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19-07-13 14:32:5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陈家麟展开身法,如飞驰去。
  顾盼间来到近前,古柏围绕中,果是一座古庙。
  还没入林,便使人感到一阵凉爽。
  到了庙门口,陈家麟道:“老爹,如果不见人,小可只好一个人往前追了……”
  话声未落,一个彩衣妇人,突自门框里出现,浓抹艳装,偏又长得不太高明,扫帚眉,朝天鼻,一张嘴可以放进一个小孩的拳头。
  彩衣妇人咧嘴一声道:“寻死的,你回来了?”
  老者怪笑了一声道:“禀告主人,人已带到!”
  陈家麟突然感到情形不对,心念未转,老者的双臂一收,紧紧勒住他的咽喉,彩衣妇人闪电般欺身上前,连戳数指。
  陈家麟应指而倒,心里明白,可就无法动弹。
  他知道中了人家恶计,但后悔已迟。
  神秘女子的警告变成事实了,只是料不到是这样开的端。
  他急气交加,胸膛几乎要爆炸了,自己才出道,便有人暗算自己,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对方口中的主人是谁?与自己何怨何仇?
  老者一把抓起陈家麟,与彩衣妇人并肩入庙。
  没多久,来到大殿中,殿内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陈家麟被掼在地上。
  老者朝居中的神像施了一礼,十分恭谨地道:“禀主人,幸不辱命,人带到了!”
  神龛里传出了话声:“嗯,办得好,没遭到麻烦么?”
  老者得意地一笑道:“主人,这小子看似新出道的雏儿,毫不费事!”
  “有没有摸清他的底?”
  “这倒没有!”
  陈家麟气急如狂,可就是不能开口。
  他怎么也想不透对方何以要对自己下手?
  那闻声不现形的人是谁?对方的目的何在?
  他运起本门心法,打算冲开被制的穴道。
  彩衣妇人怪腔怪调地道:“主人,照老规矩处置他么?”
  神秘的声音道:“且慢,这是笔大交易,不能马虎,你立即通知买主,要他交银验货!”
  “是!”彩衣妇人扭着肥臀,出殿去了。
  陈家麟此刻什么也不想,只专注于解穴,这是他唯一自救之道。
  殿内静了下来,老者站到殿门边,不时回望陈家麟一眼。
  一盏热茶工夫之后,陈家麟自己撞开了两穴,只要再撞开一穴,他便可以行动了,他祈望着别被对方发觉。
  突地,那神秘人大声道:“注意,这小子在自解穴道。”
  那老者吃了一惊,一闪到了陈家麟身边,阴恻恻地一笑道:“小子,你还真的有两手!”
  说完,在陈家麟身上连点了七八指。
  陈家麟心里暗道一声:“此番休矣!”
  这一来,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心里那一般子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记得师父生前,一再慨叹江湖人心险恶,现在算是体验到了,可是也晚了,这样不明不白的死,的确有些不瞑目。
  彩衣妇人去而复返。
  神秘的声音遣:“怎么样?”
  彩衣妇人道:“就是他,没错,买主要求他的兵刃!”
  “不行,这与我们的原则不合,不能留任何痕迹,动手吧!”
  陈家麟此刻连恨的余地都没有了,死亡的阴影,笼上了心头,他唯一想到的,是那刚满周岁的爱子,和出走的陶玉芳,但,这些都将幻灭了。

×      ×      ×

  生命之火熄灭,一切也就结束了。
  要死了,但他还不知道因何被杀?
  老者与彩衣妇人走近陈家麟身边。

×      ×      ×

  老者笑嘻嘻地道:“小哥,早死早超生啊!念在你好心救老夫一命,让你痛快些,这死法很干脆,不需要料理后事的,化为脓水,干了,也就没事了。”
  多残酷的杀人方法,但老者说来轻描淡写,轻微之至。
  陈家麟睁着眼,他要看看对方如何下手。
  彩衣妇人自怀中换出个小瓶,轻轻拔开瓶塞……
  陈家麟自知必死,奇迹不会发生,他也不存一丝丝的生望。
  神秘人的声音突地响起:“你们慢点下手,有人来了!”
