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铁佛翁战金至尊
 
2019-11-23 10:07:4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铁佛翁是沈匡湖的授业恩师,更是董慕霞的父亲,他们都知道,铁佛翁武功深不可测,一般武林高手绝对接不住他三招两式。
  但那锦袍老者显然不是寻常人物,只见铁佛翁不断狂攻猛打,但锦袍老者仍然一掌一掌地接了下来。
  沈匡湖心中一凛,暗道:“这老者武功极高,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铁佛翁蓦然看见沈匡湖和女儿一起回来,立时喝道:“你们先退出去,待我收拾了这老贼,再跟你们慢慢细说。”
  那锦袍老者冷冷一笑,道:“谁是个贼,大家心照不宣好了。”
  铁佛翁一面应战,一面冷冷笑道:“你要取万熙贤的东西,该往天目山去找,怎么居然翻到老夫的巢穴来?”
  那锦袍老者嘿嘿冷笑,道:“董老爷子,你不要装蒜了,你今天若不把东西拿出来,金某誓不干休!”
  铁佛翁怒道:“金至尊,你欺人太甚了!”说到这里,从兵器架上抄了一杆银枪,霎眼间,只见千百道银光在空中暴闪,立时把锦袍老者逼退了七八尺。
  金至尊脸色一沉,也从身上撒出了兵刃,他的兵刃不是一件,而是一双足有两尺长的金箸,看来就像是炸油条或者是用来煮面的筷子。
  铁佛翁沉喝一声,银枪再度疾攻。
  这一轮疾攻,有若长江大河滚滚而下,金至尊虽然已把金箸撒在手中,但一时间还是只能连连闪避而已。
  铁佛翁要抢制先机,枪下绝不容情,转眼之间,两人交手又已六十余招。
  若是寻常之辈,早已给铁佛翁这一轮急攻杀得手忙脚乱,甚至一败涂地,但金至尊是武林中极厉害的黑道高手,他一身武功固然深不可测,临敌经验尤为丰富,这时候眼见铁佛翁既已抢占了上风,他也就索性一味稳守,别看这双金箸份量远逊银枪,当金至尊只求自保之际,居然也能使出类似刀法中“铁门闩”的招式,铁佛翁虽然以“兵中之霸”的长枪疾攻,依然无法伤得了敌人分毫。
  这时候,沈匡湖和董慕霞仍然站在练武厅外观战,他们并未听从铁佛翁之言离去。
  董慕霞越看越是颤胆惊心,不由自主地握紧着沈匡湖的手。
  沈匡湖忽然给师妹握住了手,不由心中一荡,怔怔地瞧着董慕霞的俏脸。
  董慕霞却似浑然不觉,只是紧张地问:“叫金至尊的是甚么人?”
  沈匡湖吸了一口气,道:“他是一个大恶人,只要是有钱可赚,甚么勾当也照做不虞。”
  董慕霞又道:“这金至尊的武功很厉害吗?”
  沈匡湖道:“他能够跟师父暂时打成平手,当然绝非弱者。”
  董慕霞心中一凛,道:“我爹会不会有危险?”
  沈匡湖沉吟半晌,最后却还是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董慕霞忽然尖叫起来,目中露出了惊惶之色。
  因为她看见宝象回来了。
  在二崖镇,人人都知道沈公子的书僮宝象又白又胖,但如今,在宝象白脸庞上,竟然笼罩着一层极可怕的紫黑之气。
  “宝象!”董慕霞失声惊呼,她甚至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宝象。
  在她的心里,实在绝不愿意见宝象变成这副样子。
  她只希望这是自己眼花缭乱,认错了人。
  但眼前这胖子不是宝象又是谁?她失望了,回来的正是宝象。
  董慕霞放开了沈匡湖的手,她看见宝象脚步踉跄,好像连站也站不稳了,正想上前扶他一把,沈匡湖已陡地喝止:“不能扶他,他身上全是剧毒!”
