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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离樊笼 四方追杀
 
2019-11-19 13:26:3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弟兄叫苗生,余青玉边敲斗边唤其名,一边紧张地望着小巷两头。良久,里面方传来人声:“谁呀?”
  余青玉认得那是苗生之父,便低声道:“老伯,我是余三,快请开门!”门果然呀地一声打开,余青玉立即闪身进去。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三公子,他们要抓你哩!你怎还回来。呶呶,快请到里面去,你吃过晚饭没有?”
  以前苗生怀余青玉感情颇佳,主要他亦喜歌舞听戏,苗生尚有位大哥,后因中了瘟疫而没,苗生要负起养家之责,便离开风雷镇,去远处讨活。时因苗家贫困,家内又死了人,余青玉曾赠五十两银子,助其渡过难关,对苗家来说,可算是位恩人,是故苗父对他十分热情。
  当下余育玉忙道:“晚辈已吃过晚饭了,老伯莫张罗!”说着苗父已将余青玉引至儿子卧室,苗生不在家,但却依然打扫得十分干净。苗父点了油灯,又拿了张毯遮住窗子,以免灯光透出外围,引人思疑。
  余青玉问道:“苗二哥一向可好?”
  “他在田家庵替人当护院,尚得多谢你当年……”
  余青玉急道:“以前的事莫再提,家里生活没问题吧?”
  苗父感激地道:“犬子有寄银子回家,咱俩老一大把岁数啦!凑合凑合,还算不错。三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到镇上来的?”
  “傍晚的时候到的。老伯,盖天帮攻打本门时,你在镇上吧?可知道什么情况,请不必顾忌,将你所见所闻吿诉晚辈。”
  苗父叹了一口气,将当夜的经过说了一遍,与杨掌柜所说的差不多,余青玉又急不及待地问道:“可知家母及家姐之消息?”他见苗父摇头,遂再问你还知道些什么?啊!对啦,晚辈差一点忘记,帅英杰有个女儿到我家作人质,当帅英杰率人来攻时,为何我爹不以此威胁他?”
  苗父轻叫一声:“哎唷!原来三公子还不知道,那位帅岚岚根本是西贝货,原是一位丫头乔装的。”
  余青玉怒道:“真乃可恶可恨!”
  “令堂和令姐大概逃生去了,那场火实在起得蹊跷,必是贵门中人烧的,也许有意制造混乱,好容易乘机溜掉;以云堂主之性格,他绝对不会龟缩在宅内等死,因此老朽估计令堂和令姐,可能由他保护冲杀出去了。”
  余青玉愁怀未解,道:“但愿如此,只是如今盖天帮势力比天高,只云堂主一人,恐仍难脱出魔掌,当真令人担心!”
  苗父道:“三公子不必杞人忧天,料令堂一向积善,岂会短命,也许她逃回娘家。三公子可去令外祖父处打探。”
  余青玉双掌轻轻一击,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也。晚辈就此吿辞。”
  苗父道:“三公子不如等入夜之后再走,免得让盖天帮的人认出来,则大大不妙。”
  余青玉那里还耽搁得下?抛下一锭银子,已跳出房外,道:“老丈莫出来!”他打开门,向外望了一下,不见有人,立刻快步走至巷口,再去那里探视一下,然后飞向对面那条小巷。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大概盖天帮的人,料不到他会潜回来,是以防范并不严密,余青玉终于平安离开风雷镇。
  他沿途不敢稍停,往来路急奔,到得他丢弃的马匹之处,见那马儿竟仍在附近徘徊,大喜过望,飞跑上鞍,向东北驰去。
  余青玉之外祖父崔集康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是位名拳师,早年当保缥,结果回家乡合肥教拳,在汝阳一带颇有点名气。
  余青玉因那马念主,虽因它脚程不快,也不舍得再度丢弃,近午到一小集,因腹饥便找了家饭馆歇脚,顺便着小二替马匹上料。
  他在启光寺住了近两个月,所吃全是素食,这几天赶路,又都是吃干粮,此刻闻得那些小菜之香气,虽忧心忡忡,仍被引得垂涎三尺,遂一口气点了四五个小菜,一壶陈年状元红。
  那小二狗眼看人低,见他衣衫破烂,一险的泥巴,恐他付不起账,冷冷地道:“客官可知那要多少银子么?”
