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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10 14:57:45   作者:阿瑟·黑利   来源:阿瑟·黑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弗恩·德莫雷斯特机长叫的热点心已经送到了2号航班的驾驶舱内。是一位空姐从头等舱的空中厨房里端来的,看了让人食指大动,几位飞行员很快便一扫而光。德莫雷斯特咬了一口点缀着帕马森干酪的龙虾蘑菇饼,不由得啧啧称赞。
  空姐们还和以前一样,想让那个年纪轻轻但是身材消瘦的第二副驾赛伊·乔丹多吃点儿,长胖些。她们专门给他多留了几样点心,用另一个盘子装着,在两位机长身后偷偷递给他。此刻,乔丹一边拨弄着给油阀门,一边嚼着咸香的酱鸡翅,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三位飞行员正在光线昏暗的驾驶舱里轮番休息,美味的主菜和甜品很快就会送来,跟公司为头等舱乘客准备的一样。机组人员唯一不能享受的头等舱待遇只有:喝佐餐葡萄酒和香槟。
  和大多数航空公司一样,环美航空致力于为乘客提供美味可口的空中餐食。有些人认为,航空公司——就算是国际航空公司也不例外——应该专注于空中运输,机上服务只要能达到一般标准即可,不必在细枝末节上大费周章。比如,飞机餐供应盒饭就够了,用不着那么高档。但另一些人认为,盒饭水平的现代旅行已经太多了,航空公司应该提供更有格调的优质食品。提供这种飞机餐的航空公司收到的食品投诉少之又少。大多数乘客——无论是经济舱还是头等舱——都很喜欢这种飞机餐,吃得也津津有味。
  弗恩·德莫雷斯特就是这么想的,他一边想,一边咂摸着肥美多汁的龙虾在唇齿间留下的最后一抹余味。就在这时,驾驶舱内的选择呼叫系统突然大声响了起来,无线电表盘的警示灯一闪一闪的。
  安森·哈里斯皱了皱眉头。选择呼叫系统单独呼叫他们一次已经很不寻常了,一个小时内呼叫两次更是罕见。
  “我们的号码,”坐在后面的赛伊·乔丹说,“要是查不到就好了。”
  德莫雷斯特伸手打开无线电。“我来接。”
  与纽约签派员相互通话确认身份之后,弗恩·德莫雷斯特就着一盏带罩小灯的灯光开始往消息簿上记录。消息是林肯国际的地区航运经理发来的,内容是:2号航班上有位……内容越记越多,灯下的德莫雷斯特神情也越来越严肃。最后,他用无线电快速确认记录完毕,停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德莫雷斯特把消息簿递给安森·哈里斯,他接过来,凑到身边的一盏灯下读了起来。哈里斯轻轻吹了一个口哨,把消息簿从肩膀上递给了身后的赛伊·乔丹。
  消息结尾处写着:建议返航或备降,请机长自行决定。
  两位机长都很清楚,首先必须解决飞机到底由谁指挥这个问题。虽然今晚的飞行一直由安森·哈里斯掌控,德莫雷斯特只是代行第一副驾之职,但弗恩·德莫雷斯特同时还是航线检查机长,只要他想发号施令,安森·哈里斯也只能听他的。
  此刻,哈里斯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德莫雷斯特直截了当地说:“坐在左边的是你。你说我们怎么办?”
