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含泪伴虎睡 置死闯龙潭
2019-11-29 12:02:04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说道:“二小姐别冤枉令堂,此中原因,说来很复杂,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话声中,一位身裁高大,着一袭灰衫的半百老者,已缓步而入。
  室内诸人同时站了起来,伍维屏并抢先笑问道:“戈伯伯是几时来的,也不着人通报一声?”
  灰衫老人拈须笑道:“那有多麻烦呀!我自己跑进来不是省事得多么!嗨!诸位请坐呀!”
  伍翠屏接问道:“戈伯伯,我娘来了没有?”
  灰衫老人接道:“令堂也会来的,不过,可能要来得晚一点,我是接到令堂的紧急通知之后,就近兼程赶来的。”
  伍翠屏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灰衫老人讶问道:“小翠,你一向是一个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乐天派,怎么居然叹起气来了。”
  伍翠屏报以苦笑,却没有接腔。
  灰衫老人拍拍胸脯,含笑接道:“不论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戈伯伯讲,天大的事,戈伯伯也可以替你作一半的主。”
  “还是由我来代她说吧!”伍维屏含笑接道:“不过,这事情,恐怕戈伯伯也会无能为力。”
  灰衫老人蹙眉接道:“有这么严重?”
  伍维屏接道:“说严重,倒也未必,不过,要解除小翠的心事,却是很难,很难……”
  于是,伍维屏接着将最近所发生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并补充说明,伍翠屏的心事。她愁眉深锁,馈寝难安。
  灰衫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这问题,可的确不容易解决。”
  接着,又目注伍翠屏笑问道:“小翠,你一向眼高于顶,这回,怎么会对那姓贾的小子那么死心眼的?”
  一旁的东方曙含笑接道:“戈大侠,那姓贾的小子,除了不会武功之外,可的确是惹人喜爱,尤其是他那格质秉赋之佳,实为在下生平所仅见。”
  灰衫老人笑了笑道:“连东方员外都这么赞美他,足见那小子确非凡品,而且,诸位的眼光我自也是信得过,不过……”一顿话锋,精目在在座诸人脸上一扫,才正容接问道:“诸位确定那小子,是真的不会武功么?”
  东方曙微微一怔道:“这个……可没有人试验过,不过,如果那小子是故意装成的话,那他的表演功夫,可就真的是到了家了。”
  伍翠屏忽然接道:“不,我相信他不是装成的。”
  灰衫老人低声自语着:“贾舒笙……贾舒笙……”
  他连续念了几遍之后,才苦笑道:“这个姓名,就大有文章,诸位曾经推敲过没有?”
  伍翠屏接道:“我也怀疑过,但事实上,我跟贾公子的结识,是我采取主动,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灰衫老人道:“是你采取主动,并不能证明那小子是没有企图,请想想看,如果那小子本来是有企图而来,你这一采取主动,那不是正中下怀么!”
  不等其余的人接腔,又立即接道。“何况,那个被困在奇门阵式中的杜大年,本来是没法脱困的,而自那个贾小子到达之后,却轻车熟路地逸去了,这些片刻互一串连,那小子的可疑之处,就更多啦!”
  灰衫老人的这一段分析,可算得上是一语提醒了梦中人。
  尤其是对伍翠屏而言,有关“小周天六合大阵”的秘密,是她亲自告诉“贾舒笙”的,因此,她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便说出来。
  这情形,可真成了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地,只是气得一跺莲足道:“如果真如戈伯伯所分析,下次遇上时,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灰衫老人截口笑道:“贤侄女且莫发牌气,戈伯伯分析,也不并一定是正确的,万一因此而冤枉了好人,戈伯伯就太以罪过了。”
  人经过灰衫老人提醒之后,伍屏冷静地回想之下,越发觉得那位“贾舒笙”的可疑之处甚多,因而一时之间,气得俏脸铁青,作声不得。
  灰衫老人笑了笑道:“小翠,别气坏了身子,你且将你们结识时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当伍翠屏强抑心头怒火,将与“贾舒笙”结识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灰衫老人却是沉思着接道:“象这情形,那小子倒不象是故意装单……”
  伍翠屏插口接道:“戈伯伯,这些都无关紧要,暂时可以不去研究他,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有关杜大年那小子的‘大静神功’,咱们该如何应付?”
  灰衫老人神色一整道:“这问题,且等令堂来了再作决定。”
  接着,却是长叹一声道:“咱们这些日子,可实在浪费得太可惜了。”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却是凝注窗外,箭远之外那一座巍峨高耸的凌云阁。
  东方曙自然明白灰衫老人的注意,也附和着一笑道:“是的,是浪费得太可怕了,但咱们庄主生性仁慈,不忍过于相逼,却是主因之一。”
  灰衫老人正容接道:“目前,情况不同了,如不使出非常的手段来,那娘们是不会就范的。”
  东方曙点点头道:“是的,待会,咱们得好好劝对庄主……”
  伍维屏插口问道:“二位伯伯说的是,被囚于凌云阁上的,那个女人?”