  余青玉自怀内揣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问道:“这够不够付一人一马的账?记住,须替马儿上好料!”小二连声应是,羞愧而退。未几便送上小菜,余青玉放怀大吃,旁若无人。
  正吃得痛快,忽然后头传来一阵马嘶及人声,余青玉闻得是自己坐骑的嘶声,忙放下杯箸,快步冲向后院,叫道:“什么事?”
  只听有人喊道:“快捉拿偷马贼!”
  余青玉大急,提气射前,几个起落,至后院见一个小二倒在地上,一位穿宽袍戴冠的人,拉着自己的马儿,那马双脚用力抵地,仍吃不住那人的大力,不断被拉前。
  余青玉大怒,喝道:“放下马来!”他抽出长剑,向偷马贼后背刺去。不料那人背后似乎长了眼睛,突然松了马缰,身子标前丈余,倏然一个风车大转身,面对而立。
  只见那人一张圆脸,象烧饼一般,咧着大嘴笑嘻嘻的,皮光肉滑,令人看不透他的年纪:“你便是这马的主人?”
  “当然!阁下身手不凡,为何干起偷马贼勾当来?不说个清楚,敎你溅血当场。”
  那人居然叫起来:“放屁!谁说我是偷马贼?谁不知我是最爱马之人,是当今之伯乐,怎会偷你的马?”
  余青玉怒道:“休得再狡辩,在下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错?”
  “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偷马贼指着那匹劣马,道:“你身为其主人,竟将此马养得这副模样,亏你还敢大呼小嚷。再让你养牠几个月,这良驹岂不要郁郁而终!”
  余青玉微微一呆,道:“牠是良驹?胡说,这马除了念主之外,余无一好处。”谁知话音一落,那马儿竟然悲嘶了一声。
  偷马贼道:“你听见没有?连牠都不服气。与其让牠在你胯下受辱,不如让牠随我而去,好早日显露其本色。”
  余青玉沉住气问道:“你说牠是好马,那牠有什么名堂?”
  “牠乃驿騱良马,你可尝闻过?”
  余青玉摇摇头,半信半疑。偷马贼续道:“你连匈奴良骏亦未所闻,当真是……枉为人也!史记匈奴列传亦有记载……”
  余青玉接道:“我亦记起了,史记确有记载,但据他书所载谓騨騱似马而小,此马比之一般所见还高大,怎会是騨騱,分明是你胡谄!”
  愉马贼一张脸突然胀红,怒道:“真孺子不可敎也!《尔雅•释畜》云:青颗騱、驎。郭璞注:色有深浅,斑驳隐鳞,今之连钱骢!我且问你,此马是否有鳞状黑斑,而毛色作青?史记说牠似马,才是胡诌。牠本就是马,而且是良马,还什么似不似的!不错,正常之騨騱比较小,但牠高大,正表示牠是騨騱中之良驹。”
  余青玉被他抢白了一番,呆了一阵再问道:“既是良马,因何我骑牠走了几天,并不觉其骏?”
  “古时匈奴以牠作战马,其性之佳由此可知之,只是此马须常策骑,方能显出其能,正如良禽若久囚室内,一旦放牠出去,也飞不高跑不远,人亦同此理,不加琢磨,岂能成材?况此马常吃不饱,气力养不成,自然让无知者当作劣马!假如在我手中,不出两个月,必将牠训练成一千里马。”
  奇怪,那马儿竟似有人性,闻其言竟频频点头,似因至此方有人赏识,而感恩不尽。余青玉见状不由又信了几分。
  偷马贼续道:“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此马既产于匈奴,怎会流落此处?又会在你胯下,当真可惜!”
