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19-07-13 14:58:34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吴弘文错愕地道:“二哥,你怎么了?”
  “武林仙姬”徐徐转身……
  陈家麟敛了笑声,栗喝道:“你别走!”
  “武林仙姬”又回过身来,冷冷地道:“陈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家麟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你!”
  此言一出,人人皆惊。
  “武林仙姬”气极反笑道:“少侠要杀我,为什么?”
  “你心里明白!”
  “我一点也不明白!”
  陈家麟的意识已陷于昏乱,他只想一个“杀”字,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这使他受不了。
  他又一次心碎,又一次承受心头滴血的痛楚。
  断剑缓缓离鞘,双目赤红,杀机成了形。
  “武林仙姬”激动地道:“师太,他像是疯了!”
  说完,闪电般没入精舍中。
  陈家麟狂吼一声,仗剑冲了进去,两名少尼与两名少女,唬得尖叫出声,花容失色,莺飞燕穿,从后门冲了出去。
  只这一眨眼工夫,“武林仙姬”已失了芳踪。
  吴弘文与“妙修”老尼,惶急地追了进去,吴弘文抓住陈家麟的手臂厉声道:“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陈家麟狂声道:“我要杀她!”
  吴弘文大声道:“可是……为了什么?”
  陈家麟瞪着赤红的双眼道:“她该死!”
  “二哥,冷静些,有话慢慢说……”
  “放开我!”
  “二哥……?”
  “撒手!”
  暴喝声中,陈家麟猛一振臂。
  吴弘文被震得倒撞向酒席,“哗啦啦!”
  一阵大响,桌子被撞翻,碗碟尽碎,酒菜洒了一地。
  陈家麟冲出后门,门外又是一个小院,花荫寂寂,哪有半丝人影。
  她竟然走了,没有任何解释,没有半句话交代。
  夫妻重逢,已成陌路!
  她够狠,夫妻的情义断得这么彻底!
  吴弘文又跟着追了出来。
  陈家麟的情绪,仍在狂激之中,除了发泄、除了消恨,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想,他四下张望,寻找对象。
  吴弘文可不敢走近他了,内心焦灼如焚,他无法想象陈家麟何以会突然发狂?
  陈家麟又返身进入精舍,仗着剑,把两旁的暗间搜索了一遍,证实她已确实离开了,他猛一跺脚,心里暗誓:“天涯海角,非找到她不可!”
  “妙修”老尼苦着脸道:“少施主,能把原委告诉贫尼么?”
  陈家麟气势汹汹地道:“你不必知道!”
  “妙修”老尼倒抽了一口凉气,尽量委婉地道:“少施主,贫尼也许可以作得三分主,只要……”
  陈家麟瞪着眼,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可以作主,很好,现在 把人交出来?”
  “妙修”老尼宣了一声佛号道:“少施主,阳姑娘已经被您吓走了,贫尼怎么交人,少施主如能见示原委,夫人总会有合理交代的!”
  夫人,指的当然是“花月别庄”之主“鄱阳夫人”。
  陈家麟咬着牙道:“我会到鄱阳湖去找她!”
  天色早已放亮,烛光黯淡了下去,但陈家麟的心中,仍是漆黑一片。
  他想,陶玉芳不会走远,说不定只在附近避避风头,定会回来的。
  吴弘文愁眉苦眼地道:“二哥,我们先到城里歇下,有事再慢慢商量!”
  陈家麟寒声道:“没什么好商量的,我的事谁也管不了!”
  吴弘文怔住了,神情十分尴尬,他与他是初交,相知不深,根本谈不上了解二字,被他这一抢白,心里相当的不自在。
  陈家麟了也感觉到话说重了,吴弘文是好意,怎能把气出在他的头上,但此刻他是半疯狂状态,不愿加以解释,其实也无从解释起。
  现在,他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半句话。
  他一跺脚,又冲出后门,越墙而去。
  吴弘文想叫住,但他开了口发不出声音,想去追他,但双脚无法移动,他全不了解他,友谊没有基础,他怀疑双方的结交是否是一种错误?
  “妙修”老尼期期地开口道:“少施主,令兄……”
  吴弘文摇摇头道:“我们是朋友,以兄弟相称,并非同胞手足!”
  “呵!少施主怎么称呼?”
  “小可吴弘文!”
  “哦!吴少施主,那位‘渔郎’少施主是怎么回事?”
  “小可也不知道,也许仙姬会明白……”
  “贵友平时有癫痫之症么?”
  “这个……小可也不知道,我们相交不久,彼此认识不多。”
  “这……实在使人想不透?”
  吴弘文深深一想,道:“师太早就认识他了?”
  “妙修”老尼道:“初见!”
  吴弘文皱了皱眉道:“这就奇怪了,仙姬在听敝友报出名号之后,立即现身相见,如说彼此素昧生平,似乎不可能如此?”
  “妙修”师太微微一笑,没有答腔。
  吴弘文满腹狐疑,他年纪不大,但已是老江湖了,他看出老尼不肯吐实,知道此中大有蹊跷,陈家麟那份反常的激动,也是有原因的。
  对方不肯说,当然他不便再追问下去,事情至此,呆下去也没意思了,于是双手一拱,道:“小可告辞!”
  “妙修”老尼淡淡地道:“贫尼不送了!”