  灰衫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伍维屏接问道:“那个女人怎么会教我们浪费不少日子的呢?”
  灰衣老人苦笑了一下道:“令堂禁令之严,你是知道的,这是武林中一项最大的秘密,不得她的许可,我实不敢说,好在早晚间令堂就会赶来,到时候一切秘密你们都可以亲自听到和看到,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仍然是沈小凤与任翠屏结识的那家餐馆中,时间是沈小凤随同乃师离去后的当天,上灯过后。
  杜天行仍然是那落拓文士的装束,独占一个卡座,在自斟自饮着,他那只鸟笼,也放在桌面上的一角,里面的画眉鸟,正在忽上忽下地,翻腾着,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声。
  少顷,一位斜敞着衣襟,歪戴着瓜皮小帽的年轻小伙子,走近他的座位前,咽下一口口水,才谄笑道:“杜先生,一个人喝闷酒,有点大……太那个吧!”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嘴馋,就坐下来陪我喝几蛊,可别说废话。”
  “是是,”小伙子连声笑应着,在一旁坐下之后,才扬声喝道:“小二,快添一副杯筷来!”
  “来啦!”
  小二恭应声中,小伙子已熟练地将一个纸团,由桌面上轻轻一吹,吹到杜天行的怀中。
  当小二送来又一副杯筷,小伙子殷勤地替杜天行斟酒之间,杜天行却伸了一个懒腰,轻轻一叹道:“人老了,真没用,连小便也多起来了……”
  说完,从容起身,向后面走去。
  杜天行一走,小伙子可得其所哉地一阵风卷残云,片刻之间,将所有菜肴,吃了个精光。
  当杜天行回到座位上时,不禁苦笑道:“你小子,大概至少也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小伙子笑道:“差不多,杜先生,您点的酒菜,就象是喂小猫的一样,在我这个三天不曾吃过饭的人说来,可实在……”
  杜天行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叫。”
  小伙子连忙接道:“多谢杜先生!”
  接着,却又将小二叫讨来,象连珠炮地吩咐着:“小二哥,一斤牛肉,一盘炒猪肝,两斤竹叶青,十个肉包子,快!”
  “是是……”
  店小二喏喏连声地退走之后,杜天行才压低语声,注目问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当面交代的?”
  小伙子也低声答道:“只有一句话,要下手,最好是在今宵。”
  “为什么?”
  “因为,那个什么庄主,早晚间就要赶来,很可能就是……”
  杜天行摆手制止道:“我明白了。”
  小伙子笑了笑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虽然没有得过你的钱财,但吃人的嘴软,总得找机会效点力,才能心安。”
  杜天行笑问道:“你准备自告奋勇?”
  小伙子笑道:“如果杜先生认为我这两下子,还能派上用场的话,请尽管吩咐。”
  杜天行禁不住精目一亮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待会,有你一份。”
  接着,又注目问道:“今宵,你是怎么搅的?”
  店小二已将酒菜送上来了,小伙子一面忙着吃喝,一面笑问道:“此话怎讲啊?”
  “我是说,”杜天行蹙眉接道:“以往,我请你帮忙,你都是推三阻四的,今宵,怎又会突然自告奋勇起来?”
  小伙子嘴里塞着一大口牛肉,一面含含糊糊地笑道:“因为,我已得到家师的许可。”
  杜天行“啊”了一声道:“令师也来了?”
  “是的,”小伙子接道:“但他老人家,来过又走了。”
  杜天行不禁轻轻一叹,道:“这个,未免美中不足了。”
  小伙子笑问道:“何谓美中不足?”
  杜天行接道:“如果令师没走,能得他老人家的从旁协助,那有多好。”
  小伙子微怔地道:“杜先生是瞧不起我?”
  杜天行连忙歉笑道:“老弟别误会,我可没这个意思。”
  小伙子眉梢一耸道:“杜先生,家师早就说过:‘小子,你别的长处是没有,但挨打的本领是差不多了,……’您想想看,一个人,只要能挨得了打,有什么地方不能去,更有什么事情不能作的!”
  杜天行点头笑道:“说得有理,其实,能有你老弟帮忙,我应该感到知足的了。”
  小伙子“唔”了一声道:“这两句话,还算有点人情味,理当先浮三大白。”
  说着,又自顾自地,连灌了三杯。
  杜天行蹙眉接道:“老弟台,少喝一点,行么,待会……”
  小伙子截口一笑,说道:“杜先生忘了我是谁的徒弟啦!”
  杜天行讪然一笑道:“好,你尽管喝,不够,可以再叫。”
  “真的,您不心痛?”
  “你小子这是甚么话啊!”
  小伙子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那么,我就叫了。”
  “叫吧!”
  小伙子扬声叫道:“小二,将方才那种竹叶青,送上一坛来。”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是!马上就来。”
  小伙子向杜天行扮了一个鬼脸道:“难得杜先生大破悭囊,若不好好叨扰一顿,可实在不好意思。”
  杜天行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岂敢!”小伙子含笑道:“您杜先生是知道的,我小三子这张嘴是最厚道不过……”
  杜天行截口大笑道:“得了,你小子这张嘴,也能算是厚道,则拔舌地狱就会关门大吉啦!”