  余青玉抱拳问道:“在下适才出言无状,请高人原谅,并请指点训练之法。”
  偷马贼哈哈大笑:“好好,算你知错能改,又念在良驹难遇之份上,某便敎你一二。你毎天须为牠上好科,约莫十天之后,让牠气力渐长,又须每日让牠驰一段路,一月之后,必能发现其优良之处。”
  “多谢高人指点,尚未调教大名。”说话出口之后,余青玉方猛觉得不妙:万一对方反问自已姓名时,际此时局,又该不该坦诚相吿?
  幸而那偷马贼又笑道:“萍水相逢,何须问姓名?况姓答乃人之记号而巳,某尚未吃饭,正如马未上料一般……”
  余青玉快口道:“老兄台不嫌弃者,便由在下作个小东如何?”
  偷马贼大笑答应,回头对店小二道:“记庄,不许用这等料喂良马!”余青玉抛了一块碎银与小二,着他去买上好的饲料喂马。
  两人回到前堂,余青玉吩咐小二重整杯碟,又再点了几个小菜。偷马贼也不客气,先倒了一大盅酒,仰脖一口喝干,赞叹道:“痛快痛快,许久未喝过陈年状元红了。”
  余青玉见他爽快直率,颇喜之,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又唤小二再来一壶,偷马贼嘻嘻笑道:“某虽偷不到马,却骗了一顿酒喝,也不错!”
  余青玉忙道:“可惜在下须赶路,否则再请你多喝几顿,又有何妨。”
  偷马贼忙问道:“你小子要赶去何处?”
  “合肥!”
  “妙极,某亦要去那里!这一路上,倒得请你多多照顾了,来,某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余青玉见他言语风趣,只是太过老实不客气,又有点不快,举杯与他虚碰一下,问道:“兄台去合肥,有何贵干?”
  偷马贼摇头道:“我既不问你,你又何必问我!”余青玉又碰了个软钉子,又因自己“心虚”,不便反斥,俄顷,小二捧菜而出,偷马贼又道:“来来,趁热吃。”
  余青玉忍不住道:“兄台似乎欲与在下争做东道!”
  偷马贼忙道:“不不,某家穷得很,这个可得敬谢不敏。嗯!你那騨騱是从何处购来的?他日待我去那里相一相,看看还有否良马!”
  余青玉将买马的地点和经过说了一遍,偷马贼又叹道:“这么好的马,他才卖你五两银子,可惜某如今身无分文,否则必五十倍向你买。”
  余青玉听他这样说,心中亦暗暗高兴,遂问道:“兄台这相马功夫,是如何学来的?”
  偷马贼“哈”地一声,又喝了一杯酒方道:“你可知道某家自小便与马儿厮磨么?你知道某见过的马儿超过万匹?嘿嘿,有一个时期,某管理过三千多匹的马……”话至一半忽然住口,又倒了一杯,道:“喝酒喝酒,其他的莫谈。”
  “哦!原来兄台出身牧场……”
  偷马贼瞪了他一眼,怒道:“叫你别提,你为何偏要提?”话刚说毕,又莞尔一笑:“别生气,日后少不免敎你一点相马养马之术,还有骑马之术也是门功夫,骑技高者,虽长途跋涉,马儿不觉疲累,骑技劣者,即使只跑半圈,也须用尽马匹气力,即使是千里良驹,亦不堪长期受此折磨!”
  “那日后倒要好好讨敎一番了。”余青玉举杯道:“在下再敬兄台一杯。”偷马贼酒来杯干,不料他酒量并不豪,七八杯状元红下肚,已酡然欲醉,上身一歪,帽冠滚了下来,赫然露出一颗秃秃的脑袋来。
  余青玉不由一愕,再仔细观之,顶上尚有受戒的九个疤点,分明是个出家人,出家人饮酒吃肉,出口粗鲁,全无一丝佛门弟子之风,余青玉愀然不乐。
  偷马贼酒醉三分醒,捡起帽子重新戴上,笑嘻嘻地道:“你莫瞪眼,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此一禅偈?某且问你,不吃肉的和尚若杀人,会不会比不杀人的吃肉和尚慈悲?”
  余青玉想了一想道:“那也得看他杀的是什么人!”
  “杀的是坏人,也比吃坏肉的和尚坏。”
  “这些肉都是坏的?”