  哈里斯快速考虑了一下,便宣布道:“我们返航,但要慢慢小坡度转弯掉头,这样乘客就不会察觉。然后,让格温·米恩找到他们担心的那个人,因为我们三个谁也不能到客舱去,不然会打草惊蛇的。”他耸耸肩,“之后,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
  “好,”德莫雷斯特同意道,“你来调转方向。我来负责客舱的事。”他按下呼叫乘务员的按钮,总共按了三下,这是呼叫格温的暗号。
  安森·哈里斯用之前一直在用的那个无线电频率呼叫了航路管制。他简明扼要地说:“我是环美2号航班。我们遇到了一点儿麻烦。请求准许返回林肯国际航空港,并用雷达导航引导我们从现在的位置返回林肯国际航空港。”
  哈里斯当机立断,决定不在其他机场降落。开准备会的时候,他们就得知渥太华、多伦多和底特律因为大雪已经关闭了机场。此外,要对付他们担心的那个坐在客舱里的乘客,2号航班的机组人员需要时间。返回林肯国际正好可以为他们争取时间。
  他敢肯定,德莫雷斯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飞机下方6英里多的多伦多航路中心传来了管制员的回复。“环美航空2号,收到。”短暂的停顿之后,又传来他的声音:“现在可以左转,航向270。等候改变高度的通知。”
  “收到,多伦多。我们正准备转弯,我们想慢慢地小坡度转弯。”
  “环美航空2号,同意小坡度转弯。”
  双方对答都很镇静低调,飞行员与管制员之间的交流一向如此。空中和地面的两个人都知道,沉着冷静才有可能化险为夷,慌张激动只会火上浇油。听到2号航班的请求,地面管制员立即明白他们可能或者已经遇到了紧急情况。在巡航高度飞行的喷气式飞机,不到万不得已,通常是不会突然要求返航的。管制员还知道,等机长准备就绪,一定会正式宣布飞机遇险并报告原因。在此之前,管制员不会问那些不必要的问题,浪费机组人员的时间,因为他们此刻一定正忙着解决眼前的紧急情况。
  但是,无论航班需要什么样的帮助,航路管制总会毫不犹豫地尽快满足。
  现在,地面已经开始做相应的准备了。多伦多的航路管制中心坐落于离市区大约14英里的一座非常漂亮的现代建筑里。收到2号航班请求返航的消息后,管制员叫来了一位主管。这位主管正和其他区域联系,为2号航班清理前面以及下面紧邻的航路,为的是以防万一。之前刚把2号航班移交给多伦多中心的克利夫兰航路管制中心已经收到了提醒,正做好准备重新接管这架飞机。随后,克利夫兰会把这架飞机移交给芝加哥中心,而此时的芝加哥中心正在接收这则通知。
  2号航班的驾驶舱内,机长正在接收新的航路管制指令。“下降至飞行高度层280。离开飞行高度层330请报告。”
  安森·哈里斯确认收到。“多伦多,我是环美2号。我们现在正开始下降。”
  在机长哈里斯的指挥下,第二副驾乔丹此刻正用公司的无线电系统向环美航空的签派员报告:航班决定返航。
  通向前机舱的门开了。格温·米恩走了进来。
  “我说,如果还想要点心吃,真抱歉,你们可吃不到了。你们可能没注意,我们还有几位乘客要照顾呢。”
  “你不听话,我稍后再处理。”德莫雷斯特说,“现在,”他学着格温的英式口音道,“我们遇到了点儿小麻烦。”
  从几分钟前收到林肯国际地区航运经理发来的那则消息到现在,表面上驾驶舱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实际上,之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三位驾驶员全都尽力保持镇静,专注于眼前的工作,精神高度集中而且反应敏捷,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另外两个人的心态变化。眼下,他们必须担起责任,当机立断。正因为会遇到这种紧急时刻,航空公司副驾晋升机长之路才十分漫长,他们必须通过多年的训练,积累丰富的经验。飞行本身,即操控一架飞机,算不上什么难以企及的成就;商业飞行员之所以薪水颇丰,是因为他们有良好的知识储备,娴熟的驾驶技能,还有飞行的大智慧。德莫雷斯特,哈里斯,包括还稍欠火候的赛伊·乔丹,此刻都在积极调动自己的这些储备。2号航班的情况还没有到千钧一发的地步,幸运的话,也许危机根本不存在。但是如果真有紧急情况,机组人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想让你找一位乘客,”德莫雷斯特对格温说,“但别让他发现你在找他。我们有一份他的样貌描述。你最好把上面的内容全都读一下。”他把写有那则选择呼叫消息的笔记簿递给她。格温凑近一些,在他身边带罩子的小灯下看了起来。
  飞机微微晃了一下,格温的一只手在弗恩·德莫雷斯特的肩头轻轻蹭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格温就近在咫尺,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刚好看到格温的侧影。她读那条消息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但并没有惊慌失措。这让他想起,今晚早些时候,自己多么喜欢眼前这位姑娘——她个性坚强,举手投足间却又充满了女人味。刹那间,他想起格温今晚跟他说了两次,她爱他。那时,他就在想:自己有没有真的爱过谁呢?驾驭个人感情的缰绳一旦拉得紧紧的,永远都无法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是,此时此刻,直觉告诉他,他对格温的感觉跟他所理解的爱情十分接近。
