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铁剑情仇

 

2020-04-02 21:21:50   作者：凌霄子   来源：凌霄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华山剑派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临战死搏的准备！
　　就算不明底细的低级弟子，只要一看四方长老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也都明白敌人是极可怕的对手！
　　至少十年来，华山剑派都没有过四峰长老联手御敌的时候！
　　山风急劲，林涛怒吼！
　　烈日下，千百把寒剑犹如钢铁森林，令人一睹心惊，再睹体颤！
　　铁剑真人虽已离去十年，华山剑派的威势犹然不衰！


　　轰然一声，若雷起于大泽，如龙腾于深渊，仰天池中水激石冲！
　　把守仰天池的众道士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被溅了一身一脸的水！
　　眼睫方瞬，数块石子已如最强劲的暗器，射中了五个道士，石力之强，碎骨入肉！
　　石块坠落的铿锵声，惨叫声，振剑声，呼喝声，同时乱起！
　　她的身子已斜掠如鸢，冲向西峰！
　　剑光闪，血花溅，惨叫起！拦路的道士立即仆倒四个！
　　她如入无人之处，剑闪处血必溅，修行十年以上的华山弟子在她的剑下连一招都敌不住，这至少是玉香子清玄子俯首听命于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冲到了通往西峰的山口！
　　但她猛然收缓脚步，心中大惊！
　　山口处卓立一人，头戴竹笠，身披绛色大氅，背对着她。
　　这身打扮她是绝对忘不掉的！
　　那人不回身，却拔出剑来，剑刺青空，寒光耀眼眩目，他身上的杀气慑人心魄！
　　他并不回身，他的剑也不动，举剑凝立，犹如一尊雕像！
　　她认得这把剑，铁剑！
　　这正是她十年来日夜不安的种因！
　　她立即倒纵而起，折向通往东峰的山口！
　　拦路的道士又倒下了三个！
　　通往东峰的山日处坐着三个道士，也都戴着竹笠，在她冲翔而至时，居中的高大道士竟然双手合什，高诵了一声佛号，声震群山！
　　怪哉！道士诵佛？
　　噫唏！这一声佛号所蕴含的中气内力竟如斯惊人！
　　她腾身而起，高升近十丈，身法极优美，想凌空冲越山口，却不料居中的道士虽盘膝于地，身子却也紧随而起，又拦在她的面前！
　　可恨的是山中只有一条路！
　　她知道，扼守中峰和千尺幢的高手一定多，四峰长老必会全力扼阻通往中峰的山口，但若冲向两侧，则会造成对手判断失误，潜隐的可能性也大。
　　可惜，东西两山口皆为她不愿与之动手的高手所扼阻！
　　看来她的的确确是上了华山派的当了！
　　她一抖剑，剑光如乱花，刺向那道士，狠辣而精奇快捷的剑法！
　　诵佛道士的刀也出鞘，玄铁柳叶刀！
　　刀法却只是招架，并不还击！
　　刀剑相格击，她的手臂巨震如酸麻，急撤剑回身，腾跃上岩，掠石跳涧，奔翔自如，朝中峰山口冲杀过去！
　　挡者披靡，拦者非伤即死！
　　云台长老高喝道：“结起‘无极剑阵’！”


　　霍霍霍……
　　众道士身形错动，脚步急移如风，在四峰长老的身后组成四面长阵。
　　华山的“无极剑阵”，武当山的“太工剑阵”，长春观的“七星剑阵”、崆峒山的“四面青杀”剑阵、少林寺的“罗汉大阵”……都是武林中极有名的群战阵法。
　　“无极剑阵”依陈抟老祖的无极图创成，内含五行生克之理，变化多端。尤其四峰长老，其道行既深，功力又高，演练多年，精熟已极，实在令她忌惮！
