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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凰
 
2019-08-14 20:34:1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随着叫声,那赶车的已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在那赶车的后面,随着一个穿着蓝绸长衫,样子看来很斯文的人,提着药箱,低着头,一起走进来。
  在姓关客商身边的小娘子,立时娇声道:“好了,秦大夫来了,那就好了!”
  听她那样说,像是满心欢喜的样子,眉开眼笑,样子十分娇媚,那赶车的将秦大夫再带到了躺在榻上的虬髯大汉之前,那秦大夫一伸手,抓住了虬髯大汉的手腕,他才一抓那虬髯大汉的手腕,虬髯大汉便陡地张开眼来,大叫一声道:“你……”
  那虬髯大汉,本来是昏迷不醒的,众人只看到秦大夫才一伸手搭上了那虬髯大汉的脉门,虬髯大汉便大叫了起来,一时之间,尽皆为之一呆,心中暗忖,这位秦大夫当真名不虚传,有着手成春的本领,可是,随着那虬髯大汉的一声怪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看得所有的人,尽皆目瞪口呆,只见那秦大夫一手抓住了那虬髯大汉的脉门,一手掀开了药箱的盖子来,药箱盖子才一掀开,只见他一抖手,“呛郎郎”一声响,已抖出了一条老大的粗铁颈来,虬髯大汉恰在此时,坐起身来,铁抖起,已然缠住了他的脖子!
  那秦大失手一松,用力一拖铁,已将那虬髯大汉,自榻上拖了下来,一脚踏在那汉子的胸口。
  他就在那时,只听得那秦大夫一声大叫,道:“金大哥,快来!”随着他一声呼叫,虎爪金英,带着十几个捕快,一涌而入。虎爪金英是河南出了名的捕头,徐高,杨飞等一干镖头,自然是认得他的,一见他带着人冲了进来!自然立即知道有非同小可的事情发生了!
  是以,一时之间,他们各自一声喊他各自掣了兵刃在手,刹那之间,气氛变得紧张到了极点!
  那时侯,倒是苦了那四个商客,他们他不知道猝然之间,挺着兵刃冲了进来的是什么人,只当是劫匪来了,个个面青唇白,金英一冲进来,便带着四五个人,一起围在那姓关的客商身边。
  那小娘子面上也变了色,金英一声冷笑道:“白娘子,若是我要动手,那就蠢得很了!”
  那姓关的客商,大着胆子叱道:“你……你们作什么,还有王法么?”
  金英笑道:“客官,在下金英,是冀南四府的总捕头!”
  那姓关的客商自不明白道:“阁下是捕快,何以围住了我们?”
  金英笑道:“那要问你的身边人?”
  在姓关的客商身边的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火凤凰手下,四大高手之一的白狼子,这时,她也看出,自己是万万赖不过去的!只见她双眉一扬,一伸手,“铮”地一声响,手中已多了一柄三摺柳叶刀!
  那柄三摺柳叶刀,刀身不过两才来宽,刀身长三尺,摺成三摺,藏在袖中,也不过尺许来长,“这时她刀一出手,抖了一抖,将刀抖直,只见刀身其薄加纸,寒光闪闪,却是锋利到了极点!白娘子才出手,金英便一声陡喝道:“让开!”
  他只在喝那姓关的客商让开,他是老工湖了,自然一看埂看出,白娘子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若是想离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制住那客商作为人质!
  可是,那姓关的客商,突然之间,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儿,手中多了一柄利刃,他已惊得呆了,连金英的一下断喝声,他未曾听到,金英见势不妙,一步窜过去,抬脚向那姓关的客商便踢。
  金英是想将那姓关的客商,踢了开去,免得他为白娘子所制,可是白娘子的出手却极快,左手一探,早已抓住了那姓关的头发,将他扯得向后退开了一步,金英一脚了个空,白娘子手中的柳叶刀,已经加在那姓关客商的脖子之上。
  这时,早已有几个捕快,涌到了那“秦大夫”的身边,将虬髯大汉,自地上直拖了起来。那“秦大夫”,自然也不是什么秦大夫,正是方剑豪。
  虬髯汉子的身上,横七竖八,已缠满了铁,又有两个捕快,用锋利的刀尖,抵住了他的后心,他睁大了眼,却是再也不能动弹,方剑豪转过身来,叱道:“,白娘子,你想你可以逃得出去么?”