  宝象惨笑一声,不断地点头。
  董慕霞又惊又怒:“宝象,是谁下的毒手?”
  宝象张开了嘴,但他还没有说出半个字,喉咙里已涌出一滩瘀腥的血浆来,就再也支持不住仰天栽倒在地上。
  “宝象!”董慕霞的身子在发颤,声音也同样颤抖得很厉害。
  沈匡湖拉住了她,不让她走过去。
  “他已经死了。”沈匡湖的声音也是极其难过,但却比师妹镇定得多。
  董慕霞的眼睛里噙着泪花,悲声说道:“他还只不过是个大孩子,是谁这么狠毒,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来对付他?”
  沈匡湖沉声道:“师妹,你不要难过,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凶徒,为宝象昭雪冤仇的。”
  就在这片刻之间,练武厅内的激战已然有了变化,只见金至尊左臂之上血流如注,显然是中了一枪,但铁佛翁的情况更加不妙,原来就在董慕霞为了宝象而发出惊呼之际,铁佛翁略一分神,金至尊立刻趁机把其中一根金箸脱手射出,果然一箸就射入了铁佛翁右边的胸口之上。
  沈匡湖看见师父中了金箸,这等伤势着实非同小可,当下再不犹疑,立刻展动身形,向金至尊疾标了过去。他还未曾接近金至尊,铁佛翁已厉声喝道:“匡湖速退,你不是这老贼的对手!”
  但沈匡湖救师心切,哪里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只听得“铮”一声,一股寒芒突然自左向右,自上至下斜斜地削向金至尊胸腹要害。
  他这一剑出手奇快,而他所用的剑,也是奇特异常,刀是采用西域一种上佳玄铁,由关外剑名匠方公剑亲自铸造的,这把剑既软薄又锋利,不用的时候还可以卷起藏在袖中,而使用的时候更是方便灵捷,只要顺势挥手,剑锋立刻可以弹射出来,端的厉害之极。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软剑已划在金至尊的胸腹之间,只听得“嗤”一声响,金至尊的胸口已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沈匡湖一出剑划中了敌人,不禁精神立刻大振,正要再进招,却见一道金光突然有如蛇儿般缠了过来。
  原来沈匡湖在兵刃上占了便宜,金至尊一时不察才会给他的软剑划破了衣服,但当这一剑划在金至尊身上的时候,金至尊也已尽量把身躯向后斜弯开去,所以最后虽然还是中剑,但却只是损毁了衣服而并未受伤。
  金至尊是黑道上成名已久的一等高手,如今眼见连铁佛翁董崇安都要败在他一双金箸之下,忽然间却竟给一个武林后辈划破了自己的衣服,纵使未曾受到甚么伤害,也已使得金至尊惊怒交集之极。金至尊本来就是个凶残暴戾的大魔头,平时就算有人多瞧他一眼也会惹来杀身之祸,沈匡湖道一剑之仇,他自然是非报不可。
  金至尊手中还有一根金箸,虽然比软剑略短,在他手中施展起来,这根金箸就像是一条凶猛恶毒的金蛇,一下子就向沈匡湖咽喉扑疾过去。
  “匡湖速退!”铁佛翁知道金至尊这一箸非同小可,但自己身受重伤,正是自身难保,只好大声喝退徒儿,希望他可以逃过这场劫数。
  但金至尊杀机已动,沈匡湖眼看再也无法闪躲开去。
  然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突然飞来一道银光,只听“叮”一声响,金至尊的金箸立刻被这银光震荡开去。
  金至尊不禁为之面色骤变,过了一会,他已看见那道银光是甚么东西了。
  原来那是一枚拇指头般粗细的钢丸。
  能够用这种钢丸凌空震开自己这一箸的人,自然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了,这人功力之深,肯定绝不会在铁佛翁和自己之下。
  是以金至尊为之震骇住了,但更令他难以置信的就是发射钢丸的人,原来竟然只是一个长发披肩,年纪轻轻的妙龄女郎。
  金至尊呆住了,沈匡湖和铁佛翁也是满脸惊诧之色。
  谁也很难想象得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女郎,竟然可以用钢丸震开了金至尊的金箸。
  激战立刻停顿,练武厅内只有那妙龄女郎甜美的笑声。
  金至尊眉毛一扬,抱拳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妙龄女郎淡然一笑,道:“这不算甚么,皮毛功夫而已。”
  金至尊脸色一寒,冷冷道:“姑娘可是青云馆中人?”
