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19-07-13 16:24:32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开口道:“姐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陈家麟道:“为什么?”
  “武林仙姬”粉腮一红道:“姐夫,我把实话告诉你,主人下命要我与你亲近,争取与你结合。
  “不过……我并非低三下四的人,决不会使什么手段博取你的欢心。
  “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只是担心‘花间客任品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陈家麟剑眉一紧,道:“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武林仙姬”探首窗外仔细地扫瞄了一遍,确定没人,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菩提庵的‘妙修师太’……”
  陈家麟道:“我还记得怎详?”
  “武林仙姬”道:“她是我嫡亲的大姨……”
  “啊!”陈家麟口里“啊!”了一声:
  脑海中立即浮现两年多前,初出江湖寻妻时,“江湖浪子白依人”在菩提庵被制的那一幕。
  同时也记起吴弘文说过的话:“……庵里藏污纳垢,庵后溪里时见浮尸……不过‘武林仙姬’却是守身如玉……”
  老尼是她姨母,而她娘掌管“花月别庄”,也是声名狼藉。
  这样看来,“牡丹令主”可以说集残狠邪恶之大成,一方面豢养杀人四手,一方面还利用美色。
  “武林仙姬”似已窥知陈家麟的心意,有些激动地道:“家母与大姨的行为,被江湖正道之士所不齿,但她们是身不由已。”
  陈家麟道:“这我可以想象得到,请说下去?”
  “武林仙姬”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地道:“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大约是一年前,有位叫‘金光剑客洪伦’的北方高手,远从百粤来,途经南昌,不知怎样,被本门的线眼侦知他身上带着两件异宝。
  “于是主人下令,以我作饵,把他诱到菩提庵,用药酒毒倒,劫下他所带的异宝……”
  陈家麟忍不住插口问道:“是什么样的异宝?”
  “武林仙姬”道:“我也不知道,只知主人十分重视这东西……”
  “后来呢?”
  “在准备把‘金光剑客洪伦’灭口之际,大姨忽然发觉对方来路可疑,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已经过世的大兄长的继子。
  “大姨当然不能自绝洪家香火,于是解了他的毒,把他放走了,大姨只说不忍下手,并未表明俗家身份……”
  “再后来呢?”
  “嗨!事情恰巧被‘花闯客任品方’无意中知道了,他是主人手下最得宠的弟子,早已对我有意。
  “于是他便以此为要挟,迫我嫁他,这事如被主人知道,不知要赔上几条命,我们谁都活不了……”
  陈家麟不由顿足道:“芬妹,你如果早说了,我便不会有顾虑。真是……”
  “武林仙姬”吁了口气道:“我也有顾虑,怎么敢说呢?”
  陈家麟剑眉一挑,道:“不要紧,还有机会,那两件异宝落入你们门主之手了?”
  “武林仙姬”道:“没有,那东西在运送途中被劫,曾一度夺回来,另由于艳华转送,不料在南门外的天光寺,又被人劫走了,还赔了几条人命。”
  陈家麟不由大感激动,这困惑人的谜,终算揭晓了。
  自己从“花月别庄”带出的两颗人头,曾被“牡丹令主”手下之日人误为是她们追寻之物。
  原来是由“醉翁”他们夺得,交由盟弟吴文弘转送,中途又被夺,便是这东西,事情可真巧,东西被自己从于艳华手中得回,用以与“血手少东”交换吴弘文一命。
  现在东西又落在“血手少东”之手,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既然影响这么大,“花间客任品方”非除去以灭口不可。
  “武林仙姬”见陈家麟神色有异,敏感地道:“姐夫,难道你……”
  “啊!不!”
  陈家麟尽量抑制住狂激的情绪。
  心念一转,又道:“记得我从别庄携出林二楞与丁香的两颗人头,途中曾被你的同门截夺,定是被误为是那两件失宝。”
  口里说,心里恨意又生。
  林二楞夫妻之死,是她母亲的主意,只是借“血手少东”之手而已,这帐,怎么算法呢?
  由这,又联想到双尸四头之谜,实在难以索解。
  “武林仙姬”表现出了她的机警灵慧,立即沉声道:“姐夫,我知道你为林二楞与丁香之死,而恨我娘。
  “可是,丁香实际上是‘天香门’弟子,家母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执行门规,她老人家不做也不行。”
  陈家麟黯然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别谈了,我会找‘血手少东’算账,倒是对付任品方的事刻不容缓。
  “首先,你知道你们门主定要你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
  “武林仙姬”低头想了想,道:“照我猜想,大概是要追查令师下落,和你师门情况!”
  这一说,与陈家麟的想法相同。
  “牡丹令主”与师父之间,不知是什么纠葛。
  但令人不解的是何以不采取激烈手段,设法从自己身上迫供,而要用这等怀柔的手段?
  心念几转之后,道:“芬妹,你的想法如何?”
  “武林仙姬”探探望了陈家麟一眼,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答应嫁给你是抗命,答应了任品方必采行动,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陈家麟一咬牙,毅然道:“你替我制造机会,诱杀任品方!”
  “武林仙姬”眸光一动,道:“如果主人追究呢?”
  陈家麟道;“简单,可以说成因妒而起冲突!”
  令人困惑的神情,又出现在“武林仙姬”的面上,她久久没开口。
  陈家麟仔细一想刚才的那句话,俊面不由发起热来,那个“妒”字,等于是说自己已经愿意和她结合,不然怎会因妒杀人。
  而她,从来没有表露过爱意,两人的来往,可说是基于种种现实的利害情势,而且也很微妙。
  当下讪讪地道:“芬妹,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以此为藉口,没有别的用意。”
  “武林仙姬”马上会过意来,笑了笑,道:“姐夫,你未免太多心了,我想的不是那个……”
  陈家麟很不好意思地道:“你想什么?”