  “这难道猪全是死了的,也就是尸体。某吃的是已死的家畜的肉,他杀的是没有灵魂的人,也是行尸走肉……嘿哩,这道理这般显浅,你居然也不懂得!”
  余青玉让他的歪理说得哑口无言,忽然旁边有人道:“还找不到你这酒肉和尚?”偷马贼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自凳子上跳了起来,翻身往后堂跑去。余青玉转头一望,只见两个中年汉,腰上都悬着兵刃,太阳穴高高鼓起,自店门口跑进去,见偷马贼逃跑,也追向后堂。
  余青玉呆了一呆,不知为何竟然替偷马贼担忧起来,霍地抛下一大锭银子,也转身奔向后堂,方至走廊上已听到一道马匹的轻嘶声,余青玉不由大声叫道:“等等我!”
  他快步跑到后院,只见那小二哭丧着脸道:“客官,你那匹马被偷马贼偷去了。”
  余青玉道:“知道了,与你无关。”他自后门冲出去,但见騨騱宝马向东驰去,后面那两位中年汉追了一程,知道追不到,住脚破口大骂,猛见余青玉走近,倏地横在他脸前,道:“小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余青玉道:“在下并不认识他。”
  一个耳下有道刀疤的中年汉道:“你菲把咱俩当三岁小孩,不认识他,又怎会与他杯酒言欢。”
  余青玉万料不到会惹来麻烦,只好沉住气道:“那人说要教在下养马,要在下请他喝酒,谁知道他连我的马也偷了,两位与他有何仇恨。”
  另一位蓄短髯的中年汉道:“咱俩与他无仇,不过他在青松山村偷人家的鸡吃,让咱们撞到……”
  余青玉心头微松,道:“一只鸡值不了多少钱,也用不得如此紧张,两位若眞要追讨者,在下愿意代赔。”
  刀疤汉冷哼一声:“臭小子,瞧你这副模样,却不将钱看在眼中,九成亦不是好人。”
  余青玉不由有怒,道:“阁下不问青红皂白,便出口伤人,难道这便是好人?”
  短髯中年汉道:“一只鸡在你眼中当然是小事,可是却累那位女仆被东家打得皮开肉裂,最后还被逐出门。那女人无依无靠,那酒肉和尚该不该负责她的汤药费和生活费?”
  余青玉实在想不到偷一只鸡,会引起这般严重的后果,一时间无话可答,半晌方道:“在下跟那偷马贼的确是不相识,两位若不相信,亦无可奈何。”
  刀疤汉道:“不管你认不认识,你说过要代赔,便得负责。”
  另一个短髯的中年汉道:“表弟算了吧!瞧他也是受害人,莫与他计较。”
  余青玉见他俩人相貌堂堂,剑胆侠心,忍不住问道:“两位英雄相貌不凡,未知如何称呼?”
  刀疤汉道:“某关学祖,此乃某表哥林枫红,人称罗汉双义,你叫什么名?”
  短髯中年汉林枫红忙道:“双义两字不敢,此乃道上朋友往咱哥儿脸上贴金而已,不过咱们倒是出自罗汉门,少侠贵姓大名?”
  余青玉略一沉吟,见他俩是熟血汉子,决定不隐瞒身份,遂道:“在下乃余青玉也。”林枫红眉头一皱,问道:“可是人称流星门之余三公子?”
  “正是不才。”
  枫红红上下看了他几眼,道:“贵斗已为盖天帮所灭,难怪阁下弄成这副模样!”
  余青玉脸上发热,抱拳道:“两位大侠他日有缘再行请敎,今日因为在下尚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他小待林枫红两人回话,便快步向前奔去。
  跑了四五里,忽见树下站着一人一马,可不正是那偷马贼?不由气往上冲,加速奔去。
  不料偷马贼见到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嘻嘻,某答应不偷你的马就只借不偷,这騨騱宝宝没损一根毫毛!”
  余青玉寒着险道:“料不到你不但是偷马贼,还是位偷鸡贼!那鸡已被你吃进肚子里去,可不能说是假吧!”