  妙龄女郎摇摇头,道:“我家距离广西很遥远,这青云馆嘛,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金至尊眉头一皱,铁佛翁已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老夫董崇安,是这里的主人,昔才承蒙姑娘仗义相救小徒,老夫十分感激,但这毕竟是青云馆的事,青云馆中人当可自行解决,姑娘若有要事,老夫委实不敢强留,请恕老夫有事在身,无法相送……”说到这里,重重咳嗽一声,然后又对董慕霞说:“霞儿,送客!”
  董慕霞知道父亲一来生性倔强,不愿别人插手帮助青云馆,二来他也是担心这女郎不知天高地厚,倘若因为自己的事而惹上了金至尊这个厉害的大魔头,对她这一个女儿家来说,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这妙龄女郎出手救了沈匡湖,董慕霞的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感激,但父亲既已这样说,她也只好准备把这女郎送出青云馆外了。
  可是,董慕霞却又担心父亲和师兄的安危,父亲胸前中了金箸,固然形势恶劣,师兄沈匡湖看来也绝不是金至尊的对手,想到这里,她已决定先行对付了金至尊,然后才依从父亲的命令,把这妙龄女郎送出馆外。
  但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妙龄女郎已淡淡地笑道:“当晚辈还远在洛阳的时候,便已听人说过青云馆的董老爷子是个铁佛翁,也是个老顽固,就算是跟杭州老祖宗唐老人相比亦不遑多让,如今一见,果然是丝毫不假!”
  铁佛翁一愕,抱拳道:“姑娘此话怎讲?”
  妙龄女郎眼珠子一翻,道:“董老爷子武艺卓绝,那是众所周知的,但金老魔如今占了上风,此刻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眼下唯一可以击退这老贼的人,似乎就只有晚辈一个,而晚辈也从来没说过有甚么要事,但董老爷子却偏要说甚么‘不敢强留’,这不是太荒唐了么?”
  铁佛翁是青云馆之主,可说是从来也没有人敢这样抢白他一番的,但这位妙龄女郎却是毫不客气侃侃而谈,铁佛翁虽然涵养甚佳,这时也不禁为之面上变色。
  但他身受重伤,而且沈匡湖的性命又是这妙龄女郎所救的,所以虽然给抢白了一顿,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反而呵呵一笑,抱拳道:“姑娘骂得好,骂得有理。”
  妙龄女郎“嗯”一声,道:“董老爷子言重了,你是武林前辈,我这个黄毛丫头又怎敢骂你来着?再说,我也不是甚么好人,虽然刚才用钢丸救了你徒儿一命,但那只是一时技痒而已,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也许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哩!”
  沈匡湖眉头一皱,心想:“这女儿家虽然身怀绝顶武功,但却怪里怪气的,可不知道她是甚么门路的人物?”
  这时候,只听见铁佛翁又是呵呵一笑,道:“姑娘妙人妙语,正是:‘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趱旧人。’倘若犬女劣徒有你这等神采,老夫就算是折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敢问姑娘贵姓?”
  妙龄女郎道:“晚辈姓楼,是黄鹤楼的楼,我叫楼雪衣。”
  “好美的姑娘,好美的名字,”铁佛翁道:“听姑娘的口音,似是北方人氏,倒不知道令尊大人怎样称呼?”