  “武林仙姬”皱起眉头道:“这么一来,除非你我真正的结合,事情才能了,也许无法了也说不定。
  “而最重要的问题是主人的企图不明,一旦结合,你便要受她控制,你当然不愿意,我也不愿。”
  这几句话,的确情在理中。
  陈家麟咬了咬下唇,沉重地道:“事情得一桩桩解决,眼前的情况相当紧迫,必须先解决,只要我们做得干净些,不会被发觉的!”
  “武林仙姬”深深颔首道:“好,就这么办,我来制造机会,你准备行动!”
  话锋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有件事先告诉你,主人有令,要我尽量不离你左右……”
  陈家麟剑眉一挑,道:“意思就是监视我的行动,象以前于艳华一样?”
  “武林仙姬”道:“可以这么说的!”
  陈家麟从鼻孔呼了口气道:“芬妹的意思呢!”
  “武林仙姬”道:“我当然不能抗命,但做事讲究技巧,我们心照不宣,你明白这意思。”
  陈家麟点头道:“我明白,今天入晚,我就得离开你一次,不要问我做什么,反正我们各住一院,你只装不知道就行了。”
  “武林仙姬”突地脆生生地一笑道:“姐夫,你真的喜欢我?”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使陈家麟怔住了,一双眼睁得好大。
  “武林仙姬”向他使了个眼色,接着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才恍悟是有人来了,她是故意说给来人听的。
  脚步声进入明间,接着是拉动桌椅与摆设杯盘的声音。
  一个小二探首暗间的门内一张,然后哈腰道:“陈公子,酒菜摆好了,双份,要小的伺候么?”
  陈家麟一摆手道:“不必!”
  小二退了出去,陈家麟在想着“双份”两个宇,心弦不由一阵震颤,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武林仙姬”。
  她那充满了诱惑的水样眸光,也正掠了过来,四目交投,彼此都脸上一热,气氛在微妙之中略略带些尴尬。
  后天的环境,对先天的性格多少是有些影响的。
  “武林仙姬”在端庄娴静这方面,便及不上她的姐姐陶玉芳,话虽如此,她能出污泥而不染,已属相当可贵了。
  如果说陶玉芳的美,是空谷幽兰,则她当是笼烟芍药。
  “武林仙姬”缓缓站起娇躯,道:“姐夫,请吧?”
  两人到了明间里,相对落座,桌上的菜肴器皿,倒也十分精致,最惹眼的,是那把银制长颈鸳鸯酒壶。
  这使陈家麟想到了一片痴心的于艳华,两人曾在此地共饮过,同样的情调,人却换成了“武林仙姬”,天下的事多奇妙!
  “武林仙姬”替陈家麟斟了酒,然后举杯道:“姐夫,这是我俩头一次共桌,我敬你一杯!”
  陈家麟讪讪举杯道:“谢谢,算我们互敬!”
  说完,仰颈一饮而干,照了照杯。
  “武林仙姬”酒才沾唇,突地眉头一皱,把酒杯放落。
  这情状使陈家麟心中疑云顿起,脱口道:“芬妹,怎么回事?”
  “武林仙姬”侧头向外望了一眼,低声道;“姐夫,这酒里放了……”
  陈家麟心头陡地一震,栗声道:“酒里下了毒么?”
  “武林仙姬”道:“别紧张,不是毒,是一种药,能使人醉上一天半夜。”
  陈家麟有些气愤地道:“店家为什么要使这种卑鄙手段!”
  “武林仙姬”平静如恒地道:“目的只是要你醉,醉了你就会乖乖躺在床上……”
  陈家麟大声道:“我不能醉,令夜我还有事…!”
  “武林仙姬”以手指搭口,“嘘!”了一声道:“莫大声,你不会醉,放量的喝,但你必须装醉。”
  说着,悄悄从怀中取出两粒药丸,自己吞了一粒,另一粒递给陈家麟。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喝。
  将近掌灯时分,陈家麟玉山倾倒,伏桌而卧。
  小二进房,问是否要添酒。
  “武林仙姬”一指酣然伏桌的陈家麟道:“醉了,把酒菜收拾了吧,我扶他上床!”
  说完,真的架起陈家麟一支胳膊,连拖带扶地进入内间。
  陈家麟口里模糊不清地嚷着:“芬妹,再……再来一杯,我……没醉。”

×      ×      ×

  二更初起,一条人影从玄武观后面矶下的小船上,飞射而起,上了渚石矶。
  人影一阵顾盼之后,如一溜轻烟般飘闪而去,没入观中。
  观里无灯无火,静悄悄地一片死寂。
  在观门里的院地中,并排放了两乘轿子,轿帘低垂着,不知是空轿还是坐得有人,气氛显得十分诡秘。
  那从观后悄然淌入的人影,幽灵般的进了大殿,暗影里立即传出一声喝问:“什么人?”
  “是我!”
  “是巡察么?”
  “唔!”
  “还没什么动静……”
  话声中,一条人影从供桌下现身出来,刚进殿的人影,迫了过去。
  双方一逼近,现身的问话人,看出来是个书生打扮的蒙面人,惊声道:“你不是任……噢……”
  蒙面书生以极快的手法,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又在他的“气海穴”上戳了一指,长长的闷哼声中,那人挣扎的数下,便软瘫了下去。
  蒙面书生把他轻轻放落,吁了一口气,目光扫向院地中的两乘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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