　　四峰长老也极忌惮她！
　　她的轻功、剑术都高于四峰长老的每一位，仅仅她适才往来奔突，就已使出十几种不同的剑法！
　　能把一种剑法练精就已不容易，她竟精熟这么多种剑法！
　　她就是那可怕的“天尊”？
　　她就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策划者？
　　此人不除，华山剑派倾覆在即！
　　朝阳长老道：“哼！你若能冲破这‘无极剑阵’，华山任你往来！”
　　她冷笑道：“用不着我来冲你们的‘无极剑阵’！”
　　说完，她右手擎剑当胸，剑尖正指天空，左手成兰花指高挑在顶，吐声清脆娇厉：“天尊在此，护驾何在？”
　　此语一出，结成“无极剑阵”的道众，竟有三分之一左右忽然挺剑刺斫同门兄弟！
　　“绝剑天尊，万界仙君！”
　　呼声与寒剑同起，委尸溅血，“无极剑阵”立即大乱！
　　四峰长老更是大惊失色！
　　竟有数人袭击四峰长老！
　　这才叫“天尊”！这才是“天尊”的可怕处！
　　天尊是道教的最高神祗，哪一个道土每天都要诵念天尊之号。
　　眼前这位活生生的“天尊”，竟暗中收化了华山派的众多弟子！
　　趁阵势大乱之机，她冲到了通往中峰的山口！
　　梅无心就站在山口处！
　　几十名道士挺剑守卫山口，对梅无心极加戒备！
　　她叫道：“颐郎，护我下山！”
　　梅无心却冷冷地笑了。
　　“我一个人只怕不顶事！”
　　“呔！你等什么？怕死吗？”
　　梅无心叹了一口气。
　　“我在等车大头和萧雨路！我不怕死，可是我害怕朋友和我所爱的人！”
　　“天尊”大怒，抖剑刺向梅无心！
　　梅无心竟没有拔剑，她这一剑正刺中梅无心的右肋！
　　刺中他的，正是他所爱的女人！
　　她就是殷蕊！


　　雨笠紫氅的剑客从天飘降！
　　“你何其毒也！”
　　他的剑指向殷蕊！
　　殷蕊恨恨地啐了一口：“你果真没死！”
　　他掀掉压得很低的雨笠，赫然露出一脸丑陋而可怕的疤痕！
　　云台长老追杀过来，惊喜高喊：“是铁剑真人？铁剑真人回来啦！”
　　他不但认得铁剑真人的伤疤，也认得他的铁剑！
　　群道欢呼，群山震动！
　　铁剑真人对于众人狂喜的欢呼却反应冷淡，他只是盯住殷蕊道：“你总该让他们看看‘天尊’的真面目了吧？”
　　殷蕊揭掉人皮面具——
　　刹那间人群静寂！
　　每个人都受到了震撼！
　　多么美艳惊人妖冶无方的一张脸！
　　这样一位美人，竟是可怕的“天尊”？竟是杀人如儿戏的女魔头？
　　她笑了，笑得更动人！
　　“怎么样？我配做‘天尊’吗？”
　　不管配不配，她都已经做上“天尊”了！
　　铁剑道人冷峻而言：“你公开的身份并不是‘天尊’！”
　　“不错！你想把秘密公开吗？”
　　“我只想和你比剑！”铁剑道人说：“你不是一心想得到铁剑秘密吗？”
　　铁剑刺出！玄铁之精百炼千锻而成的上古宝剑，至少已有二千年的历史！
　　殷蕊挥剑相迎！
　　绝顶高手，精奇剑法，刻骨仇恨，难言隐衷，在华山之巅开始较量，搏杀！
　　身形忽分忽合，步伐忽进忽退，剑光忽如匹练迎风忽如惊虹横空忽如寒星万点忽如深入黑渊！
　　铁剑道人横行江湖时，他的对手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走过三十个回合！
　　但殷蕊已和他狠斗了八十多个回合！
　　殷蕊至少已变化了二十七种威震武林的精绝剑法！
　　使四峰长老尤其莲花长老吃惊非小的是，她居然使出二招“千叶九品莲花剑”的剑法！
　　九品莲花剑法乃华山派镇山秘技，绝不外传的！
　　四峰长老瞠目之余，立即悟出她和华山派必有某种极为复杂难言的隐秘关系！
　　殷蕊见仍不能取胜，心生焦躁！