  楼雪衣听见最后一句说话,脸色立时为之沉了下来,道:“他早已死了。”
  金至尊突然冷笑,道:“就算是个死人,也总该有个名字。”
  楼雪衣的脸色更寒冷,她冷冷地盯着金至尊,冷冷地笑道:“金盛云,你好大的胆子!”
  她这“金盛云”三个字甫出口,金至尊的面色忽然就唰地变得苍白起来。
  “你……你到底是甚么人?”他好像给人重重击了一拳似的,连声音也变得有点沙哑起来。
  楼雪衣冷冷一笑,道:“金盛云,你不必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反正你不是早已目中无人,要在江湖上自立门户的吗?”
  金至尊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你是不是想要那鹿皮手套?”
  楼雪衣冷冷道:“鹿皮手套的事,不必你来费心,现在,我只想跟你算一算旧帐。”
  沈匡湖心中一怔,忖道:“这位楼姑娘年纪轻轻,但金至尊对她却是越来越忌惮,在这一老一少之间,又还有甚么旧帐必须清算?”
  只听金至尊沙哑着嗓子,道:“你凭甚么资格来向老夫翻算旧帐?”。
  楼雪衣面罩寒霜,左手倏地一翻,立刻亮出了一面黑色的玉牌来。
  黑玉牌甫亮出,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金至尊这位江湖巨擘,一代枭雄,竟然不由自主地双膝一屈,在楼雪衣的面前跪了下去。
  他跪的也许不是楼雪衣这个人,而是她手里的一面黑玉牌。
  但姑勿论如何,金至尊这一跪,毕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
  然而,楼雪衣却是例外,她两眼直视着屈膝跪下的金至尊,脸上的神情简直就是无动于衷。
  “金盛云,你还认得这块令牌,总算老眼尚未昏花。”
  “楼堂主,属下这十余年来,一直悬念着老盟主对待属下的好处,若不是老盟主突然神秘的失踪,属下也绝不敢在外面胡混。”
  楼雪衣冷冷道:“既然连你也知道自己胡混,那就好办了,本堂主念在上天好生之德,今天饶你不死……”
  “多谢堂主不杀之恩!”金至尊连忙说。
  “且慢高兴,”楼雪衣却立时叱道:“虽然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你若是诚心悔改,就请自剜双目,再断右臂,从此以后退出江湖!”
  金至尊倏地霍声站起,惊怒交集地说:“不!除了老盟主之外,谁能这样惩罚金某?”
  楼雪衣陡地喝道:“斗胆,楼雪衣既已成为本盟刑堂堂主,就有这份权力。”
  金至尊“呸”的一声,道:“金某只知道,本盟刑堂堂主是严铁臣。”
  楼雪衣冷冷道:“严铁臣犯了门规,早已给碎尸万段,否则这面‘黑煞天刑玉令’也不会轮到本堂主来执掌。”
  金至尊闻言,不由面色一变,但反应得更剧烈的,居然是铁佛翁董崇安。
  “胡说!严铁臣怎会是甚么刑堂堂主。”铁佛翁的声音听来也是又惊又怒。
  楼雪衣却没理睬他,依然只是冷冷的瞧着金至尊。
  只见金至尊脸色铁青,突然抱拳说道:“芳驾既然拥有黑煞天刑玉令,金某也不愿与你作对,今天就只当我没有来过青云馆好了!”说着,金箸虚幌一招,身如怪鸟向北方急飞出去。
  楼雪衣冷笑一声,却也没有追赶,只是冷冷叫道:“今天本堂主心情不坏,这笔帐就暂且记下了,日后自当再行追讨!”
  就在她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铁佛翁已倒了下去。
  “爹……你不能死!”董慕霞惊呼不已。
  楼雪衣也上前瞧瞧铁佛翁,只见一根金箸正竿竿插在他胸膛上,鲜血兀自不断从伤口流出来。
  她突然用手张开了铁佛翁的嘴巴,把一颗红色的药丸抛进他口腔之中。
  沈匡湖忍不住问:“楼姑娘,这是甚么药?”
