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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往事如烟
 
2019-11-06 20:16:48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宇文天的目光转到惊得呆立不动的宇文梦脸上,这一抹浅笑立即便如凋谢的枯叶,自脸上萎落……
  “梦儿!”
  他虽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是眼见自己的女儿变成这等模样,却也触目心惊,不忍卒睹,柔声道:“你且告诉为父,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否百里雄风欺负了你,使你如此?”
  “不!”宇文梦摇头泣道:“雄风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欺负我的,都是你们冤枉他!”
  宇文天沉声道:“我不跟你辩白他是不是好人的问题!”
  他恨恨地道:“我要知道是谁如此残忍,将你害成这个样子!”
  宇文梦咬牙道:“这都是毒神祈灵灵和吕韦化害得我变成这样!”
  “祈灵灵?”宇文天目射精光,怒道:“他人呢?”
  宇文梦道:“他已被女儿杀死,还有吕韦化,就是他将舅舅打死,将雄风掳来,我为了救他才追到这里……”
  “你这贱人!”宇文天骂道:“我宇文家出了你,真是败坏门风,丢祖宗的脸,还好意思说追个男人追出千里之外!”
  他怒骂了几句,稍泄心头之火,叱道:“后来呢?”
  宇文梦泣道:“后来祈灵灵和吕韦化追到庙里来,女儿被吕韦化打了一掌……”
  于是她将这一天一晚进入地室所发生的事,就她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是不会将与百里雄风亲吻的事说出来的。
  宇文天脸色冷漠地望了宇文梦一眼,听完她的话后,他怒骂道:“荒唐!荒唐!真气死老夫也!”
  略一沉吟,他又道:“是那小子跟你说,什么紫灵芝可以恢复容貌的?”
  宇文梦默然点了点头。
  “嗯!”宇文天道:“我这就叫吕韦化来问一问他,如果他能证实你的话不错,我便设法使你恢复容貌!”
  他脸色一沉,道:“否则我便将你驱出我宇文门氏!”
  宇文梦打个寒噤,道:“是他害我的,他怎么能够证实我的话?”
  宇文天寒着脸道:“难道凭你一面之词,我便杀害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吗?”
  “爹爹!”宇文梦凄苦地道:“你能相信外人的话,竟不能相信你亲生孩儿的话?”
  宇文天重重哼了一声,道:“你能算是我的女儿吗?连母亲与舅舅之仇都不记得,连父亲之命都不听从,还说是我的女儿?”
  他挟起百里雄风,将长剑入鞘,高声道:“黑崎,黑楚,带吕韦化进来!”
  门外人影一闪,黑崎与黑楚现身室内,在他们身旁,吕韦化满脸病容、垂头丧气的跟着。
  吕韦化脸色焦黄,头发凌乱,身上穿着的那件棉袍子,胸前尽是于了的血迹,显示他曾经大量吐过血。
  大概是因为他的衣衫被火焰烧破,所以在棉袍的外面又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衣太短,扣不上纽扣,使得他看来有种滑稽的感觉。
  他一眼便望见宇文梦那张恐怖的脸孔,也以为是她易容所致,仅是双眉微微一皱。
  眼光扫过被挟在宇文天手中的百里雄风,他那微带惊疑的目光落在倒毙地上的毒神祈灵灵身上。
  很快地,他便敛去了闪现于眼中的惊骇之色,恢复到原先的那种颓丧可怜的样子,微躬着腰站在门边。
  黑崎脸色冷漠地一瞥室内情形,躬身道:“山主有何吩咐?”
  宇文天道:“满室的地火,现在是否还冒出来?”
  黑崎道:“依属下之见,这种地底熔岩之进发是有一定时间的,现在虽是休止之时,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再度爆发,目前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为善。”
  宇文天沉吟一下,道:“据你看还有多久地火才会迸发呢?”