  众镖头在一听到“白娘子”三字之际,他早已傻了眼,白娘子是火凤凰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他们如何会不知道。而且,看这虬髯大汉的情形,他分明是诈伤,众镖头虽然不明其中的过节,但是那虬髯大汉是什么人,却再也明白没有了!
  火凤凰手下的四大高手,蓝掌柜,黑老板,白娘子,黄金刚,那虬髯大汉,自然是黄金刚了!。
  白娘子将柳叶刀搁在那姓关的客商脖子上,姓关的头发被拖,头向后仰着,就像是待宰的鸡儿一样,他骇然欲绝道:“娘子,一夜夫妻百夜恩?”
  白娘子在那样的情形下,居然临危不乱,仍然娇笑道:“让你占了我的便宜,现在要劳烦你送我出去,谁要追了来,这姓关的便身首异处!”
  虎爪金英,就在白娘子的身前,可是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却也是投鼠忌器,一点办法他没有。
  白娘子拉着那姓关客商的头发,一直在向后退去。
  方剑豪却笑嘻嘻地跑了上去,道:“白娘子,人家说你是武林中第一尤物,迷倒了不知多少人,果然不错!”
  白娘子明眸流转,道:“怎么,甚么时候,我他要来迷你才好?”
  方剑豪张开了双手,道:“现在我已给你迷住了!”
  他一个“了”字才出口,身子突然向前欺去,“叮”地一声,铁筷子已然出手,出招快疾无比,只一挟,便已挟住了白娘子的右腕,白娘子一声娇呼,手中的柳叶刀陡地落下,“当当”跌在地上。
  一旁的一个捕头,一见这等情形,趁机一刀削出,削断了那姓关客商的头发,那姓关的跌在地上,吓得站不起来,竟在地上爬着,向前逃来。
  金英道:“这位爷和白娘子在一起多久了,怎地脚软成那样。”
  那姓关的客商,面上倏红倏白,站了起来,自不住发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娘子被方剑豪的铁筷子挟住了手腕,痛得她秀眉紧蹙。
  一干公差,纵使有怜香惜玉之心,这时却也讲不得了,抖起铁,便已向自娘子的颈际,套了下来。
  徐高,杨飞等一干镖头,这时,才算是定过神来。
  而那四个客商,仍然站着发怔,那姓关的客商已然站了起来,但是目瞪口呆,期期艾艾,道:“这……这……她究竟……是甚么人?”
  徐高“哼”地一声,道:“关爷,若不是我小心,她已跟着我们大队前进了!
  她是甚么人,她是着名的女强盗,火凤凰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那几个客商,经常来往关外、河北,常在道上走动,“火凤凰”的名头,自然是听到过的。
  白娘子虽然已被铁缠住了颈,她一双皓腕,也被铁索反缠在背后,可是她仍然满面娇笑,向黄金刚道:“黄大哥,这回我们可算是栽了!”
  黄金刚闷哼一声,并不回答,那姓关的客商,怔怔地望着白娘子,白娘子向他嫣然一笑,道:“这一次,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白便宜你了!”
  那姓关的客商,想起和白娘子在一起缝绵的时刻,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白娘子道:“金捕头,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但我看,你一定擒不到火姑娘!”
  方剑豪冷笑道:“虽叫她暂时走了,总跑不了她?”
  白娘子媚笑道:“这位朋友,出力不少,看来公门之中,现在他有些能人,不尽是饭桶了!”
  方剑豪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公门中人,只不过是虎爪金英的明友,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句话若是讲了出来,岂不是成了公门中人那是饭桶了!
  是以他只是冷然一笑,并不回答,徐高,杨飞等镖头,走了过去,和金英,方剑豪拱手相见,金英道:“徐总镖头,火凤凰的奸计,真还不少,她本来是打算假扮了甚么秦大夫,出其不意,前来劫镖的,但现在他手下四大高手,都已失手,可以放心了!”
  徐高自然千谢万谢,白娘子“格格”娇笑着,道:“好啊,原来蓝掌柜和黑老闾,他成了网中之鱼,我们四个老搭档,倒又可以在一起了!”她一面说,一面身子向旁边的一个捕快,挨了过去,又娇笑道:“这位大哥,你说可是么?”