  楼雪衣道:“千年雪参丸,世上只有十颗,如今就只剩下九颗了。”
  董慕霞忙道:“这岂不是很珍贵的药丸吗?它是否可以起死回生?”
  楼雪衣冷冷一笑,道:“一个人若是真的死了,就算用尽天下间最稀罕、最珍贵的药材,也决不能让死者复活过来,你爹若是已经死了,我也不会白白浪费这颗千年雪参丸。”
  她显然又在抢白一番,但董慕霞却是毫不在意她的说话,只是关切地问道:“那么,我爹是不是有救了?”
  楼雪衣道:“要看情况而定。”
  沈匡湖道:“这是甚么意思?”
  楼雪衣道:“倘若这里是医谷,又有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坐镇的话,董老爷子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董慕霞听见这两句说话,差点便没有昏倒过去。
  沈匡湖急忙把她扶看,然后才对楼雪衣说:“但你为甚么又用那样珍贵的药丸来救我师父?”
  楼雪衣瞧了瞧沈匡湖,又瞧了瞧董慕霞,脸色忽然又冰冷了许多,过了半晌,她才冷笑道:“董老爷子虽然大限已至,但这颗千年雪参丸,最少也可以让他苏醒过来,咱们也好听听他老人家有甚么遗言。”
  沈匡湖面上倏地露出了愤怒之色,道:“就算他老人家有甚么话要说,跟你这外人也没有甚么相干。”
  楼雪衣的俏脸立时一阵煞白,但她随即冷笑道:“你怎知道我跟董老爷子没有相干?”
  沈匡湖面色一沉,道:“我是他的弟子,慕霞师妹是他的女儿,你呢?”
  楼雪衣哂然一笑,忽然道:“我是董老爷子的女儿。”
  沈匡湖怒道:“胡说!你姓楼,师父姓董,你怎会是他老人家的女儿?”
  楼雪衣冷冷地说道:“我是他的私生女儿,所以才跟我娘姓楼,难道这不可以吗?”
  沈匡湖明知道她是故意顶撞,正是没话找话说,死也不肯认输,但一个女儿家,居然敢厚着面皮连这种话也说出来,这就不能使他不为之“佩服”极了。
  遇上了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沈匡湖只好避之则吉,不再跟她说下去了。
  而董慕霞为了父亲严重的伤势,已是悲伤欲绝,无论楼雪衣说甚么,她也提不起劲来反驳。
  就在这时候,铁佛翁已缓缓地张开了眼睛,苍白的脸庞也渐渐浮现出一丝血色。
  “爹……”董慕霞两颊之上已淌满泪水。
  铁佛翁凄然一笑,环顾两旁,目光忽然停留在楼雪衣的脸上。
  “这位姑娘……你……你是长乐盟中人吗?”
  楼雪衣点点头,道:“不错,晚辈如今身任本盟刑堂堂主之职。”
  铁佛翁睁大了一双眼睛,又道:“你老实一点告诉我,到底严铁臣是不是上一任的长乐盟刑觉堂主?”
  楼雪衣道:“是的。”
  铁佛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夫早就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这个老朋友,但你若不说,老夫就算死落黄泉,也猜不到他原来已加入了长乐盟。”
  楼雪衣道:“董老爷子好像很瞧不起本盟中人。”
  铁佛翁道:“长乐盟雄据北方年逾百载,盟中人材济济,高手辈出,董某又岂敢瞧不起贵盟中人?只是……哎,这十余年来,贵盟中人所干的事情,好像是一件比一件凶狠,一桩比一桩恶毒,似非我辈中人之所为……”
  楼雪衣冷冷一笑:“许多以侠义自居的名门正派,他们所干的事情比诸本盟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奇怪的是,这些沽名钓誉之徒,他们的侠名却是历久不堕,甚至有如世袭一般连子子孙孙也成为江湖上的名侠。”
  铁佛翁眼色一变,沈匡湖忍不住瞪着楼雪衣道:“你少讲几句话行不行?”
