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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开的结
 
2019-08-01 17:20:59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一)

  ——五月十三,天帝诞辰。
  他还有个朋友的生日,好像也是五月十三日,他好像在无意中听见过的。这朋友是谁?
  邓定侯的瞳孔突然收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这时,拉车的马忽然一声惊嘶,往道旁直冲了过去。
  车马忽然翻倒。
  邓定侯双臂一振,凌空拔起。
  道旁的草丛中,有一道寒光射出,打在已倒下的马腹上。
  还有个人也从道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身法竟似比暗器还快。
  只听赶车的大呼:“是你,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声音尖锐,果然是王大小姐的声音。
  她冲过来拉车门,想拿车厢里的霸王枪,黑衣人却已凌空向她扑下。
  邓定侯本来可以乘这时候走的,这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他没有走。
  他不能看着王大小姐死在这人的掌中,他一定要撕下这人的面具来。
  黑衣人凌空下击,如鹰搏兔,王大小姐竟连闪避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一击致命,不留活口。
  这黑衣人双手触及了她的头发,突听“呼”的一声,一股劲风从旁边撞了过来。
  少林神拳!
  据说这种拳法练到炉火纯青时,在百步外就可以致人于死。
  邓定侯的神拳虽然还没有这种威力,但一拳击出,威力已十分惊人。
  黑衣人只有先避开这一拳,招式虽然撤回,余力却未尽。
  王大小姐还是被他的掌风扫及,“砰”的一声撞在马车上,几乎晕了过去。
  幸好邓定侯挡在她面前。
  黑衣人冷笑道:“好一个护花使者,我就索性成全了你们,让你们死在一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显然是逼着嗓子说出来的。
  他是不是怕邓定侯听出他本来的声音?
  邓定侯忽然笑了笑,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黑衣人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认得我,我也一定认得你,所以你只要一出手,五招之内,我就能看出你是谁了。”
  黑衣人冷冷笑道:“你看着。”
  这三个字说出,他已攻出两招,邓定侯刚闪避开,还击了一招,他又攻出三招。
  他的出手不但迅急狠毒,变化奇诡,出手五招,用的竟是五种不同门派的武功。
  他第一招攻出时,五指弯曲如鹰爪,用的是淮南王家的“大鹰爪功”。
  这一招还未用完,他的身子忽然转开,出手已变成了武当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法”。
  邓定侯还击一招,他双手突发,连消带打,竟是岳家散手中的杀着“烈马分鬃”,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又踢出了一着北派扫堂腿。
  这一着很快又变成了“拐子鸳鸯脚”,然后忽然又沉腰坐马,近通中宫,双拳带风,直打胸膛,竟变成了邓定侯的看家本事“少林神拳”。
  这五招间的变化,实在是瑰丽奇幻,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黑衣人冷冷道:“你看出了我是谁?”
  邓定侯看不出。
  他只看出了一件事,一件很可怕的事——就是他实在也不是这个人的敌手。
  “神拳小诸葛”纵横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厉害角色他都见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技不如人。
  少林神拳走的是刚猛一路,全凭一口气,现在他的气已馁,拳势也弱了。
  黑衣人招式一变,竟以北派劈挂掌,混合着大开碑手使出来。
  这正是掌法中最刚烈最威猛的一种。
  他以刚克刚,以强打强,七招之间,邓定侯已被逼入死角。
  车轮还在转动,马的嘶声已停顿,王大小姐从车窗里抓出了她的枪,还没有拔出来。
  突听“喀嚓”一声,转动的车轮被打得粉碎,接着又是“格”的一响,竟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王大小姐转过头,才发现邓定侯的一条手臂已抬不起来。
  黑衣人出手却更凶、更狠,他已决心不留下一个活口。
  王大小姐脸上汗珠滚滚,还是拔不出这杆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嵌住了的霸王枪。
  邓定侯肘间关节被对方掌锋扫着,也已疼得汗如雨落了。
  这种剧烈的痛苦,却激发了他的勇气,使得他更为清醒。
  他以一只手击出的招式,竟比两只手还有效。
  他的声名本就是血汗和性命去拼来的,他当然不会这样容易就倒下去。
  只要还活着,就绝不能倒下去。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寒光一闪,像流星般飞了过来。
  黑衣人一侧身,这道流星般的光芒就“夺”的钉在马车上,竟是柄短剑,一柄剑锋奇窄,精光四射的短剑。
  邓定侯立刻松了一口气,他已看出黑衣人脸上起了种面具都掩不住的变化。
  他精神一振,奋力攻出三拳。
  黑衣人却忽然凌空跃起,倒翻了出去。
  就在这时,又是寒光一闪,王大小姐终于拔出了她的霸王枪。
  邓定侯一回手,乘着她这一拔之力,将这杆枪标枪般地掷了出去。
  一丈三尺长,七十三斤重的霸王枪,枪锋破空,是多大的威力!