  黑崎一捋颌下山羊胡子,道:“依据属下幼年跟随家父观测各处火眼之情形,再参照刚才测定满室火眼的温度与熔浆之温度,至少要再等两个时辰才会再度进发……”
  他话一顿:“本来依照那地上火眼的宽度与深度看来,方才那一阵地火渲泄,威力可达方圆十里,不知怎地威力减弱至斯,仅仅将地壳震塌……”
  他何曾想到会有人拚着数十年的光阴与精力,运用本身的功力,藉着辟火珠的效果,坐镇于火眼之上,压抑地火的爆发,并且疏导地火分散于地脉深处。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也是超越人所能想像的,但是事实上,天机子数十年来,日夜耽留于此,做的便是这件事。
  靠着他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与坚苦卓绝的毅力,他终于做到了这一点——虽然他的肉体时时受到地火的蒸烤,而至酥化成灰,但是他的精神将永远长存。
  ——世间尽多不求名利,为了大众的福利,而牺牲一己生命的无名英雄,他们高擎着生命的火把,引导人类走向光明幸福之地,纵然他们肉体已毁,但是这种精神却与宇宙并存,永远不朽。
  宇文天并没见到方才百里雄风触及天机子面部时的奇异情景,他又怎知道这地室之底深潜的地火为何威力减弱的原因。
  也没有多去想它,他嗯了一声,道:“吕长老,关于梁护法被杀之事,你且将方才之言再说与本人听听!反正时间还多着呢!”
  吕韦化瞥了宇文梦一眼,道:“属下因花花浪子逃脱之事,奉教主之命去堪查一番,并与祈长老分头追缉,防止绝尘居士赶下日月山将花花浪子夺去。”
  “岂知在路途之上碰上当年星月双剑之遗孤百里雄风,保留原话毒神曾施以毒功,岂知百里雄风不畏百毒,加之狡猾异常,竟被他脱逃。”
  吕韦化喘了口气,目光垂下,缓声道:“由于当年星月双剑携有剑圣黄龙上人之遗宝玉石,自星月双剑失踪之后,这块玉石便没有下落,所以我便和祈兄赶至天心庄,欲待禀告教主有关此事……”
  他脸上泛起歉疚痛苦的神情,沉声道:“我们正赶到天心庄,已见到天心太子与梁总护法全都倒在地上,那时梦小姐也仆倒于地染身在血泊里,当时我心中大急,不晓得何人敢闯天天心庄行凶,赶到现场,果然发现绝尘居士当年成名的武器血笛玉扇……”
  宇文梦冷笑一声,道:“那不是你自己摆在那儿的吗?我醒过来时见到你拿着百里雄风的手在舅舅背心一拍……”
  吕韦化错愕地道:“我?小姐你大概看错了吧?那时祈长老与我一道,他与我都没见过百里雄风……”
  宇文梦尖声道:“你没见到百里雄风?哼!他已被舅舅打昏了倒在地上……”
  “住口!”宇文天叱道:“听吕长老说话,你插什么嘴?”
  宇文梦眼圈一红,道:“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说谎!”
  宇文天一瞪眼,道:“叫你住口,你听到没有?等会儿要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宇文梦还待分辩,黑楚已将她拖开,低声道:“别再跟你爹说什么,他正在为你弟弟的事烦恼……”
  她那灰白的眉毛微微一皱道:“哟!梦姑娘,你好好的一副俏模样,为什么要化装成这种可怕的样子?”
  她原来的意思是要转移宇文梦的注意力,谁知宇文梦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一听这话顿时悲从中来,眼泪马上充溢于眼眶。
  “我好苦命哪!”她抽泣着将头伏在黑楚的怀里,哭了起来。
  宇文天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烦恼。
  他抑下火气,道:“你继续说下去!”
