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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03 09:26:00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塔台值班主任之前传达给梅尔·贝克斯菲尔德的那则消息千真万确:梅德伍德社区确实在开居民大会。
  会议就在梅德伍德第一浸会教堂主日学校的礼堂举行,已经开了半个小时。喷气式客机从25号跑道终点飞到礼堂上空只需15秒。大会开始时间比原计划晚一些,因为不管是开车还是步行,600名与会的成年代表都得顶风冒雪,在厚厚的雪地里艰难跋涉。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来了。
  参加大会的人形形色色,遍布各行各业。较为繁华的社区可能都是如此。他们当中有中级主管、蓝领工人,还有几个当地的商店店主。男女差不多各占一半。因为是周五晚上,大家穿得都比较随意,只有五六个参会的非社区成员还有一些新闻记者例外。
  主日学校礼堂现在拥挤不堪,乌烟瘴气,让人胸闷。所有空位都坐得满满当当,还有100多个人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在天气如此恶劣的晚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离开暖和的家到这儿受罪,足见他们的勇气和决心。而且就在此刻,大家群情激愤。
  愤怒来源有两个,简直和礼堂里缭绕的烟气一样看得见、摸得着。第一,他们长期忍受航空港副产品的侵扰——喷气式客机起飞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没日没夜地骚扰着梅德伍德的居民,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深受其害,片刻不得安宁。第二,眼下就够让他们着急上火的——会议开到现在,他们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们早就料到可能会听不太清别人讲话,但这正是大会的议题,于是他们从教堂借来了一套便携扩音器。出乎意料的是,今晚的喷气式客机就在他们的正上方起飞,大家的耳朵和那套扩音器一样,全都成了没用的摆设。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30号跑道被那架陷在泥里的墨航707堵住了,其他飞机只能改用25号跑道。但25号跑道就像一个箭头直指梅德伍德社区;30号跑道能用的时候,飞机起飞至少还会偏向另外一侧。但出席大会的人对这些情况既不了解,也不关心。
  片刻安静的间隙,大会主席涨红着脸抓住机会大声喊道:“各位女士,先生,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努力和航空港管理层及航空公司交涉。我们向他们指出,噪声侵扰了我们的家庭。我们用事实向他们证明,长期被迫忍受这些噪声,正常生活无以为继。我们向他们申诉,家人的精神健康受到威胁,妻子、孩子,包括我们自己都濒临神经崩溃,有些已经患上了这些疾病。”
  大会主席名叫弗洛伊德·萨内塔,有个厚厚的双下巴,还有些秃顶。他是一家印刷厂的经理,也是梅德伍德社区的业主。萨内塔60来岁,在社区事务方面很有名望,他穿的休闲西装翻领上有吉瓦尼俱乐部的长期服务勋章。
  大会主席和另一位穿着讲究、比他年轻些的男人都坐在礼堂前面升高的一个小台子上。年轻些的那个男人坐在主席旁边,是一位律师,叫艾略特·弗里曼特尔,他身旁放着一个打开的黑色皮质公文包。
  弗洛伊德·萨内塔一掌拍在他面前的讲坛上。“可是,航空港和航空公司是什么反应?我来告诉大家吧。他们装模作样,假装聆听我们的诉求。光装样子还不算,他们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保证,但从来没打算履行。航空港管理层、联邦航空管理局还有航空公司都是一群满嘴跑火车的骗子……”
  “骗子”这两个字大家都没听到。
  因为话音被一阵震天响的飞机引擎声湮没了,轰隆声越来越大,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整个礼堂似乎都被震得浑身颤抖。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有几个人紧张地向上张望。还有一些人眼中相互交换着愤怒,激烈地跟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恐怕只有懂唇语的人才能知道吧,反正光靠听,是一句话都听不见的。主席讲台旁的一个大水壶也被震得摇摇欲坠。如果不是萨内塔眼疾手快抓住了水壶,肯定早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阵轰鸣来得急,去得也快,马上就弱下来,渐渐消失了。泛美航空58号航班已经飞到了几英里外,在几千英尺的高空穿过风雪和黑暗向上爬升,想要升至视野更清晰的高空,进入飞往德国法兰克福的航路。现在,飞往科罗拉多丹佛的大陆航空23号班机正在25号跑道尽头,马上就会起飞——掠过梅德伍德上空。还有很多航班已经在旁边的滑行道上排队,等待起飞了。