  楼雪衣冷冷一笑,却也不再说甚么。
  铁佛翁喘了一口气,然后目注着沈匡湖和董慕霞,道:“你们可知道严铁臣是谁?”
  沈匡湖摇摇头,董慕霞轻轻说了一句:“女儿不知道。”
  铁佛翁长叹一声,道:“严铁臣,就是与爹相识数十年的生死之交,现在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渭水老人……”
  沈匡湖和董慕霞同时大吃一惊,“渭水老人”这四个字,他们是经常听见铁佛翁提起的,但他们怎样也料不到,曾经在长乐盟任职刑堂堂主的严铁臣,原来竟然就是渭水老人!
  沈匡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渭水老人是否真的曾经加入了长乐盟,依弟子看还大有商榷之处……”
  铁佛翁摇摇头,道:“匡湖,这件事你是不必怀疑的了,为师其实早已听人说过此事,但一直以为是恶意中伤严老人之言而已,如今看来,当真是空穴来风,必非无因……”
  楼雪衣本已缄默不语,但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冷冷笑道:“本盟纵有千般不是之处,但刑堂堂主向来只管自己人的事,谁若犯了门规,刑堂堂主必定严惩不贷,所以老盟主曾经说过:‘即使本盟上上下下全是坏人,但刑堂堂主却一定是大公无私的。’只可惜严铁臣最后还是背叛了老盟主,所以才得到了惨淡收场。”
  铁佛翁说道:“严铁臣如何背叛了老盟主,姑娘可否赐告给我这个垂死之人知道?”
  楼雪衣沉吟了一会,道:“这本来是长乐盟重大的秘密,但如今严铁臣既已伏诛,就算说出来也不妨事。在五年前,西域密宗高手纳布喇嘛带着八个徒儿,从嘉峪关进入中土,这九名喇嘛这次来到中原的目的,是要向本盟盟主讨取一篇极珍贵的经文,这篇经文,对老盟主来说,可说是全然没有半点用处的,但对于信奉喇嘛教的人来说,它却是万金不易的至宝。
  “老盟主在二十年前曾经远赴西域找寻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原来那宝剑一直藏在大招寺一个老喇嘛的房子里,这个老喇嘛不懂武功,人又胆小,所以寺内上上下下,谁也瞧不起他。”
  铁佛翁道:“老夫年轻之时,也曾到过大招寺,它在拉萨城内。”
  董慕霞道:“拉萨城是甚么地方?”
  铁佛翁道:“拉萨城是喇嘛教圣地,而大招寺乃是唐代文成公主时代建造的,那一年,你爹到达拉萨的时候,刚好是十月十五日,那一天正是文成公主生辰之日,各地藏人和中外商贾都云集在大招寺,场面真是热闹极了,原来当年文成公主远赴西域,全力倡兴咱们汉族的文化,使那里的人能够认识到礼仪之邦的优良传统,就在那时候,你爹已经知道,有一把名叫‘映月剑’的宝剑,已辗转流入拉萨城里,甚至还很可能就在这座大招寺之中。”
  楼雪衣点点头,道:“不错,那一把宝剑的名字正是‘映月’,二十年前,老盟主在拉萨城里逗留了七八个月光景,但还是找不到映月剑的下落,不禁为之心灰意冷,谁知世事着实奇巧,就在老盟主决定要离开拉萨的前一天,却无意间在大招寺门外遇见一个老喇嘛,那老喇嘛一看见了他,就紧紧握着他的手,用生硬的汉语对他说:‘我病了,没有人愿意照顾我,他们都只盼我早点归登极乐世界。’老盟主安慰道:‘你不会死的,你曾经到过中土吗?’老喇嘛说:‘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啦,中土的女子真好,又白净又漂亮,我真的不想回来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想:“这老喇嘛原来是个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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