  只见黑衣人凌空一个翻身,忽然反手抄住了这杆枪,借力使力,向下一戳。
  一声惨呼,一个人被枪锋钉在地上。
  黑衣人却又借着一枪下戳的力量,弹丸般从枪杆下弹了起来,又是凌空几个翻身,竟掠出十余丈,身形在远处树梢又一弹,就看不见了。
  邓定侯几乎已看得怔住。
  少林门下虽然并不以轻功见长,他自己却一向喜欢轻功。
  他的轻功身法别有传授,在这方面,他一向很自负,总认为江湖中已很少有人的轻功能比得上他。可是现在他跟这个黑衣人一比,这个人若是飞鹰,他最多只不过是只麻雀。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确应该回去多练几天了。
  他花在女人身上的功夫实在太多。
  就在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离开女人之时,已有个女人走过来,扶住了他。
  王大小姐的手虽然冰冷,声音却是温柔的:“你伤得重不重?”
  邓定侯苦笑着摇头。
  有些人好像命中注定就离不开女人的,就算他不去找女人,女人也会找上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丁喜呢?”
  王大小姐怔了怔,道:“他来了?”
  邓定侯已不必回答这句话,他已看见丁喜慢吞吞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王大小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钉在马车上的短剑:“这是你的剑?”
  丁喜道:“嗯。”
  王大小姐道:“刚才那个黑衣人,好像已认得你这柄剑?”
  丁喜道:“哦?”
  王大小姐目光闪动,盯着他,道:“他是不是也认得你?”
  丁喜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我,我只知道我不认得他。”
  王大小姐道:“你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怎么知道不认得他?”
  丁喜板起脸,冷冷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看清楚?”
  王大小姐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了笑,道:“也许你真的比我们看得都清楚一些,他刚才就是从你那边逃走的。”
  丁喜摇头道:“哼。”
  王大小姐忽又沉下脸,道:“他刚才既然是从你那边逃走的,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丁喜冷冷道:“因为你们的霸王枪,先替他开了路。”
  王大小姐说不出话来了。
  丁喜走过来,拔起了霸王枪,忽又冷笑道:“他的确应该谢谢你们,本来他已来不及把这个人杀了灭口,你们却及时把这杆枪送给了他。”
  邓定侯轻咳两声,苦笑道:“他杀的这个人是谁?”
  丁喜道:“苏小波。”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没有看错,苏小波果然真是跟他串通的。”
  丁喜又慢慢地走过来,拔出了车上的剑。
  邓定侯道:“这的确是口好剑。”他还想再仔细看看,却已看不见了。
  丁喜一反手,这柄剑就忽然缩入了他的衣袖。
  邓定侯道:“你刚才那一剑虽然并不想伤人,却已把别人吓走了。”
  丁喜道:“你怎么知道我那一剑不想伤人?”
  邓定侯笑了笑,道:“这柄剑钉在马车上,只钉入了两寸。”
  这是事实,车上的剑痕犹在。
  邓定侯道:“以你的腕力,再加上这柄剑的锋利,若是真的想伤人,这一剑掷出,就算打在石头上,至少也应该打进去五六寸。”
  丁喜冷冷道:“你也未免把我的力气估量得太高了一些。”
  邓定侯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那个黑衣人总是被这一剑吓走的。”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他怕的当然不是这剑,而是你这个人。”
  丁喜淡淡道:“也许他把我估量得太高了。”
  邓定侯道:“他至少知道这是你的剑,至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会走。”
  丁喜看了他两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有很多的话我都想说出来,只不过现在……”
  丁喜道:“现在怎么样?”