  那捕快被白娘子的胸脯,挨了上来,刹时之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张大了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徐高看到了这情形,喝道:“骚婆娘,快走!”
  白娘子也不生气,娇笑着道:“我不信你会打我!”
  徐高赶向前去,抬起脚来,“砰”地一脚,在自娘子浑圆的屁股上,白娘子惊叫一声,向前踉跄跌了出去,样子狼狈之极,众镖头和捕快,都笑了起来。早已有捕快拉住铁,拖着黄金刚和白娘子走了开去。
  金英,方剑豪和众捕头,带着白娘子,黄金刚走了之后,徐高问那四个客商道:“我说如何,江湖上处处是险阻,岂是你们所能想像得到的?”
  那四个客商连连点头,姓关的更是满面羞惭,一个客商道:“徐总镖头说得是,此去关外,全仗徐总镖头照料,一切靠你,真是感激不尽!”
  徐高大刺刺地道:“我们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只求四位爷们别再出甚么花样就是了!”
  那姓关的被徐高一再排挤,满面通红,恨不得有一个地洞可以钻下去才好,但是理亏的又是他自己,是以低着头,一句话他讲不出来,徐高讲完之后,一转身,便自向内院,走了进去。
  那四个客商才松了一口气,一个拉了拉那个姓关的衣袖,笑道:“还是你好福,那么出名的女强盗,陪了一夜,滋味自然是格外不同的了?”
  那姓关的双手连摇,道:“这等福,还是不要的好!”
  另外三人,惊定之后,心情十分轻松,一起取笑那姓关的,说了片刻,他自进院去休息不提。
  客店内外,登时又平静了下来,而这一闹,也已经快到天色微明时分了!
  而就在那时,在北河店以北,约三十来里的林子中,却是人影绰绰,那些人,有的在通过林子的官道上,掘上一道一道的深沟,有的在张绊马索,有的更将一皮袋一皮袋的水,搬上树去。
  在树上,他有着不少人,接过了皮袋,便蹲立不动。
  等到天色微明时分,一辆马车,由四匹骏马拉着,驰近了林子来,马车之上,全是一个个麻包。
  赶车的大汉一将车子赶进了林中,便自车上,一跃而下,他看来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自他的一耀而下之势,却是身手矫捷,分明是一个武学高手。
  黄天一一看到那汉子赶着车进林子里,便迎了上去,道:“丁寨主,小心些,这路上已遍布陷阱!”那被称作“丁寨主”的汉子,向车上指了一指,道:“生石灰全运来了,北河店的生石灰,几乎全叫我买来了,看来已经够用,其馀全准备好了么?”黄天一道:“大河联镖自保定府出发,然后落在北河店投宿,丁寨主可曾听到甚么风声么?”
  那丁寨主道:“我听得一个差役无意中说起,说是虎爪金英,带了一个姓方的高手,已破了火凤凰的妙计,将火凤凰和她的手下,一网打尽了!”
  黄天一大喜,道:“这就好了,他们以为火凤凰已去,必然无碍,也不会再小心戒备,丁寨主,劫了这趟大河联镖,你我就可逍遥半世了!”
  丁寨主却多少有点犹豫,道:“黄兄,连火凤凰也失了手,我们……”
  黄天一不等他讲完,便“哼”地一声,道:“那是火凤凰自取其咎,她若是肯和我合作,怎会落在虎爪金英之手?他可以说她该有此报!”
  黄天一曾去找火凤凰台作,但是却被火凤凰赶了出丈,他心中自然怀恨,这时,听到了火凤凰失手的消息,他实是从心底下喜欢出来。
  丁寨主又道:“我们伺伏的这倏路,虽是北上的捷径,但是却十分冷僻,大河联镖,未必一定取这条路走!”
  黄天一“嘿嘿”笑着,道:“如果没有火凤凰失手一事,我原也不敢澹保他们会走这条路来,还要另出奇谋,但是现在,他们必经此处?”
  这时,许多汉子,已将车上一袋又一袋的生石灰,搬了下来,倒在沟中,又将深沟用浮土遮起来。
  天色渐渐大明,林子中他恢复了原状,看来和甚么事情他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的人,都躲到了树上,浓密的树叶,将他们全部遮掩了起来。
  太阳越升越高,眼看已到了午牌时分,只见一骑疾驰而来,在林外停下来,马上的人叫道:“大河联镖,距此只有三里之遥了!”