  老者与彩衣妇人双双回身,面对殿门。
  陈家殿在绝望中燃起了一线生机。
  不知来者是谁。
  总不是有为而来的吧。
  可能是无意中闯来的,自己一无亲,二无友,有谁会来救自己,何况,根本也就没有人知道自己陷身此地。
  但不管如何,怕死是人的天性,在绝境中,总希望奇迹出现,即使是一丝丝的杳茫希望,也决不会放弃。
  一个美艳无比的丽人,出现在大殿的门槛边,眸光朝殿内一扫,脆生生地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吊客’与‘喜娘’两位在此,是不是又接了什么买卖?”
  声音很甜、很脆,使人听了打从心眼里感到舒服。
  “吊客”、“喜娘”,不用说就是这一老一妇的尊号了。
  陈家麟大喜过望,从声音,他听出是那向自己示警的女子于艳华。
  这像是一个几将灭顶的溺者,突然抓到了一根救生的绳子。
  “吊客”打量了于艳华一眼,邪意地一笑道:“你看她多标致,她竟认识我夫妇俩……”
  “喜娘”扫帚眉一竖,像初学涂鸦者写的一个倒八字,朝天鼻一掀,直瞪着“吊客”,极声暴气地道:
  “老不羞,她美,老娘丑是不是?当心你的皮……”
  “吊客”哭丧着脸道:
  “我的小娘,你可别误会,我只是说说而已,决不敢存什么歪心,有了你,天下的美女我谁也看不上眼。”
  “喜娘”大嘴一咧,道:“不必灌迷汤,谅你也不敢,”
  说着,目光移向于艳华道:“小妹子,你来这古庙里做什么?与情人幽会么?”
  于艳华毫不以为忤地一笑道:“喜娘,你说对了,他比我先来了一步……”
  说着,跨入殿中。
  目光一扫,惊声道:“嘿,就不是他啊,贤孟梁把他怎么了?”
  口里说,脚步不曾停。
  “吊客”阴恻恻地道:“别动,报上你的来路?”
  于艳华止了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道:“算了,还报什么来路,刚才尊夫人叫我小妹子,就是小妹子吧?”
  “喜娘”一翻眼,道:“少装蒜,你是有为而来的,是么?”
  于艳华道:“你又说对了!”   “那你是为他而来的了?”
  “是呀!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你知道他是谁?”
  “渔郎呀!我既是找他来的,这话岂不问得多余?”
  “你怕他阴司路上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巴巴地赶来陪他一路?”
  “哟,喜娘,你真是人肚里的蛔虫,又说对了!”
  “你准备如何陪他,自己上路,还是……”
  于艳华又是长串动人的娇笑,毫不在乎地道:“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又不想死,你想,老的还舍不得这花花世界,年青的日子还长,总得享受享受呀!”
  “喜娘”目光一闪,道:“小妹子,像你这种伶牙俐齿的,还很少见,你不想死,怎么要冒失踏上了‘望乡台’?”
  于艳华道:“若不是你带路,我真的还找不到他,这里谢谢了!”
  原来她是盯踪“喜娘”而来的。
  “吊客”一皱眉头道:“我的小娘,这回有你瞧的了,竟然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被人盯上了梢还不知道,主人要生气了!”
  “喜娘”的脸色变了,惶恐地朝神龛方向看了一眼,转向于艳华道:“小妹子,对不住,你自己不上路,老娘我可要动手了!”
  说着,三角眼中泛出了栗人的杀芒,前欺两步,右手五指箕张,朝于艳华抓去。
  这一抓之势,诡异得到了家,并不快,也没有火辣辣之气,但即使人无法判断是抓向什么部位,而且使人有避无可避之感。
  于艳华笑态丝毫未灭,伸玉掌,在身前虚空划了一个圈。
  一无出奇之处,像是个不经意的动作。
  “喜娘”立即收手后退,惊声道:“一元化太极,你是……”
  于艳华一竖食指,止住对方的话头道:“知道就成,不必出之于口!”