  吴弘文离开之后,“武林仙姬”等全部现身出来。
  “妙修”老尼朝两妙龄女尼道:“你们师姐妹到外面守望去,防他回来!”
  “武林仙姬”向两名手下道:“你俩也去!”
  两少女两少尼,领命而去。
  “武林仙姬”轻轻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粉腮仍不太正常。
  “妙修”老尼道:“小姐受惊了?”
  “武林仙姬”笑了笑,道:“没什么,既然上命不许与他敌对,只好让着他!”

×      ×      ×

  陈家麟一个劲朝前狂奔,没有目的,没有意念,只下意识地狂奔。
  一溪阻路,他被迫停了下来,晨风一吹,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自问:“自己是在做什么?真的杀了她,以后如何向爱儿交代,说他娘不守妇道,做父亲的杀了她?”
  这的确是人间悲剧。
  他真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但,他没有哭。
  恨,太深了,与当初爱她一样深,除非入了土,这恨是消失不了的。
  他是水乡长大的,望着粼粼溪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望着,望着,他眼前幻化出了烟波、归帆、茅屋、和一个迷人的笑靥,他又回到了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中。
  绮丽的梦片,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重映。
  最后,映出了她弃家出走的那一幕,他又回到了惨酷的现实,无边的恨,又抬了头,像毒虫在啃啮他的心。
  全身被撕碎了,灵魂被剥离了躯壳。
  这是一场绯色的恶梦,可惜这场梦留下了痕迹——爱的结晶玉麟,和一颗被撕裂了的心。
  能罢手么?不能!
  至低限度,也得把她何以如此作的谜底揭开。
  既然她的身份揭穿了,答案便在“花月别庄”。
  “花月别庄”与旧居只数十里水程之隔,解决了问题,便不必再出江湖了。
  想到寄养在周老爹家里的玉麟,不由鼻头发酸,稚子何辜,竟受这骨肉乖离之苦,想着,两滴痛泪,滚落腮边。
  瑰丽的阳光,普照大地,但照不亮陈家麟灰暗的心。
  抚州城的雉堞,清晰地映入眼帘。
  陈家麟长叹了一声,回剑入鞘,转身奔向抚州城。
  进了城,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行,人来人往,但他觉得无比的落寂,似乎与周围的人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他自己的世界,充满了愁凄与痛苦。
  巳牌时份,他进入一家酒馆,时间太早,还没有客人上门,小二正着整理酒店应市,他拣了个临街的店头坐下,偌大的酒店,空落落的只他一个客人,这正合他的意思,现在他需要静。
  要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酌。
  酒到了口里,是苦的,菜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串铃声响,他一眼瞥见一个身负药箱的老郎中,正踽踽向这边走来,他不由大喜过望,看样子对方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陈家麟起身离座,匆匆朝店门走去。
  小二见他那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本来就有几分瞧不起他。
  此刻见他匆匆往外走,以为是要赖帐,一下子拦在他的头里,横眉竖目地道:“客人付了帐再走!”
  陈家麟怕错过了江湖郎中,无暇与他解说,顺手一格,便向店门外冲去,他可不知道他这顺手一把有多大力道。
  那小二被格得倒撞向酒桌,后脑勺撞在桌角上,挣起身用手一摸,见了红,张口便狂叫起来:“抓住那土包子,白吃白喝还伤人!”
  店伙四五个伙计,闻声抢了出去,齐声大喝道:“站住!”
  陈家麟可没顾到这些,出店一看,那江湖郎中已过了四五家店面,忙匆匆奔上前去,大声道:“先生请留步!”
  四五名店伙围了过去,其中之一伸手便抓,看样子他练过几天把式。
  江湖郎中没听见有人叫唤,仍摇着串铃往前走。
  陈家麟只顾看前面,冷不防被那店伙扣住右腕,他出自本能地一甩腕,闷哼声中,那店伙被抛出八尺之外,跌了个饿狗抢屎。
  其余的几个,登时乱嚷起来:“反了,反了,白吃还要伤人!”
  陈家麟连看都不看一眼,几个快步,到了郎中身侧,急声道:“先生留步!”
  那郎中算是听到了,止步道:“是叫老夫吗?”
  “是的!”
  “府上哪位贵体不适?”
  “不,在下有事请教!”
  就在此刻,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朋友,抚州城没你撒野的份,白吃白喝还要伤人……”
  陈家麟扭头一看,发话的是个劲装武士,面好十分厮熟,皱眉一想,想起来了,对方正是昨夜在菩提庵外,败在“江湖浪子白依人”手下的那青年武士朱梦武,不由冷哼了一声道:“谁白吃白喝?”
  “你!”
  陈家麟一肚子怨气无处出,加上又喝了几杯闷酒,火气便大了,气冲冲地道:“朱梦武,你滚远些!”
  朱梦武怔了一怔,道:“你也知道小爷的大名?”
  陈家麟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转向江湖郎中道:“先生,请到店里小饮数杯,在下有话请教!”
  这时,四周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朱梦武在抚州城是地头蛇,无风也会起浪,当着这多人的面,对方又是个乡巴老,这口气可就大了,暴喝一声,伸掌便劈。
  那被甩翻的店伙高声道:“请公子作主!”
  陈家麟一反手,扣住了朱梦武的腕脉,一用力,朱梦武疯得咧嘴龇牙,身躯顿时矮了半截。
  那几名店伙不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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