  他伸手在马股上一拍,那马撒开四,向林于之外,奔了开去,他也迅速地爬上了树,隐藏起来。
  整个林子之中,充满了杀机,但是当危机还未发生的时候,林子内外,却是静得出奇“除了“沙沙”的蝉鸣声之外,几乎甚么声音他没有,日头晒在又乾又黄的道上,扬起了一股尘烟来。渐渐地,可以听到马蹄声,车轮声传了过来。黄天一躲在一株最高的树上,是以他已可以看到色彩鲜明的镖旗,在向前移动着,他向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丁寨主打了一个手势,丁寨主点了点头。黄天一一向只是独来独住的独脚大盗,但是这天,大河联镖的声势实在太浩大,所以他才会去找火凤凰,及至火凤凰拒绝和他合作,他才和红花寨主,铁狮丁耀勾搭,红花寨的全部精锐,已全那在这里了!看到了大河联镖的镖旗,黄天一的心中,也不免有点紧张,躲在树上的邯些人全都屏住了气息。迅速地,趟子手的呼喝声,他可以听得到了,嘹亮的声音,在不断叫道:“大——河——联——镖!”
  整个镖队,都出现了,这样浩大的镖队,的确不是寻常的强盗敢抢劫的,而且,连无住不利的火凤凰也失了手,还有甚么人敢来自讨没趣?
  领队的总镖头徐高,想到了这一点,也不禁有点自豪,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看到前面,是好一片林子,他一生走镖,径过这片林子,也不止一次了,他大声吩咐着,道:“等赶过了这片林子,好到前面镇上休息打点,再行起程!”
  他呼喝着,众镖头齐声答应,车马俱快了起来,趟子手他跑起步来,转眼之间,进了林子,林中立时有一股阴森之气,令得在一日下赶了半天路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奔在最前面的二十个趟子手,步伐整齐,奔进了林子,在趟子手之后,是七八个镖头,徐高、杨飞全在,在后面,便是镖车,客车,车后面又是镖头押后。
  那二十个趟子手奔进了林子,势子更快,突然之间,奔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脚踏空,身子向下直跌了下去,那两人一跌,后面的几十人,收不住势子,也跟着跌了下去,再后面的人,连忙收住势子。
  可是,他后面的七八个镖头,却正在控着马,向前疾驰了过来,一时之间,收不住,又撞跌十来人,一时之间,不但二十个趟子手,全都滚跌在地,骑在马上的镖头,他有几个跌了下来。
  就在此际,林子口子上的树上,箭如雨下,镖车,客车和押后的镖头,也一起被逼进了林子,自树上,突然淋下了水来,水淋在沟中,生石灰一起沸腾了起来,还未及自沟中爬起来的人,一起哀号了起来,人的哀号声,马嘶望,乱成了一团。
  那么多人马,一字摆开之际,自然是威风十足,但这时,变得全挤在一起,却是糟糕透顶!
  徐高总算未曾自马上跌下来,他勒住了马,厉声喝道:“快下马,先护住了镖车,不要乱!”
  众镖头又岂是想乱的,可是马匹乱窜起来,想要不乱也不行,而徐高的话才出口之后,林中已不知有多少人,大声呐喊着,齐跳了下来。
  徐高要各人护住了镖车,可是自树上跃下来的红花寨主丁耀,一落下来,竟落到了镖车之上,只见他的手中,提着一柄足有四尺八寸的鬼头刀,一落到了镖车之上,身子一转,大刀横挥。
  刹时之间,只听得“察察”之声不绝,七面镖旗,已被他一刀砍下,而在那时,黄天一一剑已刺向徐高,一面喝叫道:“徐总镖头,黄某人多有得罪!”
  徐高在马上一欠身,落了下来,这时,林子之中,可以说乱到了极点,红花寨来的人极多,全已加人战团,而镖局方面,一上来,那二十个趟子手,便已落到了沟中,有一大半已然死去!
  徐高一面接住了黄天一的攻势,一面叫道:“快将镖车赶出林子去!”