  格温把那条信息又读了一遍,这次读得慢了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十分恼火,因为他和格温去那不勒斯的计划因为这一突发情况不得不向后延迟。随后,他立刻反省自己。眼下应该把工作放在首位,况且目前也只是延迟而已,回到林肯国际之后也许要等24个小时才能再次出发,但最终总会去的。他没想到那个炸弹威胁也许不会很快排除,也没想到这个危机不会像大多数危机一样顺利解决。
  德莫雷斯特身旁的安森·哈里斯正驾驶飞机慢慢转弯,尽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从飞行员面前的针球仪来看,他这个弯转得非常完美,操作精准。针球仪是飞行仪表中的老古董了,林德伯格当年驾驶“圣路易斯精神”号单引擎飞机连续飞行穿越大西洋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更早之前的老飞机用的也是这种针球仪,现代的喷气式飞机依然用它来指示转弯方向和侧滑程度。安森·哈里斯驾驶飞机转弯时,针球仪的指针微微倾斜,小球却停在中间一动不动。只能从罗盘和陀螺仪的读数变化上看出2号航班正在180度转弯返航。哈里斯刚才就说,乘客不会注意到飞机返航,他说得没错——除非有人此时正透过窗户向外张望,而且刚好对东西向航路与月亮星辰的位置关系非常熟悉,否则根本察觉不到。被乘客察觉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们只能赌一把了。好在地面的景色被云层遮住了,没有人能看到并认出下面的城市。眼下,哈里斯开始降低高度,飞机机头微微降低,油门杆拉回最低进油量,这样发动机的声音变化就不会太大,和正常飞行时几乎别无二致。哈里斯此时正全神贯注,根本没工夫注意格温和德莫雷斯特在干什么。他的操作精准无误,堪比教科书上的范例。
  格温把消息簿递回去。
  “我想让你回去,”德莫雷斯特指挥她道,“找到这个人坐的位置。看看有没有那个包,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包从他身边拿走。你也明白,我们三个谁也没法到客舱去,至少现在不行,怕惊动了他。”
  “嗯,”格温说,“我明白,但我也不用去了。”
  “为什么?”
  她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14排A座。”
  弗恩·德莫雷斯特认真地盯着她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回客舱确认一下。”
  “我敢肯定。”
  格温解释说,大约半个小时之前,她给头等舱送完了晚餐,就走到机尾的经济舱去帮忙。有个坐在左边靠窗位置的乘客一直在打盹儿。格温刚一开口,他立马就醒了。那个人膝盖上护着一个小公文包,格温建议他暂时把包放下,或者让她替他拿着,方便他吃饭。但他拒绝了,依然把包放在膝头。格温发现他一直紧紧抓着那个包,好像特别重要。后来,他也没有把前座后背的折叠桌放下来,而是就着膝盖上那个包把托盘放了上去,吃起饭来。格温对乘客的各种怪癖早就习惯了,当时并没有多想,不过这个人她记得很清楚。消息里的描述跟他完全吻合。
  “我之所以记得这个人,还有一个原因,他就坐在逃票的那个老妇人左边。”
  “你的意思是,他坐靠窗的位置?”
  “对。”
  “那就更不容易伸手把包抢过来了。”德莫雷斯特想起了地区航运经理的那条消息,上面说:如果情况属实,炸弹的引信很有可能在公文包外很容易够到的地方。因此,如果想要硬抢,必须万分谨慎。他猜格温此刻也在想这则警告。
  有个问题第一次闯进他的脑海,但他并没有觉得害怕。也许稍后会害怕,但现在还没有这种感觉。有没有可能,这个吓人的炸弹最后不仅仅是吓人这么简单?这种情况弗恩·德莫雷斯特以前老想,说得也挺多,可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安森·哈里斯缓慢的小坡度转弯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掉过头来。
  选择呼叫系统又响了。德莫雷斯特示意赛伊·乔丹,赛伊打开无线电应答,然后开始记录系统里发来的消息。
  安森·哈里斯再次和多伦多航路管制中心通话。
  “我在想,”弗恩·德莫雷斯特对格温说,“有没有可能让格雷罗旁边的那两名乘客离开他们的座位。这样一来,三人座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我们可以从后面探身过去,把包夺过来。”
  “他会起疑心的,”格温强调道,“我敢肯定他一定会疑心的。他现在就紧张兮兮的。不管找什么理由,只要旁边两个人被支走,他一定会觉得事有蹊跷,然后留神警惕伺机行动的。”
  第二副驾把刚刚记下来的选择呼叫消息递了过来。消息是林肯国际的地区航运经理发来的。就着带罩小灯的灯光,格温和德莫雷斯特一起读起来。
  最新消息表明,之前怀疑机上乘客格雷罗携带爆炸装置的消息极可能属实。重申:极可能属实。该乘客精神紊乱,孤注一掷。重申之前的警告:若欲近身,务必小心。祝平安脱险。
  “我喜欢最后这一句,”赛伊·乔丹道,“挺好的,还祝我们脱险。”
  德莫雷斯特粗鲁地打断:“你闭嘴!”