  今晚一直都是这种情况,梅德伍德居民大会开始前就已经这样了。会议开始后,大家只能在一阵接一阵震耳欲聋的起飞噪声中抓住片刻安静断断续续地开会。
  萨内塔赶忙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他们是满嘴胡说的骗子。此时此地发生的事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他们答应过我们,至少会启用减噪程序,但今晚连这个都……”
  “主席先生,”礼堂内有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我们之前都听过了,我们都知道,您再说一遍也无济于事啊。”大家的目光都转到她身上。她正站在礼堂中间,面带倔强,看起来很有头脑。及肩的棕色长发散到前面来,她不耐烦地往后一拨。“我和大家一样,只想知道,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做什么,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家爆发出一阵掌声,还有人为她喝彩。
  萨内塔有些气恼,“请大家听我把话说完……”
  他的话是说不完了。
  主日学校的礼堂再次被轰鸣的噪声湮没了。
  这阵轰鸣跟在主席的最后一句话后面,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这也是今晚到目前为止大家唯一一次笑出声来。就连主席也只好苦笑一下,举起双手表示无可奈何。
  有个男人暴躁地喊道:“继续说啊!”
  萨内塔点头同意。他继续讲下去,像一个攀岩的人那样,在头顶起伏的声浪中找到自己能利用的间隙,见缝插针地讲下去。他说,现在梅德伍德社区不能再对航空港当局和相关人士客客气气地讲道理了。从今以后,他们必须完全依靠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梅德伍德的居民享有合法的公民权,而这些权利现在却受到了践踏。除了享有这些合法权利,他们还可以寻求法庭的帮助;因此,他们必须做好打官司的准备,如有必要,应该准备好打硬仗。至于他们应该采取哪种法律攻势,恰好有一位知名的律师——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先生,同意出席这次大会。他专程从设在市区的事务所拨冗前来。弗里曼特尔先生已经研究了与噪声过度、隐私权还有空域有关的法律。在座各位顶风冒雪来参加大会,马上就有幸听到这位嘉宾,一位谦谦君子的讲话。其实,他给大家带来了一项提议……
  主席还在长篇大论,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有些坐立不安。他一只手轻轻拢了拢有些灰白的头发,一看就是理发师打理过的,手指不停地摸着脸颊和下巴,开会前一个小时他刚刮过胡子。他鼻子很灵,现在还能闻到脸上那款专用润肤露的味道,每次刮完胡子或强光照射后他都会擦一擦。他再次跷起二郎腿,打量自己脚上那双200美元的鳄鱼皮鞋,还是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他小心翼翼地坐着,生怕把那身定做的蓝杉粗呢西装裤的裤褶弄乱。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早就发现了,大家找律师和找医生标准不同,找律师要找看起来很气派的。派头十足的律师会给人在法庭上战无不胜的感觉,那些想打官司的人当然希望雇这样的律师为自己打场胜仗。
  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希望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能很快地变成他的当事人。同时,他还希望那个没完没了的老家伙萨内塔主席赶紧从台上下来,好让他弗里曼特尔上去讲话。一旦听众或陪审团的脑子转得比演讲者还快,没等他开口大家就知道他要讲什么了,这样绝对会让他在大家面前败下阵来。弗里曼特尔观察敏锐,他知道主席先生现在就是这么狼狈。因此,等他上台的时候,必须费一番心思才能显示出自己超群的能力和出众的才智。
  他的一些法律界同事也许不这么看。他们也说不好艾略特·弗里曼特尔的才智算不算得上出众,甚至可能还会抗议主席称他为“君子”。
  律师同行有时觉得弗里曼特尔太爱出风头,很会卖弄学问吸引大家的注意,以此收取不菲的律师费。不过大家也都承认,他有一样本领着实让人羡慕不已:他总能迅速把一些案子抓在手里,而且这些案子后来都非常轰动,总能让他从中大捞一笔。