  偷马贼脸上现出赧然之色,低声道:“你听那两厮说了?嘿嘿,一只老母鸡,值得多少银子?”
  余青玉将林、关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道:“莫以为你只偷了一只鸡,却几乎害死了一条人命,要不人家还会苦苦追你?你根本一早已知道结果,否则怎会一见到他俩,便撒腿逃跑?”
  偷马贼被余青玉说得满脸通红,又低声道:“某知道你心肠好,不如请你施一锭银子,替某赔给那女人如何?日后某有钱了,自然会还给你。”
  “人家林关双义已替你解决了。”余青玉怒气冲冲地接过马缰,回首道:“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两不相干。”
  偷马贼一把泣住马缰,大声道:“你曾答应一路负责某的吃喝,如今食言,算是那门子好汉?”
  余青玉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让开!”他双脚在马腹上一挟,那马洒开四蹄前进。
  不料偷马贼仍不放手,又手拉住缰绳,一边奔跑,口中唿哨不已,那马儿知性,放慢了脚步,余青玉举起马鞭道:“你再不放手,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偷马贼大声道:“某如今身上分文不剩,你忍心迫我再去偷鸡不成!”
  余青玉抛了一锭银子在地上,道:“在下送你一锭银子,你该放手了吧!”
  偷马贼怒道:“你将某当作什么人?”他松了手,站在路中,奇怪那匹騨騱宝马四脚立定,也停了下来,余青玉连连挥鞭,那马只嘶不走,偷马贼大声道:“所谓家家有本难唸的经,正如你这小子,脸上故意糊了许多泥巴,料亦有隐衷,你为何不听听某家一言?”
  这几句话说中余青玉心事,只好道:“好,你随后慢慢走来,边说你的隐衷。”偷马贼上前拍拍马颈,騨騱宝马缓缓前进。
  “呶,你瞧某这手本领如何?你若能学到一半,敎你终生受用不尽。”
  余青玉见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你再胡闹,在下可不要听了。”
  偷马贼只好道:“慢!某原名卓成双,因父母一口气生了五胎都是女的,到某才生第一个男孩,希望我再替他们带来一个儿子,所以叫成双……”
  余青玉笑骂道:“谁管你父母的事,快说正题!”
  “某本是山海关外人氏,家里穷,自小便送某到牧场去干活,你听过千里牧场么?哈,千里虽然有点夸大,但占地之大……”卓成双见余青玉脸有不豫之色,忙接道:“不料千里牧场竟有藏龙伏虎之士,某一身本领便在那里学的,大约七年前,千里牧场发生内哄,不知怎的有人在某酒中及场主马千里如夫人饭中下春药,结果……咳咳……”
  “结果你俩必是做出了狗男女的事来!”余青玉本还想再讽刺他一下,但却想起自己的遭遇来,登时收口道:“后来又怎会变成酒肉和尚?”
  “事后某知道闯下了大祸,料有人要夺马场主如夫人之权,某成为牺牲者,此种情况又不便解释,只好漏夜溜进关内,只因某除了养马相马之外,别无所长,又自在惯了,在饥寒交迫,又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跑到一座小庙内落发栖身。”
  卓成双说至此,喘了一口气,续道:“如此过了几年,实在熬不住那枯燥的生活,你不知道做和尚多凄惨,连粗话也不能说,某以前大肉大鱼惯了,又不是真心皈依如来,最后借机下山化缘便溜了,一路南下,终于到了这里!某可不是天生白吃白喝的,只是受人陷害,无处可投,出此下策!想某以前在千里牧场,也风光过,几曾想到如今要沦为偷鸡贼!”言毕唏嘘不已。
  余青玉听后大为同情,因为其遭遇与自己有相似之处,当下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卓成双一反平常神态,一本正经地道:“若有半句虚言,叫某死无葬身之所!”
  “好吧!在下便原谅你。你说要去合肥,料是假的吧?”
  卓成双有点腼觍地点点头,余青玉道:“不是在下绝情,只是我如今乃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怎还能照顾你?”
