚么事呢？”
　　他仁慈的笑着：“方才你一进来直到刚才还不声不响，爹还以为你在赌气爹甚么呢！可不是吧？”
　　司空如雪摇摇头。
　　“不是。不过……我……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司空铁衣豪爽大笑。“甚么事，莫不是怕你大师兄。”
　　“你就会取笑人。”
　　“好了，好了，爹不取笑你，说吧，甚么事呢？”
　　“我……我……想……”临到关头时，她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司空铁衣大笑。“看你，说有一些话要跟爹商量，现在又挤不出半句来。”
　　她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期期艾艾：“我想……大师兄与我……与我不会是一对……一对……”
　　司空铁衣一怔。
　　“怎么回事呢？”
　　她再道：“我……我想，我与大师兄性格不合，勉强……勉强的结合，也不会有甚么幸福的。”
　　司空铁衣浓眉一轩。“甚么话，你看不起你大师兄？”
　　“不是，决不是啊。”她急忙反驳道。
　　“然则，又为了甚么原因使你有了这个念头呢？”
　　司空如雪欲言又止，“我……我……唉，我的性格本就与大师兄格格不入，以后岂不……”
　　“甚么话！”司空铁衣笑道：“性格不合？哈哈哈哈，想当年，爹当初与你娘成亲时也是格格不入的，最后呢？你看，还生下了你呢！”
　　他长笑中又道：“乖女儿，快叫喜娘为你准备的东西再检查一次吧，你一生中的好日子再几日便到了，到时啊，作爹的可放下了这责任啊！”
　　笑声中，他似也有无限伤感。
　　一个老年人忽然发现了他女儿也到了该嫁的日子时，他又有甚么感受呢？
　　司空如雪不再反抗，她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
　　因为她知道父亲心意已决，再谈下去亦是无意义！
　　她默默走出“铁衣堂”。
　　命运！
　　这一切也可以归咎为命运么？


　　同月同日，夜。
　　子时。
　　柳飘泊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来到了“月下亭”前。
　　“月下亭”就是他常与司空如雪约会的“老地方”。
　　他因为代替杜狂涛值夜的工作，以致迟到了一些时间。
　　但他知道她一定还在等着。
　　还未走近，借着高挂夜空的月光，他看到了一条纤瘦的身影。
　　他心中一阵悸动。
　　他缓缓的走上三级的小阶，走入了“月下亭”里。
　　那人影仍未动。
　　柳飘泊立时道：“如雪，我已到了。”
　　司空如雪不回答。
　　柳飘泊又道：“如雪……”
　　她也不回答。
　　柳飘泊心中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心中一阵颤慄。
　　他道：“你怎么了？”
　　司空如雪沉默着。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到了她前面，眼瞳倏地因恐惧而收缩。
　　“你……你……”
　　这人竟已死了。
　　这女子竟不是司空如雪。
　　远处望来，这女子正倚着“月下亭”的栏杆沉思，因此，柳飘泊也没有发现这女子不是司空如雪。
　　柳飘泊心里那一片阴影更加扩大，他脑中猛地灵光一闪……他再仔细的观察这死去的女尸，发现她是被人扼死的。
　　而且，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内里竟是赤裸裸的。
　　隆起的胸膛……平伏的小腹……再看下去，柳飘泊差点叫了起来，双手不由地发抖及心里正愤恨着。
　　原来，这惨无人道的凶手竟先奸后杀，把她安置在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喧哗的人声。
　　柳飘泊心内一寒。
　　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知道这已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定有人在陷害我。
　　“这人假冒了如雪的笔迹，又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放在这里，再引人来置我於死地。”
　　想到这里，他手心发冷，想离开“月下亭”时，至少已有十多把火炬围住了他。
　　这是谁呢，这是谁呢？
　　他脑中电转，立时浮起了几个人的面貌——
　　大师兄？不可能！大师兄为人宽厚，又怎会用此毒计！
　　三师弟，更不会。三师弟与我最是交好的了，绝不会的。
　　四师弟？也不会。
　　那么，这人是谁？
　　唉，别管这人是谁了，今夜看来是被噬定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人更多。
　　人声更杂、更喧。
　　“啊，这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春花吗？”
　　“看她死得好惨啊！”
　　“还用你说。”
　　“你说是怎么死的？”
　　“这……这（看了柳飘泊一眼，故意地说大声些）好像是起初要强奸，遭遇反抗，强奸之后……杀掉！”
　　“哦，好毒计啊！”
　　“哼，天网恢恢，今夜刚好教我们碰上了，就一定要找出凶手来，为春花伸冤啊！大家可要做证人啊。”
　　众人大声应“是”。