  吕韦化脸上涌现出极为难过与懊悔的表情,道:“当时我还以为是白老儿为了丧子之痛所以赶到天心庄来报仇,由于当年我与毒神都曾败于他的手下,所以对他颇为忌惮,眼见那种情形,我就吩咐祈长老通知庄里,嘱发紧急信号,通知教主,属下也就循着痕迹追赶下去……”
  他咽了口唾液,道:“当时我因为恐怕自己不是白老儿的对手,所以要祈长老尽快循着我留下的暗号赶来。”
  “可是我一直追到青海省境也没见到他追上来,于是我只好一个人硬着头皮继续追去……”
  宇文梦自黑楚怀里抬起头,愤然道:“你追了那么久也没追到?你又怎知道他是自青海逃来的?”
  吕伟化严肃地道:“关于这点黑兄明白,本门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善于追蹑足迹,只要对方稍有痕迹留下,我便能够找到……”
  他话声一顿,于是为自己这种本领取得一种事实上的证明,道:“十八年前中原武林追缉星月双剑,曾被他们施以金蝉脱壳及调虎离山之计脱逃,后来亦是老夫在沙漠边缘找到他们的,不信的话可问黑长老……”
  宇文天冷冷地瞥了宇文梦一眼,沉声道:“吕长老,你不必理她,继续说下去!”
  吕韦化暗暗吁了口气,道:“岂知追到‘博淄村’时,我才发现跟踪了两日的人并非绝尘居士,而是百里雄风,那时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取迂回之道,进入新疆。”
  “老夫看看只有他一人,于是没等祈长老来,便将他擒住……”
  “嗯!”宇文天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当时与这小子交手时,是如何赢得他的?”
  吕伟化暗吃一惊,不知道宇文天询问此话的真意何在?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于地,胸前洒满血迹的百里雄风,略一沉吟道:“可能因为他与梁总护法拚斗之时,虽然施出诡计将梁总护法击倒,本身亦受伤不轻,再加上连日的赶路,没有什么机会使他恢复过来,所以属下在十五招之内便已将他擒住……”
  “嗯!”宇文天坐在石床上,目光炯炯的望着吕韦化,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你若与他相遇,至少要在七十招之后,才能占得优势,一百招之后才能凭着本身的经验与功力赢他,不知你信不信?”
  吕伟化心头一懔,眼光闪烁,已自见到宇文天胸前衣衫上剑痕,脑海里电掣般掠过许多的意念,他颔首道:“关于这点,属下相信无疑,因为在我这一生中所认识的人里,唯有他是最令我忌惮的,他倔强,而高傲,仿佛体内潜有巨大的力量,使得人害怕,我相信这股力量完全暴露出来时,他将是我教的一个最大的敌人!”
  宇文梦心里正在奇怪以如此狡猾的吕韦化,竟然会当着自己父亲之面夸奖百里雄风?
  可是当她看到黑崎、黑楚瞿然动容时,心中已想出吕韦化说这些话的原因了。
  她暗暗打了个寒噤,叫道:“他在说谎,他根本就没跟百里雄风比试武功……”
  宇文天何尝不晓得吕伟化这句话中的意思,那区区借刀杀人之计对他来说真是不值得一顾。
  可是他瞥了下百里雄风,杀气腾然而升,忖道:他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小子身上好像带着一股诡异的神态,使人看了的确生畏惧之心,此子若不除,他日便会是我最大的敌人,但是……
  他那阴毒的目光落在吕韦化身上,心底扬起一种“深知我心”之感,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道:“替我把她的哑穴闭住,别让她再多说一句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看都没看黑楚一眼,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果然黑楚不敢违背他的话,没等宇文梦挣扎,搂住她的右手手掌一撞,便把她的哑穴闭住了。
  宇文梦浑身酸麻,张开了嘴待要说话,却已发不出声音来,连一句话都听不到了,她睁大眼睛,凝望着闭上眼的宇文天,自眼角流出两滴泪水……
  黑楚暗暗一叹,在她的背上轻轻一拍,缓缓摇了摇头。
  吕韦化阴毒地看了黑楚一眼,道:“就在属下擒住百里雄风之后,祈长老却突然出现,他与老夫住在同一间客栈中,夜间却悄悄起来,将百里雄风偷走。属下发觉此事,心中愤慨无比,所以与他动起武来,怎知他早已在我身上下了毒,稍一用劲立时毒性发作!”