　　她原以为行事诡秘，无人知觉，且华山自古一条路，带随从护驾上山实殊不便，所以只身上山。万料不到秘密被四峰长老窥知，铁剑道人死而复生，竟在此时上山，而大圣门的柳如笑却也守住了东峰山口！
　　梅无心非但没能阻止柳如笑上华山，却竟然临阵叛心！
　　若不能斩除为首者，今日休想下山了！
　　她只有使出尚未最后练成的“希夷剑法”！
　　“希夷剑法”就是“无极冲虚神剑”，有三种至高之处：是内功法奥；是一套八十一式的精绝剑术；内功成则练就无形气剑，御气为剑伤人无形！
　　她疾变剑势，催加内力，右手剑光霍霍逼人，左手骈食指中指如剑，顺势挥出，一股无形剑气从指端冲射而出，刷地一声，气剑击中铁剑道人的大氅，立穿一洞！
　　她又一指挥出，哧地一声，铁剑道人的大氅被气剑削掉一条！
　　剑指并施，钢剑气剑合用，攻势威厉，令人心惊！
　　云台长老大叫：“无极冲虚神剑！女魔头竟会我派秘术！”
　　铁剑道人被迫连连后退闪转！
　　云台长老久悟“无极图”而难得至精秘奥，却被殷蕊以镇山绝技来杀华山派的前任掌门，云台长老心灰意颓，一口鲜血望空喷出！
　　突然，殷蕊的身子一抖，宝剑刺出竟然斜颤不准，左指挥出，却顿无一丝气感，心中大惊，方欲改换剑法，突然手足无力，四肢犹如久压之后的酸麻般渐失知觉，宝剑被轻易格飞，未等对手剑到，她已先自颓萎倒地！
　　这一奇变令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但若华光目睹，则他一定不会吃惊！
　　因为他见过殷蕊练功！
　　“无极冲虚神剑”是一门以内元为基础的剑法，法理高深，每一阶段都有严格的修持规定，不能强行抢进。尤其第三阶段的“五气朝元”最为要紧。炼精化气练气化神而为金丹的第二阶段功成后，内功已达很高境界，下丹田中贮有金丹内会，功力已斯惊人，可以以指作刀切金割玉。但若想大功告成，则须将内气之金丹移上黄庭宫（心口），吸头手足五处之精元回补心丹，就象炼出铁后，若使成钢则需回炉加温一样，方能使金丹精纯饱满。当此之时，四肢与头部所贮精元皆集中于心，以是四肢无力，头昏嗜眠，这就是为什么陈抟老祖曾嗜睡累月经年的原因。此时最忌炼功受惊和强行运功，轻则瘫痪，重则走火入魔呕血破心而死！
　　野鹤道长因功力不够，终于没有练成。
　　殷蕊功力也不够，所以她不但行采阳淫术，而且以人血涂于五大要穴吸摄精元，强进以图速功！
　　结果她一用气剑，耗用内力，精元受损，更兼心急神躁，十年来日日如法修习的内元稍一失控，便循熟路集入黄庭宫，顿时手足无力酸软难持！
　　其实，如果云台长老不大叫吐血，便不会提醒她想起“无极冲虚神剑”，这一想起，已成习惯的修习记忆立时难以禁制地兴奋，终酿成祸！
　　祸根当然是她自己！
　　她躺卧于地，闭目受死！


　　梅无心突然扑上来，拔剑格开了铁剑道人的剑！
　　“你不能杀她！”
　　铁剑道人冷冷地盯住他，良久又去看殷蕊。殷蕊面如死灰，惨白难看。铁剑道人终于收起了剑！
　　莲花长老飘纵近前，大叫：“这女魔乃阴谋主首，本派死敌，血债累累，绝不可恕！”
　　假扮成白云观道士的柳如笑想起了刘云峰与和浦三郎的故事，想起了悬刀居土大义释敌的行为，便近前道：“她既已战败，自承恶果，何必赶尽杀绝？”
　　他虽不明白殷蕊何故如此，但可以推断她或受内伤或走火入魔。
　　莲花长老大骂道：“呸！放屁！她杀死本派弟子凡十余人，难道你没看见？咦？你是什么人？”
　　华山派弟子怎么敢僭越职分忤逆长老的话，且这厮装束也古怪！
　　扮做法秀的西门独秀道：“他嘛？爱闻屁的人！”
　　柳如笑道：“秀儿，不得胡来！”
　　莲花长老大怒而问：“何人门下弟子如此没有教养？”
　　柳如笑抱拳施礼：“小可向老法师陪礼！小可是大圣门弟子柳如笑，今日特来拜山！”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柳如笑？八剑联盟要杀的不正是他吗？