  赶镖车和赶客车的镖头,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林子前面,却有深沟,阻住了去路,若要换转方向来,急切之间,又如何能办得到。
  而且,黄天一和丁耀,虽然有备而来,又怎容他们赶出镖车去。早已有几十个人,赶了过来,手起刀落,将车辕齐皆斩断,马受惊奔了开去,镖车倒在一边,客车中的四个客商他跌了出来。
  四个客商,自车中跌了出来之后,缩成一团,在地上不住地发着抖,丁耀桀桀怪芙,道:“四口肥羊,住这里!黄朋友,羊儿可肥吗?”
  黄天一长剑一抖动,“飕飕飕”连发三剑,倒有两个镖头,死在他的剑下,他叫道:“肥得很!”
  徐高一声虎吼,疾攻了上去,扬飞手中执着一对分水峨眉刺,疾攻向黄天一的下盘,黄天一身形陡地疾拔而起,避开了扬飞的一刺,他身形倏起倏落,已然落到了扬飞的背后,抬脚便!
  徐高看得清楚,一见这等情彤,心中不禁大惊,怪叫道:“扬镖头!”
  可是,他才叫了三个字,“砰”地一声,黄天一的一脚,已在扬飞的背心,那一脚将扬飞得向前,疾跌了出去,黄天一一步赶过,手起剑落,住扬飞的背后,劈出了一道极深的伤痕来。
  那一剑,劈得扬飞号叫之后连打了好几个滚。
  等到他滚出了七八下,他全身都已成了一个血人!
  徐高看到这等情形,咬牙切齿重又攻了下去。
  而那一边,丁耀一面叫着,一面已从镖车上直跳了下来,手伸处,抓住那性关的客商,将他直提了起来,喝道:“你们是要生要死,照实说,”那姓关的客商,牙齿打颤,道:“自然……要生!”
  丁耀厉声道:“来人将这四个人一起带走?”
  黄天一一面和徐高动手,一面叫道:“留他们作甚?”
  丁擢笑道:“他们全是关外一等一的富户,只怕他们比金子打成的人还要值钱,黄朋友,话可得说在前面,自他们身上得到的好处,小弟独得!”
  黄天一笑道:“好主意!”
  丁耀一声呼喝,立时有七八个喽罗奔了过来。
  那七人喽罗,手中都拿着麻绳,加狼似虎,将四个客商,反手绑了起来,由一个小头目押着,呼喝着,推出林子,向外疾奔了出去。
  林子中还在剧斗,但是形势却已经很明显,大河联镖,已然保不住了,趟子手死亡过半不必说,各镖头他是伤的伤,死的死,只有徐高还在苦斗。
  红花寨的小头目,带着七个喽罗,押着那四个客商,奔出了林子,自一条小路上,直奔前去。
  八人,巳听得草丛中传出了马嘶声,那小头目停了下来,两个小喽罗奔进草丛去,赶了一辆马车出来,拉到了小路上,那小头目拉开了车门,转过身,向四个客商道:“上车!”
  他一声“上车”,才一出口,只听得“呼”地一声,自车厢之中,便巳然卷出了一条软鞭。
  那条软鞭,火也以红,简直就像是一条火红的蛇一般,卷出来,便已缠住了那小头目的颈际,那小头目双手用力拉着,想将软鞭拉开来。
  可是那条软鞭已向上疾扬了起来,鞭向上一扬,那小头目的身子,便向上直飞了起来,翻过了车厢顶,直跌到了车子的另一边,动也不会动!
  这一切,全是电光石火,一刹那之间的事,即七个小喽罗陡地一呆,全部发着喊,扬起刀来。
  而这时侯,只听得车厢之中,一声冷笑,一个一身红色紧身劲装,美丽非凡英气勃勃的女子跃出来。
  那女子才自车厢中耀下,身子一转,只见鞭子像是倏然飞起的火团一样,她只不过身子打了一个转,挥出了一鞭,可是在车旁的那七个小喽罗,已各自发出了一声惨叫,有三四个弃了手中的刀,掩住了脸,还有几个虽还执着刀,但他骇然而退?
  虽然只是一鞭,但是那七个小喽罗的脸上,人人都已被鞭梢扫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七个小喽罗中,有人失声道:“火凤凰,她是火凤凰!”
  火凤凰身形一转之后,立时收鞭站定,左手春葱也似的手里,提住了鞭悄,冷冷地望着那七个小喽罗,道:“你们之中,有谁想和我动手?”