  卓成双睁大了一对眼睛道:“此话差矣!卓某可不是百无一用之人,论武功论轻功,都还有可取之处,替公子跑跑腿,必能胜任。先此声明,某家可不要你施舍。”一顿又问:“适才公子说是泥菩萨过江,未知某可否助你解决?”
  余青玉怪笑道:“我如今已为盖天帮通缉,人人均欲得到我,好献与帅英杰,以取其欢心,你能助我解决帅英杰么?”
  卓成双微微一怔,讪讪地道:“某虽不能助你解决帅英杰,却可助你抵御来捉拿你的人。嗯,你到底是那一位高人?”
  “流星门之余青玉。”
  “怪不得你脸上要涂泥巴。”卓成双仍不心息,道:“余三公子,咱们到了合肥再说吧!”余青玉考虑了一阵,终于答应其所请,让他随同去合肥。
  一路平安无事,眼看合肥城已在望,余青玉一颗心忽然枰怦而跳,希望能在外祖父家见到母亲,可是内心深处,又恐会失望,一路上,两人谈谈说说,余青玉对卓成双印象渐改,觉得此人并非天生贼骨头,且十分守诺,又恢复先前对他的态度,每顿好肉好酒款待。
  待入了城之后,余青玉便道:“卓兄,在下尚有许多事要办,他日有机会再相见,目前且分手。呶,这里有一锭银子,你且收下,以后再慢慢还我。”
  卓成双考虑了一下,终于伸手接受,双眼微湿,问道:“三公子,日后卓某若要见你,该在何处?”
  余青玉抬头望着天,喃喃地道:“我也不知会在何处,不过你若要找我,可去桐城外之启光寺,问问空灵大师便知道。”
  卓成双咬一咬牙,道:“好,三公子盛情,卓某受了,日后必当回报。”说时将银子纳进怀内,大步走了。余青玉也有点依依不舍,却不愿连累他,当下寻路去外祖母家。他小时候来过几趟,依稀认得门径。到了一小院外,但见大门紧闭,甚是冷清,与以前不大一般,心头不由一沉。
  由于崔集康授徒严格负责,徒弟颇多,以前余青玉来时,每至巷口便听到院内学生练拳开声运气的么喝,但今番却一点丁声音也听不到,不由余青玉不紧张,他迟疑了一下,见旁边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得知没有找错,然后方敢上前拍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找谁呀?”
  余青玉心头又是一沉,道:“请问外祖父崔公公在家么?”
  “外祖父?”那女人嘟囔了一下,将门拉开,却是位少妇,还背负着一个小孩。那妇人看了余青玉几眼,问道:“你到底是谁?”
  余青玉道:“我是崔公公的外孙,从风雷镇来的。嗯,你是表嫂?表哥在家么?”
  少妇又看了他几眼,才挤出点笑意,道:“你是三表弟,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姑姑怎地没同来?”
  余青玉大叫一声:“我娘没来过么?”
  少妇见他脸色苍白,吃了一惊,道:“去年老爷子去世时她是来过,但早已回去啦!嗯,三表弟且进来再说!”余青玉拉着马随她进去。
  崔集康只生一子一女,儿子已死了,幸好还留下一根苗,以接香灯。余青玉这刹那,只觉神魂在九天之外飘荡,坐在厅内还无所觉,直至其表嫂端茶与他才魂魄归体:“三表弟,姑姑离家未回么?”看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表哥呢?”
  “大哥在老爷子去世不久后,便在威远镖局当镖师了,家里只剩愚嫂及这孩子。”
  余青玉心中暗叫:“也许娘因外祖父已殁,故此不来。”当下强振精神,将家里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那女人听了脸色大变。余青玉干咳一声,无心逗留,塞了一块银子在孩子怀内,道:“表嫂,小弟来得匆忙,忘记买礼物,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买糖果吃。小弟吿辞了,日后有机会再来。”
  那女人赶紧问道:“三表弟准备去何处?”