  片刻之内,驾驶舱内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飞行仪表正常运转发出的声音。
  “能不能想个办法,”德莫雷斯特缓缓地说,“骗他松开那个包。只要能让他脱手几秒钟,我们就能拿过来把炸弹拆掉。如果动作够快,两秒就够了。”
  格温道:“那个包他连放都不肯放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嘛。”他停了下来,“咱们再捋一遍。格雷罗和过道之间隔着两名乘客。其中一个……”
  “一个是男乘客,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中间是那个老太太,昆赛特太太。然后是格雷罗。”
  “所以,老奶奶就坐在格雷罗的右手边,也就是公文包的右边。”
  “对,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们告诉她,她也没法……”
  德莫雷斯特突然道:“你还什么都没跟她说吧?她还不知道我们盯上她了吧?”
  “没说,是你不让我说的。”
  “我就是确认一下。”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弗恩·德莫雷斯特凝神思考起来,盘算各种可能。最后,他认真地说:“我有个主意。不一定有效,不过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你仔细听好了,按我说的做。”

×      ×      ×

  此时,2号航班经济舱的大多数乘客已经用餐完毕,空姐正忙着收拾餐盘。今晚的送餐服务比平时结束得快些。一方面是因为飞机延迟起飞,有些乘客已经在航站楼里吃过了,这会儿还不太饿,所以有些人要么根本没要飞机餐,要么就只随便吃了几口。
  艾达·昆赛特太太还坐在那个三人一排的座位上,正跟她刚认识的那位吹双簧管的朋友聊得不亦乐乎。经济舱里的一位年轻的金发空姐冒失地问道:“餐盘可以收走了吗?”
  “收走吧,我吃完了,小姐。”吹双簧管的那位乘客说。
  昆赛特太太和蔼地微笑着。“谢谢,亲爱的,把我的也拿走吧。晚餐真好吃。”
  昆赛特太太左边的那个男人沉着脸把餐盘递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圣迭戈来的这位老妇人才发现过道里还站着一位空姐。
  昆赛特太太之前观察过这位空姐好几次了,好像其他空姐都归她管。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颧骨,脸蛋很迷人,一双黑色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艾达·昆赛特,目光冷峻而直接。
  “抱歉,太太。能出示一下您的机票吗?”
  “机票?当然可以啊。”昆赛特太太装出惊讶的样子,可心里早就猜到了空姐问她的缘由。显然,她们已经知道了她逃票的事,又或者,现在只是怀疑她逃票。不过,她一向不肯轻易认输。就连现在,她还在开动脑筋,积极地寻找对策。问题是:眼前这姑娘到底知道多少?
  昆赛特太太打开手提包,假装在里面找来找去的样子。“我有票啊,亲爱的。就在这个包里。”她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样子,“除非,登机的时候那个检票员把票拿走了。可能他没还给我,我当时也没注意。”
  “不可能,”格温·米恩道,“他不会把票拿走的。如果是一张往返票,回程的票你一定还有。如果是一张单程票,那也该留有票根和票夹。”
  “啊,那真是太奇怪了……”昆赛特太太继续在包里四处翻找起来。
  格温冷冷地问道:“我能看一下吗?”格温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和善,丝毫没有平日礼貌待客的样子。她又补充道:“你包里要是有机票,肯定能找到。如果没有,那就不用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怎么能给你呢,”昆赛特太太严厉地说。然后,口气稍微松了一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亲爱的,但我这里面有些私人文件。你是一个英国人,肯定懂得尊重个人隐私。你是英国人,对吧?”