  对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来说,梅德伍德的情况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在报纸上读到了这个社区的麻烦,于是迅速找关系向梅德伍德的几位业主推荐自己并告诉他们,他是最有可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律师。因此,梅德伍德业主委员会最终选择找他帮忙。况且,他不主动出面而是等着别人上门求他,在心理上就占了上风,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此外,他还做了一些表面功夫,研究了一些相关的法律和近期判例——因为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噪声和隐私权的官司。这样,等业主委员会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头头是道,冒充毕生研究此类纠纷的专家。
  后来,他的提议促成了今晚的居民大会,由他亲自参加。
  谢天谢地!萨内塔主席没完没了的介绍词终于快说完了。他用老掉牙的结束语说道:“……接下来,我很荣幸有请……”
  没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艾略特·弗里曼特尔腾一下子站起来。萨内塔的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他就开口了。和往常一样,他喜欢跳过那些无聊的寒暄和开场白。
  “如果你们想获取我的同情,请现在就离开,因为我给不了。这次大会,还有以后,我都不会同情大家。我不是毛巾商人,要擦眼泪别来找我。如有需要,请自带毛巾或者相互帮助。我的专业是法律。是法律,不是别的。”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严厉,知道大家已经被他震住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还看到报社的记者们抬起头在认真听他讲。礼堂前面的记者席坐着三名记者——两个年轻人分别代表市内两家大型日报社,还有一位年龄稍长的女士来自当地周刊。这些人对他的计划至关重要,他设法弄清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在会议开始前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现在,他们正奋笔疾书。好极了!不管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接了什么案子,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和新闻媒体进行配合,经验告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为记者提供生动的新闻内容,角度要新鲜独特。这一招总是屡试不爽。报社记者就喜欢这样,比免费招待他们吃喝好得多,而且内容越是生动精彩,他们的报道就越友善美好。
  他把注意力转回听众身上。
  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双方决定,由我来做大家的代理人,那么我就必须询问大家一些问题,包括航空港噪声对大家的家庭、家人,还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健康造成的影响。但是,不要以为我问这些是因为我个人关心这些事,或者关心你们。说实话,我不关心。还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我问这些问题,只是想了解航空港对你们的不法侵害有多严重。我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的确造成了一些侵害——也许还很严重,如果真是那样,你们有权用法律伸张正义。我还得跟你们说清楚,不管我了解的情况是什么,不管我参与得有多深,离开办公室或法庭后,我可不会因为担心你们的利益而睡不着觉。但是……”弗里曼特尔夸张地停顿了一下,向前伸出一根手指强调他接下来的话。“但是,在办公室或法庭上,我一定会在法律问题上倾尽所能,竭尽全力帮助你们。如果有幸一起合作,我保证大家会庆幸我站在你们这边,而不是你们对面。”
  现在,礼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些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在椅子上向前探身,在他因为飞机掠过上空而停顿的片刻害怕漏掉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他说话时有个别人越听越气,不过只是少数。是时候缓解一下紧张气氛了。他露出一闪而过的微笑,马上又一本正经起来。
  “我给大家说这些事,是希望我们能相互理解。有些人对我说,我很刻薄,让人讨厌。也许他们说得没错。但是,如果要找律师替我打官司,我一定会挑那个刻薄讨厌,态度强硬的为我出庭。”有几个人点点头微笑,同意他的说法。