  余青玉苦笑道:“到处找寻家母下落。”言毕匆匆拉马出去,一到外面,但觉双脚发抖,几乎晕厥,好不容易才爬上马背。
  騨騱宝马似乎知道主人心情,慢慢走出小巷,余青玉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失望而归,天下茫茫,何处找娘亲?若娘亲能逃出火窟,尚堪安慰,否则……余青玉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混沌间,忽闻一声暴喝:“小子,你骑马不看路,敢情想讨打!”
  余青玉这才瞿然一醒,只见一条汉子拉住一个满脸惊恐的孩子,忙抱拳施礼。余青玉不敢躭误,策马出城。驰了一程,腹中咕咕作响,这才省起尚未吃饭,但又不想走回去,便任由马匹奔驰。
  如此神不守舍地走了许多路,日已向西,他脑海里才泛起一个问题:何处找寻母亲?余家自修竹创下流星门之后,便几与六亲断绝,他反复思索,都想不出母亲会去那里投靠。
  天色已黑,余青玉饥渴交迫,见路旁有道小溪,便跳下马来,掬水喝了几口,那騨騱宝马亦在旁喝水吃草,迷糊中余青玉倚石蒙眬而睡。梦中忽见母亲寻来,他大叫一声,醒来却是南柯一梦。郊野寂寥,除星月之外,只余騨騱宝马在旁。
  夜风清凉,余青玉用溪水洗了个脸,脑袋清醒了不少,不由暗问自己日后如何打算,此念一起,他心底便响起一声怒吼,当然是与帅英杰周旋到底。
  帅英杰武功天下无双,盖天帮势力之强盛,一时无两,余青玉若要与帅英杰周旋,其他条件且不论,首先便得有与帅英杰放手一斗之武功。
  余青玉一跃而起,就在月下练起武来,演习的正是“千树落英掌”,使至急处,只见一道淡淡的人影,忽然有人喝起采来:“三公子好妙的掌法!”
  余青玉倏地收掌,转头望去,月光下只见两条汉子站在树下含笑打招呼,正是“罗汉双义”林枫红及关学祖。余青玉有点窘,拱手问道:“两位大侠怎地在此?”
  林枫红走前道:“咱俩要去扬州探亲,因错过了宿头,趁月色赶路,想不在此遇到三公子。”
  关学祖道:“三公子,昨日黄昏,咱们见到盖天帮的铁冠道人率人在合肥城外经过,未知是否与三公子有关,尚请小心。”
  余青玉微微一惊,抱拳道:“多谢关大侠关怀,在下十分感激,但不知此处离合肥城多远?”
  林关二人闻言均是一呆,颇觉奇怪,林枫红道:“此处在合肥之东北,约莫四十余里,三公子欲往何处?”
  余青玉道:“在下也不知该去何处。”
  林枫红知其心情,安慰他道:“三公子无须担忧,料盖天帮势力虽强,也不可能雄霸天下,河北一带仍甚安稳,三公子可到河北,则不虞被他们抓住。”
  余青玉冷哼一声,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个人生死不放在心上,只是悬念娘亲之下落而已。”
  关学祖虽然比较粗暴急躁,但为人却十分热心,闻言即问道:“令堂未落在盖天帮手中乎?咱俩若见到她即吿诉她,说你到处找她,只不知该通知她去何处与三公子相会?”
  余青玉又谢了一番,然后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下:“在下极望家母及家姐当夜能趁乱逃出魔掌。至于在下之去向,桐城外之启光寺空灵大师必然知道。两位大侠若见到家母顺请代在下通知她。”
  “一走一定!”林枫红抱拳道:“如此咱们暂别。”
  余青玉想起一事,又道:“两位大侠未知可否再听在下一言?在下已找到那偷马贼,他本名卓成双,因被人寃枉到处匿藏,身上分文不剩,只好潜进大户人家内偷吃,不知会招致那女仆受辱,在下见他并非天生贼骨,且……”
  林枫红哈哈笑道:“既然三公子替他说情,咱俩便不与他计较。”
  林枫红与关学祖去后,余青玉亦拉马上途,林关二人虽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但却使他觉得“吾道不孤”,虽如今孑然一身,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并不孤寂,他心情大为好转,当下观星月辨别一下方向,便折向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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