  还有几个小喽罗,手中还拿着刀的,立时抛在地上。
  那四个客商,乍一见车厢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美丽女子来,一出手就将八个强盗,制得服服贴贴,只当来了救星,可是这时,听得那美丽少女,不是别人,竟是火凤凰时,他们心中不禁齐叫了一声苦,又忍不住发起抖来,这时火凤凰也已转开身来。
  火凤凰才一转开身,“呼”地一鞭,软鞭便已在四个客商的面前掠过,那一鞭虽然只是突然,并未曾击中他们四个人,可是鞭势如此惊人,那四个客商齐声叫道:“大王饶命!”
  火凤凰叱道:“快上车去!”
  那四个客商你望我,我望你,也不知是祸是福,火凤凰既然下了命令,他们如何还敢违抗?
  他们一个推一眉,火凤凰关上了车厢的门,绕到了车子另一边,脚在小头目的身上,道:“起来,还装什么死,我知道你死不了!”
  那小头目,本来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但这时被火凤凰踢了一脚,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连声道:“是!是!”
  火凤凰冷笑一声,道:“我问你,黄天一和丁耀,劫了镖银,准备如阿避过公人的耳目?”
  那小头目道:“这……这……”
  火凤凰怒道:“你说不说?”
  小头目急得几乎哭了起来,道:“火姑娘,我要说了,寨主知道是我露消息,我他是该死!”
  火凤凰又一脚在小头目的腿弯上,得小头目扑地跪倒,火凤凰骂道:“脚生在你身上,你不会早早逃走嘛?”
  小头目苦笑道:“寨主和黄天一商议好了,劫到了银子,就挑选二十个弟兄,扮成皈瓜的客商,将金银藏在瓜中,兼程赶到大名府去。”
  火凤凰回头向林中看了一看,道:“主意倒不错。”
  她一句话才出口,身形已然飞起到了车座上。
  她才一坐定,便挥起鞭来,软鞭劈空,发出了“拍”地一声臣响,马儿受了惊,拉着车,疾驰而去。
  那几个小喽罗。一起围了上来,道:“我们怎么办?”
  小头目又惊又恐道:“不走的是龟系子?”
  七八个人,齐发一声喊,撒开大步,向前疾奔而出!
  在林子之中,战局已然定了,徐高的身上,已负了好几处伤,他在避开了黄天一的一剑之后,身子陡地向上,疾拔了起来,落在一株树上。
  当他落住树上,居高临下,向下看去时,铙是他一世英雄,到了这时候,他也实在忍不住号啕痛哭!
  当他才一向下看时,远有一个镖头,在和强盗苦战,然而转眼之间那镖头也已死在乱刀之下!
  威风赫赫的大河联镖,已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向下看去,林子中骸狼藉,固然也有一半以上是红花寨的人,可是,还生还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是大河联镖的!
  徐高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身子从树上,向下扑了下来,在地上一弹而起!
  他身形才一落下,便已有好几件兵刃,一起向他的身上,攻了过来,阻是因为他一起一落之势,实在太快,是以那几件兵刃,一起攻了个空。
  徐高一弹起之后,只听得黄天一一声大叫,身形他随之拔起,一剑刺出,徐高身在半空之中,回兵刃挡了一挡,又是一个筋斗,向前翻出!
  这一次,当他落下来时,恰好落在一匹马背之上!
  那马一吃惊,向前便窜,徐高连拉住绳的机会他没有,马儿向前一窜,他的身子便突然向后一仰,险险乎又从马背ㄖ上,直跌了下来。
  但是徐高的武功,究竟不弱,双腿紧紧挟住了马腹,身子向后一仰,立时又挺直,那马儿已经撒开四蹄,直射出林子去了!
  丁耀大声呼喝,还待向前追了出去,黄天一却道:“丁寨主,由得他去,我们不可浪费时间!”
  丁耀转过身来,大声忽哨,只见林子深处,走出二十个精肚汉子来,那二十个汉子,全部穿着粗布旧短衫,裤脚高高卷起,穿着草鞋,每一个人,都挽着一辆板车,车上全是金黄色的大黄瓜。
  那二十辆板车,丁耀,黄天一和小喽罗,早已砍开了镖车,将一箱一箱的金银,砍了出来,金元宝满地乱滚,一个小喽罗看着眼红,拾起了一个,便往怀中揣去,可是却被丁耀看到,手起刀落,已将那小喽罗的右手,齐腕砍下!