  “是不是有关系吗?现在,我们在说你的机票的事。你有没有机票,还不一定呢。”格温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周围几排都听得见。有些乘客转过头来。
  “哦,我有票啊。只是暂时找不到而已。”昆赛特太太谄媚地笑笑,“你肯定是英国人,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正因为有这么多像你一样的英国人,亲爱的,咱们的语言听起来才那么悦耳动听。我们美国人就没几个能做到,多可惜啊。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总说……”
  “别管他说什么了,说说你的票吧。”让她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粗鲁无礼,可真难为了格温。放在平时,她会严肃处理这个老妇人,但态度一定是友好和善的。对于年纪比自己大两三轮的人,格温总不愿意居高临下地数落他们。可刚才离开驾驶室前,弗恩千叮咛万嘱咐,她必须这么做。
  昆赛特太太看上去有些吃惊。“我可是一直耐心地跟你说话呢,小姑娘。等我找到机票,可要好好说说你这态度……”
  “你还找得到吗,昆赛特太太?”看得出来,这个老女人听到格温叫出她的名字吓了一跳。她一路充好人装无辜,这还是头一次露出胆怯的样子。格温乘胜追击:“你是艾达·昆赛特,对吗?”
  这位老妇人拿起一块蕾丝手绢在嘴唇上按了按,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没必要否认了,对吧?”
  “没错,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所有情况。你的光荣事迹可不少啊,昆赛特太太。”
  在一旁看热闹的乘客更多了,有一两个人甚至离开座位凑到了近处。从表情上看,他们都很同情这位老妇人,对格温的做法十分不满。坐在靠走道位置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格温来时一直在和昆赛特太太聊天的那位乘客,似乎不太高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如果有什么误会,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没什么误会,”格温道,“您是跟这位太太一起的吗?”
  “不是。”
  “那就不需要您操心了,先生。”
  直到现在,格温也没敢直视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那个男人,她知道那就是格雷罗。那个人从头到尾也没看她一眼,不过从他微微侧头的样子来看,格温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落到了他警觉的耳朵里。她偷偷留心他的举动,发现那个小公文包还在他膝盖上紧紧攥着。想到包里装的东西,格温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害怕极了。她感觉自己在发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想赶快跑回驾驶舱,让弗恩自己搞定这一切。但她没有这么做,刚才那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已经过去了。
  “我说了,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了,我没骗你,”格温向昆赛特太太保证,“今天早些时候,你搭上我们公司一架从洛杉矶起飞的航班,没买票被查了出来。公司派人看着你,最后还是让你给跑了。后来你撒了一个谎,又上了这架飞机。”
  从圣迭戈来的老妇人大大方方地说:“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或者说自以为知道这么多,那我再争辩也没用。”好吧,她已经想好了,事已至此,担心着急也没什么用。毕竟,她知道自己总会被发现的,至少被抓住之前她享受了一次冒险,还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再说了,被发现了又能怎样?林肯国际那个红头发女人都承认了,航空公司向来不会拿逃票的乘客怎么样。
  但是,她很好奇接下来会怎样。“我们要飞回去吗?”
  “你可没那么重要。等到了意大利,自然会把你交给相关人员。”弗恩·德莫雷斯特专门叮嘱过格温,要让大家以为2号航班还在继续向罗马飞,千万不能承认飞机已经掉头返航了。他还再三强调,让她一定要对那个老妇人凶一点儿,这让格温觉得很不舒服。但只有这么做,才能误导那个叫格雷罗的乘客,德莫雷斯特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
  此时的格雷罗并不知道,这出戏全是为他演的。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会一直蒙在鼓里,即便最后恍然大悟也为时过晚,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你跟我来,”格温对昆赛特太太命令道,“机长收到了关于你的消息,必须写份报告。写报告前想见你一面。”她对坐在靠走道位置的男人说,“请您让这位女士出来,好吗?”
  这位老太太第一次看上去有些紧张。“机长要见我?”
  “对,而且他可不喜欢等人。”
  昆赛特太太犹犹豫豫地解开安全带。那个吹双簧管的乘客闷闷不乐地起身让她通过。昆赛特太太迟疑着走进过道。格温抓着她的胳膊,催她往前走。格温能感觉到,周围的乘客对她十分不满,但她也只能边走边默默忍受大家责备的目光。
  格温很想知道那个带包的男人有没有看着她们离开,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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