  双方的话,陈家麟听得一清二楚,他想,于艳华的来头定然不小。
  就在此际,神龛中传出了话声:“姑娘既是阴山方面的人,我们合理解决此事吧!”
  于艳华转身朝神龛福了一福,道:“想不到掌柜的在座,小女子失敬了!”
  这“掌柜的”不像是武林人的外号,到底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
  神秘人道:“姑娘是奉令而来么?”
  “可以这么说!”
  “这叫‘渔郎’的是贵方的人?”
  “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
  “非常失礼,这点未便奉告!”
  “姑娘直说来意吧?”
  “小女子希望掌柜的高抬贵手,放弃这笔买卖。”
  沉寂了片刻,神秘人又道:“姑娘,光棍不挡财路,贵我双方,一向河井不相犯……”
  于艳华道:“是的,不过事出非常,掌柜的破一次例吧!”
  神秘人道:“姑娘,老夫做生意从不打回票,这买卖还得做下去,如果砸了,总不能就此拆招牌收挡?”
  于艳华朝陈家麟扫了一眼,道:“掌柜的,这么办好么,多少代价,由家主人如数照付?”
  神龛里传出一声哈哈道:“姑娘,老夫还不至这么小器,并不是代价的问题,问题在于买卖的规矩,老夫一向童叟元欺,从没破例回过客人。”
  于艳华秀眉一蹙道:“这么说掌……柜的不愿破例?”
  神秘人道:“请上复贵主人,请多担待一些,姑娘说过他不是贵方的人,何苦迫老夫坏了招牌。”
  双方谈的倒真像是在做生意,陈家麟半句也听不懂,气氛诡秘万分。
  于艳华想了想,道:“小女子只是奉命行事,成与不成,全与小女子无涉,不过……有句话不得不奉闻,掌柜的最好是忍痛放弃这笔买卖。”
  神秘人道:“姑娘是威胁老夫么?”
  “绝无此意!”
  “那为何定要老夫破坏规矩?”
  “因为做生意讲究的是一本万利,但这笔却是赔本的买卖!”
  “老夫不懂姑娘的意思?”
  “小女子直说了吧,掌柜的大概还不知道这货物的主人是谁……”  .
  “噢!噢!老夫承认接这生意时考虑欠周,货主是谁?”
  于艳华深深一想,道:“小女子说出来之后,希望掌柜的两位贵门下能守口如瓶……”
  神秘人道:“好,老夫应承!”
  陈家麟大是困惑,对方所谓货主,很可能指的是师父。
  但自己对师父的生平懵然未知,师父生前从不提他的过去,问了也不说,奇怪的是于艳华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师承?
  于艳华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地念道:“长虹贯日鬼神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家麟仍然不懂,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这句话却发生了力量,只听神秘人惊声道:“姑娘,这话是真的么?”
  于艳华淡淡地道:“如果掌柜的信不过,何不解开他的穴道,当场一试货色?”
  场面沉寂了下来,可能神秘人在作深长的考虑。
  久久,神秘人打破了沉寂道:“姑娘,看来老夫只有破例一途了,人交给你,老夫也希望这件事不传出去。”
  于艳华道:“谨遵台令!”
  “吊客”与“喜娘”互望了一眼,默然出殿而去。
  陈家麟到此刻,一颗虚悬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经历了许多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隐约看山了江湖的真面目,他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
  于艳华走近他身边,粉靥上又绽开了迷人的笑容。
  她为他解开了被制的穴道。
  陈家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那顶笠帽却在他倒地之时丢失了,他红着脸,讪讪地朝于艳华一揖道:“于姑娘,在下敬谢援手之德!”
  于艳华笑着道:“不必谢我,如果不是你的来头大,我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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