  邓定侯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
  丁喜道:“你为什么不问?”
  邓定侯盯着他的眼圈。
  邓定侯道:“你心里究竟隐藏些什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丁喜道:“你既然知道,我又何必再说。”
  邓定侯道:“我怎么会知道?”
  丁喜冷笑道:“你既然不知道,凭什么断定我心里有事?”
  邓定侯怔了怔,苦笑道:“其实我心里也藏着件事,没有说出来。”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我知道有个人虽然是在关外成名的,但是他成长的地方,却是闽南。”
  丁喜听着。
  邓定侯道:“闽南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少年人想在那里出头,很不容易,所以他们到外面来闯天下,有的人到了中原,有的人到关外。”
  王大小姐道:“他们?”
  邓定侯道:“当年他们一起闯荡江湖的,当然不止一个人。”
  王大小姐脸色又发了白,道:“你是说,我父亲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邓定侯道:“我现在说的只是一个人,他在闽南闯过天下,却在关外成名,所以他跟你父亲是老朋友。”
  王大小姐脸色更苍白,握紧他的手,道:“你说的是百里长青?”
  邓定侯点点头道:“一个人发迹之后,总不愿再提起以前那些不得意的往事,所以他和你父亲在闽南那一段经历,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
  王大小姐道:“你怎么知道的?”
  邓定侯道:“因为我老婆的娘家,恰巧是闽南的武林世家,她的一个大伯,以前还跟百里长青有过来往。”
  提起她的妻子,他就在有意无意间,轻轻放开了王大小姐的手。
  王大小姐没有注意。
  邓定侯又道:“闽南的武林世家,大多数都很保守,因为他们的乡土观念很重,语言又和中原完全不同,所以他们的子弟,很少到中原来。”
  王大小姐道:“所以百里长青在闽南的往事,中原人很少有人知道。”
  邓定侯道:“可是我老婆在我面前提起过,她的大伯是辽东大侠的老友,她也觉得很有光彩,她甚至还知道百里长青的生日。”
  王大小姐道:“是吗?她怎么会知道的?”
  邓定侯道:“因为他的大伯曾经告诉过她,百里长青的生日,跟她是同一天。”
  王大小姐道:“哪一天?”
  邓定侯道:“五月十三。”

×      ×      ×

  繁星在天,大地更安静,暖风吹过树梢,柔软如情人的呼吸。
  丁喜忽然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有反应。
  丁喜道:“不说话的意思,是不是你们都已认定了百里长青就是那该死的天才凶手?”
  王大小姐恨恨道:“看来他还是个该死的奸细。”
  邓定侯道:“我们的联营镖局若是组织成功,青龙会的势力就难免要受到影响,所以他就把我们的秘密出卖给了你。”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他这样做,不但破坏了开花五犬旗的威信,而且还可以坐收渔利。”
  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但他却想不到聪明的丁喜也有失手的时候,这一次的计划既然已注定失败,他就只有再发动第二次。”
  了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幸好他早已将青龙会的势力,渗透入饿虎岗,饿虎岗恰巧又发起了一个黑道联盟,他就决心要把这组织收买了,让黑道上的朋友和开花五犬旗火拼。”
  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只可惜饿虎岗上的兄弟们,还有些不听话的,他既然无法收买到这些人,于是就索性把他们杀了灭口。”
  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然后他再让我们来替他顶这个黑锅,叫你也回不了饿虎岗,因为他对聪明的丁喜多少还有些顾忌。”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大王镖局坚决不肯加入开花五犬旗,也许就因为王老爷子早已知道了他的阴谋,他们早年在闽南时,本是很亲密的朋友。”
  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据说青龙会的发祥地,本来也在闽南,王老爷子早年时,说不定也会加入过他们的组织。”
  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道:“等到青龙会要把势力扩展到中原镖局时,当然就会要王老爷子为他们效力,但这时王老爷子已看透了他们的真面目,虽然被他们威逼利诱,也不为所动,所以才会惨死在他们手下。”丁喜道:“有理。”
  邓定侯笑了笑,道:“你已经说了九句有理,一定是真的认为我有理了?”
  丁喜也笑了笑,道:“我承认你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只可惜我连一点证据都没有看见。”
  邓定侯道:“你要什么样的证据?”