　　这才叫飞蛾投火！
　　十几名道士哗地一下围住他们！
　　柳如笑道：“在下今日前来拜山，有两件事需向贵派解释和询问，并不是来打架的。”
　　监院过来道：“素闻柳少侠声满东南名压西北，果然胆气非凡！不知少侠如此乔装扮成白云观道士混入我华山，所为何来？”
　　他已听说有三个“白云观道士”负密函而入华山，断定就是柳如笑他们。
　　乔装的主意是西门独秀出的鬼点子。
　　“我等唐突乔装为的是减少麻烦，能够顺利见到贵派知事诸长老。”
　　监院冷哼一声，睥睨柳如笑和西门独秀、云花三人，道：“堂堂大圣门的柳少侠，若是真来拜山的，尽可以光明正大而来嘛！何必行此诡谲之事乎！”
　　柳如笑脸色立时涨红，心说秀儿出的主意好冤人哪！秀儿笑道：“我说监院老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监院诧异地瞪了她一眼，道：“贫道今年五十有七了。”
　　“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就算一年只懂得一个道理，于今也该明白五十七条道理了，对朱对？可我看你却有点太胡涂！我问你，你们这些臭道士围住我们呲牙裂嘴地是为什么？我们是杀了你华山的人啦？还是抢了你华山的宝啦？你心里不会不明白吧？如果我们报号上山，是不是得和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臭老道动手？我们知道华山派连遭灾劫，不想让你们再受惊扰，一番苦心，却换来驴肝肺！”
　　这番尖刻辛辣的话直气得监院心头冒火，见秀儿年不及二十，口气却这般狂妄，心想不给她点厉害未免教她太小瞧了华山！
　　“无量天尊！听你的口气，我华山派全是无用之人，也好，贫道先来领教你的手段！”
　　左手绛衣大袖一拂，虚扫其面门，右手阴出，疾抓秀儿的衣领！这一招“惊鸟夺雏”是华山派的擒拿手，老监院很少失手！
　　抓不中，秀儿的人也不见了。监院心惊，疾施“回风拂柳”，身体侧旋，双臂轮扫，防她从背后偷袭！
　　又扫空，秀儿已回到柳如笑身旁，手中高擎一块玉笏简。笏简乃道士领戒后人人必备之物，级别不同，质地各异。这块白玉笏简上刻着几个篆字：太华道院监院朝圣简。
　　这是监院的身份证。
　　西门独秀道：“尔等各院各门弟子听则：本监院现在命尔等收剑肃立，退列两厢！”
　　当然不会有人听她的话，但如此已够监院难堪的了！连监院玉笏都丢了，输得真惨！
　　柳如笑伸手夺过玉笏，捧还给监院，道：“秀儿年少任性，率尔胡来，道长有长者之德，万望涵谅不罪！”
　　总算给监院一个台阶下了。监院讪然道：“贫道大意失手，只怪修行尚浅！”
　　弦外之音还是不服气。“秀儿”唇须尚未生出，十四、五岁而已，这般好手段，只怕从小便做贼！
　　从小做贼倒是猜对了。其父西门三郎号称独一无二的贼中“国手”，秀儿的偷技当然是家学渊源，可谓神妙了。只不过老监院竟没有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秀儿和云花都涂了脸，云花一直不敢开口，但秀儿于口技肖声一道，亦可谓维其妙矣！
　　此时，四峰长老已向铁剑真人见过礼，朝阳长老过来道：“小施主手段高妙，贫道很想领教领教！”
　　“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这帮老道着实难缠得紧，没完没了！”
　　秀儿话音刚落，忽听地上的殷蕊痛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