  “当然,如果你们想找个态度更好的人,他给你们的同情更多,但法律援助可能略少,”艾略特·弗里曼特尔耸耸肩,“那也是你们的权利。”
  他一直在密切关注听众的反应,只见一个带粗框眼镜、很有责任感的男士正探着身子跟一位女士窃窃私语。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弗里曼特尔猜那个男的在说:“这还差不多,我们想听的就是这个。”那位女士也许是他的妻子,赞同地点点头。礼堂内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艾略特·弗里曼特尔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像往常一样,对听众的情绪做出了精明的判断,盘算自己该采取什么对策。他早就感觉这些人对那些客套和同情听得不耐烦了,那些话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没什么用。他的话呢,直截了当,虽不好听,但就像给大家冲了一个凉水澡,让人顿时神清气爽。此刻,在大家精神放松下来开始走神之前,他必须换个新策略。该说点儿具体的了——今晚,他要给这群人来一场有关噪声法的演讲。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最擅长抓住听众的注意力,诀窍在于他的脑袋要比听众转得快半拍,就半拍,不多不少刚刚好,这样听众不仅能听懂他正在说的内容,还会因为担心跟不上后面的内容而聚精会神地听下去。
  “注意,”他郑重说道,“因为接下来,我准备谈你们的具体问题了。”
  他说,美国各级法院正逐步加强对噪声法的研究。旧的概念正在改变。新的法院判决要看噪声过大是否侵犯到了个人的隐私权和财产权。此外,如果侵权行为成立,包括飞机噪声侵权,法院会倾向于宣布禁飞并判处经济赔偿。
  又一阵飞机起飞的轰鸣在头顶掠过,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停了下来,随后向上指指。“我相信在这里,你们证明侵权易如反掌。”
  记者席的三位记者全都在记他的话。
  他继续说道,美国最高法院已经有了先例。在合众国诉考斯比一案中,法院判决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博罗的养鸡场场主获得赔偿,因为军用飞机低空飞过其住宅屋顶,造成“入侵”。在宣布法院判决时,威廉·道格拉斯大法官是这样说的:“如果土地所有者充分享有该土地的所有权,那么他对围绕该土地的空间也享有专有管控权。”另一桩案件是格里格斯诉阿勒格尼县,最高法院审理时采纳了类似的原则。在俄勒冈州法院受理的索恩伯格诉波特兰航空港案和华盛顿特区法院受理的马丁诉西雅图航空港案中,尽管飞机并未侵犯原告所在地上空空域,但法院依然认为飞机噪声过大对原告造成损害的事实成立,并判处赔偿。其他社区已经采取或正在考虑采取类似的法律行动,有些开始用录音车或摄影机等辅助手段调查取证。录音车可以测出噪声分贝,摄影机则记录飞机的飞行高度。实际噪声往往比航空公司和航空港管理部门承认的大,实际飞行高度也更低。在洛杉矶,有位业主把洛杉矶国际航空港告上法庭,指控该航空港允许航班在一条新建的紧挨其住宅的延长跑道上着陆,未经正当法律程序便在他人土地上空通行。该业主认为其房产因此贬值,要求法院判决赔偿相应损失10000美元。在其他地方,法院受理的此类官司也越来越多。
  这番话说得简明扼要,让人印象深刻。提到具体的赔偿金额10000美元,大家立马来了兴致,这些都在艾略特·弗里曼特尔的意料之中。整个演讲听上去非常专业,有事实依据,像是数年的研究结果。只有弗里曼特尔心知肚明,他口中的“事实”只是法院宣判的结果,他并没有熟读庭审报告。他所做的,无非是前一天下午在市区一家报纸资料室读了一些新闻剪报,总共才花了两个小时。
  还有几点事实,是他特意避而不谈的。最高法院对养鸡场场主的判决是20多年前的事了,损害赔偿总额只有375美元,也就是死掉几只鸡的损失。再说洛杉矶的那个案子,业主虽提出了控告,但尚未进入庭审阶段,没准法院永远都不会受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巴腾诉合众国案,1963年最高法院才刚判决完毕,艾略特·弗里曼特尔不是不知道,但他为了达到预期效果,故意闭口不提。在巴腾案中,法院只认同造成实际“人身侵害”的一方要承担法律责任,单单有噪声是不构成侵权的。梅德伍德社区并未受到此类侵害,因此,有巴腾案这一先例在前,如果梅德伍德社区提起诉讼,还没开庭,他们就已经败诉了。
  但是,弗里曼特尔律师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大家,至少目前不会。他也不关心提起诉讼的案件最终能不能打赢。他一心只想把梅德伍德的这群业主变成自己的当事人,收上一笔巨额律师费。
  说到律师费,他已经算过出席人数,早在心里盘算好了。结果让他心花怒放。
  礼堂里共600人,他估计其中有500人是梅德伍德的业主,说不定比这还多。考虑到有些夫妻是共同出席的,那么至少有250个潜在客户。如果他能说服这250人每人缴纳100美元的律师聘用金——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希望大家今晚结束之前,就能跟他签订代理合同——那总共就是25000美元。这么一大笔钱似乎唾手可得,马上就能收入囊中。