  丁喜道:“随便什么样的证据都行。”
  邓定侯道:“假如没有证据,我们就不能把百里长青当作凶手?”丁喜道:“不能。”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他是王老爷子的朋友,早年也曾经在闽南鬼混过,我们走镖的路线和秘密,只有他完全清楚,他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练过百步神拳,甚至连你用的兵器都知道。”
  他叹息着,又道:“所有的条件,只有他一个人完全符合,这难道还不够?”
  丁喜道:“还不够。”
  邓定侯道:“为什么?”
  丁喜道:“因为符合这条件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邓定侯道:“除了他还有谁?”
  丁喜又笑了笑,道:“至少还有你。”
  邓定侯道:“我?”
  丁喜道:“你也是王老爷子的朋友,你的妻子既然是闽南人,你当然也到闽南去过,你们镖局的秘密,你当然也知道。”
  邓定侯苦笑道:“而且我当然也练过百步神拳,而且练得不错。”
  丁喜微笑道:“我当然也知道你绝不会是凶手,我只不过提醒你,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凶手。”
  邓定侯看看他,忽然也笑了笑,道:“你只忘了一点。”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这些条件,我并不能完全符合,因为我直到昨天晚上为止,还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兵器。”
  丁喜不能否认。
  邓定侯道:“近来你的名气虽然也已不小,可是江湖中的人见过你的兵器的却不多。”
  丁喜也不能否认。他的确一向很少出手,要解决困难时,他使用的是他的智慧,不是他的剑。
  邓定侯一直都在盯着他,又笑了笑,道:“其实我当然知道,你绝不会和那凶手串通的,只不过……”
  丁喜道:“只不过怎么样?”
  邓定侯道:“我总觉得你应该认得百里长青。”
  丁喜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他对你的事,好像很了解,你对他的事,好像也很关心。”
  王大小姐忽然冷笑着道:“不但关心,而且一直都在为他辩白,难道……”
  丁喜也在冷笑,道:“难道你们认为我是他的儿子?”
  王大小姐道:“不管你是他什么人,你既然要为他辩白,也应该拿出证据来。”
  丁喜道:“所以我就应该跟你们到饿虎岗去?”
  王大小姐道:“不管‘五月十三’是不是百里长青,现在都已回到了饿虎岗。”
  丁喜道:“所以我现在就应该跟你们去?”
  王大小姐终于承认:“我就是要你现在就去。”
  丁喜道:“哈哈。”
  王大小姐道:“哈哈是什么意思?”
  丁喜道:“哈哈的意思,就是不管你说什么,我不去就是不去。”
  王大小姐怔住。她看看邓定侯,邓定侯也只有看看她。
  丁喜悠然道:“两位还有什么高论?”
  王大小姐真的着急了,连眼圈都已急红了,忽然大声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小马的下落?”
  丁喜道:“我为什么要问?”
  他冷冷的接着道:“他又不是个小孩子,难道还要人一天到晚地跟着他,喂他吃奶?”
  王大小姐脸也红了,终于忍不住道:“可是……可是他们也已经去了饿虎岗,你难道——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
  邓定侯已经先着了急,抢着问道:“他们是几时去的?”
  王大小姐道:“我到酒楼去跟你们见面的时候,本来是叫他们在客栈里等我的,谁知道……”
  邓定侯道:“谁知道你……等你回去时,他们两人已经走了?”
  王大小姐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小琳告诉我,小马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他的丁大哥。”
  邓定侯道:“他知道你去找丁喜,当然不敢再等在那里挨骂。”
  丁喜沉着脸道:“我唯一要骂的人,就是我自己。”
  邓定侯道:“不管怎么样,小马总是你的好兄弟,现在饿虎岗既然是把你当做叛徒,当然也不会放过他。”
  丁喜道:“哼。”
  王大小姐道:“他们临走的时候,还交待过客栈的帐房,说他们要先到饿虎岗去看看,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都会有话给老山东的。”
  邓定侯道:“现在他到饿虎岗去,简直就等于是送羊入虎口,所以……”
  王大小姐抢着道:“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尽快赶去。”
  丁喜道:“哼哼。”
  王大小姐道:“哼哼又是什么意思?”
  丁喜冷冷道:“哼哼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们到哪里去,我都要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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