  那小喽罗惨号着,在地上打滚,他被砍下的手,五指却还紧紧地抓住那个金元宝不放!
  金元宝在地上滚动着,那二十个汉子,将板车上的黄瓜,一个个搬了下来,每一个黄瓜,都可以分成两半,用竹签连在一起,而黄瓜的心子,也早已挖空,一个又一个金元宝,被塞了进去。
  转眼之间,金银便全已藏进了黄瓜之中,丁耀转过身来,向众小喽罗喝道:“我们劫了大河联镖,这事非同小可,你们或是三人一组,或是五人一组,乔装打扮,回红花寨等候,千万不可在半路走漏风声,若是落在公人手中,那是自误,等我回来,自然分金取银,大家快活!”
  小喽罗齐声答应着,纷纷退出林去,丁耀向那二十个精肚汉子一挥手,大声喝道:“走!”
  那二十个汉子,挽起板车,将带子放在肩上,大踏步向前走去,丁耀和黄天一两人,他脱了外衣,露出里面乡下人的衣服来,跟在车后,一起走了出去,林子中立时恢复了寂静。
  躺在林子中的死人,足有七八十个,有的曾是威名赫赫的镖头,有的只不过是凭气力讨饭吃的趟子手,有的则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但到了这时侯,却全是一样,没有什么分别了!
  先是有一只胆大的乌鸦,穿过了林子,停在死人的身上,接着,乌鸦越来越冬,扑着翅,聒噪着,林子之中,又响起了一片吱吱喳喳的声响。
  徐高负伤冲进了北河店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大河联镖丢了镖一事,便已传了开来。
  虎爪金英带着一班捕快,和方剑豪一起,大踏步在街上走着,冲进了远来客店的大门,他们一进了店堂,便看到了坐在桌前,呆若木鸡的徐高。
  徐高身上的几处伤口,还在不住淌着血,他脸色灰败得就像是死人一样,虎爪金英,方剑豪等一十人,直来到了他的身前,他还是连眼也不抬一下。
  在徐高的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在往下落着,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发出拍拍声来。
  虎爪金英双手在桌面上,沉声叫道:“徐总镖头!”
  徐高面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的身子他禁不住在发抖,方剑豪道:
  “谁劫了镖?”
  徐高抬起头来,望着方剑豪和金英,他一抬头,汗水便立时流进了他的眼中,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看得清金英和方剑豪两人,但是他却并不伸手抹汗,他双手也按在桌面上,手指在渐渐收紧,直到他的指节骨中,发出一阵“格格”声来。
  金英他问:“是谁劫了镖?”
  徐高的嘴唇多索着,抖了半晌,才道出了三个字来,道:“黄……天一!”
  金英急道:“就是他一个人,如何劫得了大河联镖?”
  徐高的口唇,抖得厉害,道:“还有红花寨人马!”
  虎爪金英陡地吃了一惊,跺足道:“糟糕,红花寨山路险阻,官兵几次进剿,都占不到便宜,这……失镖只怕难以送得回来了,唉!唉!”
  金英连连跺足,徐高仍然坐着发抖,方剑豪道:“大哥,红花寨离此,有百来里路程,金银众多,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而行,我们调人去追截!”
  一句话提醒了金英,怕桌道:“说得是,唉,我他是急昏了头,我们去追,还来得及!”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身来自然是想吩咐什么。
  可是,他才一转过身,便看到两名捕快,气急败坏,奔了进未,这两个捕快,奔到了金英的面前,胸脯起伏着,一句话他讲不出来。
  金英怒道:“什么事,怎地这等阵仗,算是什么?”
  那两个捕快喘着气,挥着手:“她……来了!”
  金英更是大怒,“叭”地一掌,击在桌上,骂道:“他是谁?谁来了。”
  金英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客店门外,传来了一下娇脆玲珑的声音,道:“我来了!”
  金英和方剑豪两人陡地一震,一起抬头向前看去: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那几乎不拒信自己的眼睛!
  俏生生站在门口,手中的软鞭,挽成了一个圈儿的,不是别人,竟是火凤凰!
  火凤凰俏生生地站在门口,看来极动人,可是在店堂中的几个人,脸上却全变了色,只有徐高,仍是木头人那样地坐着。
  一个捕快,突然之间看到了火凤凰,惊皇失度,他向旁退了开去,撞翻了一张长板凳,在火凤凰出现之后,人人屏住了气息,店堂中变得极其寂静,那一下板凳跌倒的声音,听来他格外刺耳!