　　他只觉得恍恍惚惚的站在“月下亭”中被众人围着，不知所措，连一句要解释之话也无从说出。就在这时，场中走入进一个锦衣年轻人，眼中露着狡猾的光辉。
　　柳飘泊如溺水的人遇见小岛一般，道：“四师弟，你来得正好……”
　　花剑雨看了看场中的情形，开口道：“二师兄，想不到你……”说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师弟，我……”
　　“不必多说了，师兄你既干下了这等事又让人揭穿，我……”
　　“师弟，……唉，我知道你也是不相信我的！唉，连我现在也不敢相信我自己了！”他自言自语道。
　　花剑雨道：“这件事，大伙儿不能作主，该交给师父处理。”
　　他转回头去，向二三十个持火炬的家仆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应“是”。
　　“对，该把他交给堡主！”
　　“哼，竟干出了这等事！”
　　“想不到他外表英俊斯文，内地里却是……”
　　“这叫：知人口面不知心啊！”
　　“不，该叫斯文败类。”


　　同日同夜。
　　子时已过去半个时辰了。
　　夜风冷烈。
　　柳飘泊心中更比夜风还冷。
　　“铁衣堂”。
　　二三十把火炬，已足够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了。
　　他是自愿受缚的，随着花剑雨来到这里参见司空铁衣的。
　　尽管有二三十人站在“铁衣堂”外，“铁衣堂”四周却是一片寂静，此可见出“铁衣堡”戒律之严。
　　司空铁衣冷冷的望着柳飘泊。
　　他想不到自己最器重的一个弟子做出了这种事来。
　　他本来也不相信此事是柳飘泊干的，但听到花剑雨一番的讲述以及又抬来了那个丫鬟——春花的尸体，也就是所谓的人证以及物了。
　　瞬时，一阵的失望以及愤怒立刻涌上了他心头。
　　柳飘泊只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司空铁衣也根据此点认为他默认了，人证物证，再加上他的默认，几乎可肯定他就是凶手了，同空铁衣心中又一阵失望。
　　柳飘泊是他四个弟子中天资最高，也最具有才气的弟子，他预计再过三年，柳飘泊的武功已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与自己不相上下了。
　　哪知，他竟不求上进，以致发生今夜的这种事情来。
　　司空铁衣铁面无私，若有这种事发生而又捉到凶手的话，他此刻已下令就地将那凶手处死了。
　　但是，对于这最钟爱的徒弟，他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柳飘泊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只因为他已无话可说了！
　　人证、物证，这背后害他的人可真计划得太好了。这计划已近于天衣无缝了。
　　他心中只感到了一阵绝望的冷烈，无疑的，他已掉下了一个极其阴毒的陷阱里，而这人甚至连露面也不必。
　　这人不但能模仿司空如雪的笔迹至九成九酷似，甚至还知道他与她之间约会的老地方——望月亭。
　　这人先奸了丫鬟，再把她放置于此亭中，一俟他走入“月下亭”，即发出暗号，招来“铁衣堡”中的家仆及花剑雨，使他身陷囹圄。
　　现在他无疑已成功了，柳飘泊就算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只是，他这样做又有甚么用意及得到好处？
　　挑拨离间？
　　好绝的一着棋。
　　好毒的计。
　　司空铁衣冷冷的望了柳飘泊半晌，终于忍不住而开口：“老二，咳咳……你又有甚么话要说呢？”
　　柳飘泊木然摇头。
　　“没有。”
　　“你承认了？”
　　“也没有。”
　　司空铁衣不禁怒而问道：“那你又是甚么意思？”
　　“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
　　柳飘泊点点头。“是的，一个极毒且狠的陷阱。”
　　“你不是在推卸吧？”
　　柳飘泊淡淡道：“师父自幼将我养大，自然知道弟子绝不敢半句虚言……”
　　“嗯？”
　　柳飘泊又道：“弟子所以有今日，乃皆师父所赐，师父育我十多年，弟子又怎敢虚言以应。”
　　“这点我相信你。”
　　柳飘泊冷冷的环顾众人一眼，又道：“弟子於今日下午收到一封信笺……”说着，伸手探怀取出了那张信笺，又道：“师父且请过目。”
　　“哦？好，将这信笺拿过来，让我看看！”
　　柳飘泊双手捧上该笺。
　　司空铁衣打开该笺，纸上写着几行娟秀的笔迹——
　　“今夜子时，
　　来老地方。
　　引颈以盼，
　　切莫违约，
　　知名不俱”
　　这也是导致他应约前来又遭人陷害的笺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