  小伙子笑道:“好啊!您杜先生咒我要入拔舌地狱,这笔帐,将来有得算的。”
  杜天行正容接道:“老弟,现正说正经的,令师谈起过我没有?”
  小伙子又灌下了一杯之后,才正容说道:“谈起过的。”
  杜天行注目又问道:“令师他人家,是怎么说的呢?”
  小伙子一本正经地接道:“家师说您杜先生福缘特厚,资质也甚佳,如果此能够顺利达到目的,不难成为冠绝武林的一代宗师。”
  高帽子人人爱就,杜天行自然也不会例外,他闻言之后,不由手抚长髯连声谦笑道:“令师太夸奖了,其实,象我这块料,怎够资格成为一代宗师?”
  他,口中虽然说得谦虚,却难以掩饰那眉宇之间,所洋溢出的兴奋神色。
  小伙子咽下一口牛肉之后,也附和着说道:“是的,小可也有同感。”
  这句话,无异于给他当头泼了一盘冷水,使得他注目笑问道:“老弟站在旁观者清的立场上观察,对我这个人的评价如何?”
  小伙子含笑接口说道:“我说老实话,你可不能生气。”
  杜天行笑道:“那是当然啦!”
  小伙子神色一整道:“您杜先生甚么都好,就是太小气也太现实,缺乏一位一代宗师的气度,别的不说,就以眼前的事来说吧!如果我不答应给你帮忙,你会请我吃这一顿么?”
  杜天行苦笑道:“好小子,以往,我请你吃喝的东西,还算少了?”
  “那都是我死皮脸,硬敲来的啊!”
  “现在,且由你强,总有一天,你会求得上我,到时候,你看端足架子吧!”
  小伙子怔道:“您说的是沈小凤姑娘?”
  杜天行道:“是啊!你自己也居然明白了?”
  小伙子连忙改容道歉,说道:“杜先生,我下次再也不敢在口头上损您了,这事情,可非得你帮个忙不可?”
  杜天行接道:“你自己能说会道的,为何不去当面向她说?”
  小伙子苦笑道:“杜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眼小妞儿打交道,尤其是这位……这位沈姑娘,我一直,都是只敢在暗中偷偷的瞧瞧她……”
  杜天行这下子,可抓住机会了,立即截口一哼道:“真亏你好意思说出来。”
  小伙子放下酒杯,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杜爷请您高抬资手,饶了小三子这一遭吧!”
  杜天行这才胜利地一笑道:“可以,不过,以后,可决不许你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没大没小的。”
  小伙子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当然,当然,一定,一定……”
  “还有,”杜天行接道:“以后,我叫你往东,你决不能向西,尤其是今天晚上,你可得要更加特别卖力才行。”
  小伙子笑道:“杜先生的吩咐,我几时说过不字的,至于今宵的事,冲着您杜爷的金面也……”
  杜天行截口笑道:“今宵的事,即使冲不着我老人家的金面,你也得特别卖力才行,因为,那根本也该算是你自己的事。”
  小伙子精目翻了翻,道:“是我自己的事?此话怎讲啊?”
  杜天行精目向四周一扫,看到并没甚么可疑人物在注意他们,这才压低语声说道:“因为,今宵我们要解救的人,有九成九,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
  小伙子精目中异彩一闪道:“此话可真?”
  小伙子打扮得满身邪气,脸上也是七天没曾洗过似地,外表看来,就象是一个十足的小流氓。但目前这一惊讶之下,双目那一片异彩所显示的功力之高明,却决不在杜大年与伍维屏二人之下,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哪一位武林异人的徒弟……
  杜天行拈须微笑,说道:“我老人家,几时骗过你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凤丫头已经拜我作义父了,她的事,我至少可以作一半的主……”
  小伙子连忙接道:“那我就算你的义女婿了,您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
  杜天行笑道:“先别臭美,凤丫头根本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傻小子,在暗恋着她,即使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中意,也还是问题,何况她目前……”
  提到目前的沈小凤的处境,杜天行禁不住神色一暗地顿住话锋,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小伙子虽然一整神色道:“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杜天行截口苦笑道:“小子别酸啦!时间已不早,我们也得去准备一下才行。”
  “对,对……”小伙子连连点着头,忽然捧起酒坛,一阵牛饮,将坛中余酒喝个精光。
  杜天行蹙眉苦笑道:“你小子,可真邪门!”
  小伙子忽然以真气传音说道:“待会去虎穴中救未来的丈母娘,不多喝点酒,哪能有气力厮杀。”
  杜天行拈须笑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小伙子以衣袖抹去嘴边酒渍,含笑接道:“我的泰山大人,早点会帐,咱们走吧……”
  当夜,是一个星月无光之夜,浓云密布,雷声隐隐,气温又非常闷热,很显然,那是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前奏。
  当然,这样的黑夜,不适于出门,但对于一些负有特别任务的夜行人,倒是很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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