  虎爪金英究竟不愧是冀南四府的总捕头,他在乍一见到火凤凰之际,也不免大吃了一惊,因乌地着实摸不清,火凤凰是什么来路!
  可是,他立即想到,火凤凰只是一个人,自己这方面人多,真要动手的话,他不至於吃亏!
  是以,他立时沉住了气,道:“火姑娘,又见面啊!”
  火凤凰只向金英略望了一眼,晶莹透致的眼睛,便转向方剑豪望来,方剑豪的样子,看来更是沉着,可是火凤凰向他望来的时侯,他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不自在,忍不住伸手按向腰际。
  他那奇门兵刃,一双铁筷子就插在腰带之上!
  火凤凰似笑非笑,牵了牵口角,道:“这位方朋友,自然就是帮着金捕头策划,坏了我的大事的了!”
  方剑豪沉声道:“火姑娘,你此来,却是何用意?”
  火凤凰冷冷一笑,扬起了眉来,道:“照你看呢?”
  方剑豪手臂一伸,已将铁筷子探在手中,两只筷子相碰,发出了“叮”地一声响,道:“在西尾巷中,结你趁乱逃走,现在,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铁筷子已然向前,缓缓地伸了出来。
  方剑豪铁筷子一出手,店堂中的气氛,便大是紧张,各捕快都已纷纷掣刀出鞘,金英的手,也在握住了虎爪的柄,每一个人,都注定了火凤凰。
  火凤凰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听得她一声冷笑,道:“我在西尾巷离去,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以为我打不过你,那就错了!”
  她一直是一只手提着鞭梢的,这时,一个“了”字才出口,提住鞭梢的手指,突然一松,火红的软鞭,已然疾挥而出,人已疾掠向前!
  连虎爪金英在内,他只看到红影一闪,“呼”地一声,鞭已挥到,方剑豪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时,“嗤”地一声响,胸前衣服,已被掠开老大一道口子,胸脯上他隐隐起了一道红印子。
       在一旁的虎爪金英,一声大喝,虎爪扬起,当背击下,火凤凰一鞭将方剑豪逼退,也不转过身来,软鞭在她自己的头上,呼啸掠过,已然到了背后,鞭梢恰好迎上金英的虎爪?
  只听得“拍拍拍”一阵响,软鞭的鞭梢,已将虎爪牢牢缠住,火凤凰一声娇叱,一抖手,竟将金英仗以成名的那柄虎爪,硬生生地夺了下来,她软鞭再挥,虎爪又在她的头上掠过,“夺”地一声,钉进了一张桌子的桌面之上,徐高恰好坐在这张桌子之旁,虎爪就钉在他的前面不到一尺处!
  徐高陡地一震,他立时站了起来,金英兵刃被夺,吓得连连后退,火凤凰一步跨过,抬起一只脚来,踏在桌旁的长板邓上,竟不转过头去。
  她只是瞪着方剑豪,冷冷地道:“能在猝然之间,逃得过我一鞭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人!”
  方剑豪刚才退得轻快,但是,胸前还是被鞭梢扫中,这时胸口也在陪隐发凉,自然他并没有受伤,可是,额上也已经沁出汗来,他低头一看,苦笑道:“好说,其实,我还是未曾逃得过去,好快的鞭!”
  火凤凰忽然嫣然一笑,她在嫣然一笑之际,极其妩媚动人,道:“你倒老实!
  ”
  她讲了那一句话,便转过身来,道:“金捕头,你带几个人到客店外看看,我给你送了一份礼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叭”地一掌,便击在桌面之上。
  金英的那柄虎爪,钉在桌面之上,只怕已钉透了桌面,可是火凤凰一掌击下去,虎爪立时跳了起来,火凤凰顺手一鞭,又已将虎爪卷住。
  她卷了虎爪之后,一抖手,虎爪飞向金英,金英探手接住了虎爪,又向后退出了一步。
  金英也不明白火凤凰刚才那样说是什么意思,面上的神色,惊疑不定,望定了火凤凰,火凤凰叱道:“你还不快去看看,那是一份大礼!”
  金英一挥手,三四个捕快,跟着他一起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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