  他之前很多次都是这么做的。只要脸皮厚,简直无往不利,尤其是趁大家为自身利益急红眼的时候。他包里放了一大沓打印好的聘用合同。本协议签订者为原告XX及其代理律师弗里曼特尔和赛义律师事务所。弗里曼特尔将受原告委托担任其代理律师,向林肯国际航空港使用航空器对原告造成的损害进行索赔……原告XX同意支付弗里曼特尔律师和赛义律师事务所100美元,分4次付清,每次25美元。第一次应当场支付,剩余数额每季度按期支付……此外,若案件胜诉,原告需将所得总赔偿款的10%支付给弗里曼特尔和赛义律师事务所作为酬劳……
  那10%的酬金只是做个样子,弗里曼特尔并不抱希望,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根本拿不到赔偿款。但无论如何,法律界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希望面面俱到,不漏不亏。
  “相关的法律背景,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他继续宣布,“现在我想给你一些建议。”他很少笑,嘴角蜻蜓点水般一抿而过。“这次是免费试用的,但是就像牙膏一样,再往下挤就得掏钱了。”
  大家应声大笑,他做了一个手势,突然把笑声打断。“我的建议就是,没时间做其他事了,必须赶快行动。立即行动。”
  大家为他这句话鼓起掌来,点头赞同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他继续说,大家总觉得打官司程序繁杂,一拖几年。往往也确实是这样,但有时如果意志坚定,再加一些法律技巧,案件就能快速推进。眼下,必须抢在航空公司和航空港前面采取法律行动,免得他们声称噪声存在多年早已成为惯例。又一架飞机在头顶轰隆而过,仿佛是为了突出强调他这句话。噪声还没消失,艾略特·弗里曼特尔便大声喊道:“我再说一遍——我的建议就是大家不要再等了!今晚就行动起来。马上行动!”
  前排一个身穿羊毛开衫和粗呢布宽松裤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天呐!快告诉我们怎么做吧。”
  “如果你们愿意,第一步就是雇用我做代理律师。”
  几百个声音立即异口同声地说。“愿意,我们愿意。”
  弗洛伊德·萨内塔主席现在又站起来了,等待大家安静下来。他看上去很高兴。两个记者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显然看到了满堂高涨的气氛。那个当地周刊派来的年纪略长的女记者正抬头看向讲台,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
  奏效了,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就知道他准能成功。剩下的就是办手续走流程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他包里的很多空白合同都会签上名字,还有一些会被他们带回家研究,大多明天就能邮过来。这些人不怕签文件,也不怕法律程序——他们买房子的时候已经习惯这两样了。100美元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多,有些人可能还会惊讶律师费怎么这么低。只有个别人会像艾略特·弗里曼特尔那样在头脑里算一笔账,即便他们有人觉得总额太多,他也可以反驳说自己要负责为这么多人打官司,费用稍高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
  此外,他也没打算让大家花冤枉钱,他会在法庭还有其他地方为他们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他看看表,还是继续往下说吧。既然由他出任法律代理人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妨上演第一幕大戏来稳固双方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一步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明天的报纸会让他名声大噪,得到的关注可比在今天的大会上多得多。而且,还可以给这些人吃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自己言出必行,并没有浪费大家的时间。
  出演这场大戏的演员就是在此聚集的梅德伍德居民,他希望每位出席大会的人都做好准备离开礼堂,在外面待到很晚。演出地点:林肯国际航空港。时间: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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