  宇文天突然睁开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吕韦化道:“你可知道他有何原因要背叛天心教?难道仅是为那块传说的什么玉石?”
  “这个……”吕韦化道:“这个据属下所知,祈长老的确是为了此事,才……”
  宇文天冷峻地道:“你有没有想到这点?”
  吕韦化讪讪地一笑,道:“属下确实也想到如此,但是却不敢,而且也没有这个机会……”
  “哼!”宇文天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幸好你没有这样做!”
  吕韦化明显地看到黑崎脸上浮起鄙视的神态,他暗忖道:老夫今日虎落平阳,任你如何讥讽于我,他日相见你便知道老夫的手段了!
  他假装没有看见,面上丝毫不露神色,道:“因为正当属下与祈长老拚斗之时,摆在炕上的百里雄风,已经失去了踪影,敢情就是梦姑娘凿壁而人,趁着我俩不能分心之际,将那小子盗出。”
  宇文天淡然一笑,道:“以后的情形便是如你刚才所说的?”
  吕韦化颔首道:“属下之言绝无一句虚假!”
  “无一句虚假?”宇文天目放精光,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虚假之言绝非一句,整个都是谎言?”
  吕韦化心中一寒,可是却强自镇定,装作惊愕之态,问道:“山主此言……”
  宇幸天寒声说道:“吕韦化,你虽自命聪明,但是,你想要骗得我,却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宇文天身形一动,没等吕韦化闪躲开去,长剑连鞘伸
  出,已平搭在不老神仙吕韦化的肩头上。
  吕韦化面色丝毫不变,任由赤阳神剑搭上肩头,坦然道:“属下并不敢欺骗山主……”
  宇文天凝视着吕韦化,目光似两柄冷剑,像是要穿人对方心底,好一会儿,他方始收剑,一笑道:“本山主相信天下已没有第二个比你更加狡猾的人,你的城府之深更甚于我……”
  他脸色一沉,道:“唯有这点理由,我才不杀你。”
  吕韦化暗暗吁了口大气,道:“谢谢山主不杀之恩。”
  宇文天沉吟一会儿,闭上眼睛,似是在思索一些事情,那斜飞的浓黑剑眉微微皱起,喃喃道:“她果然来了!”
  吕韦化不知道宇文天所说的是什么人,他只见黑崎与黑楚对望了一眼,脸上全都浮现紧张之色。
  这使他心里大为惊奇,忖道:不晓得是谁来此,竟然使得宇文天也如此紧张,天下还有谁他会放在眼里?咦!到底是谁……
  他心念一转,立即便想到一个人,私忖道:莫非是教主来了?
  宇文天冷笑一声,睁开眼睛道:“吕韦化,你可知道是谁来了?”
  吕韦化不敢相瞒,道:“据属下推测,似乎是教主来了!”
  “不错!”宇文天沉声道:“你可知道她又是谁?”
  这一句话真的把吕韦化给问住了,他楞了楞道:“这个属下不知。”
  “不知道?”宇文天目光闪过黑崎与黑楚两人脸上,道:“你确实不知道,就连本山主也是两天前才晓得她是谁。”
  吕韦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宇文天会这样回答,他虽然立即忖想着宇文天这句话的真意何在,却依然无法猜测出来。
  宇文天那逼人的锋芒倏然尽敛,满脸颓废之色,黯然叹道:“这个问题且让黑崎回答,我没有话说了!”
  黑崎那瘦长有如竹竿似的身躯微微一震,道:“吕兄,你可记得十八年前沙漠里的一件事……”
  “哦!”吕韦化一惊道:“你指的是星月双剑……”
  “就是这样!”黑崎道:“十八年前你我都亲见百里居被关山以霹雳神拳击毙,而冷月剑客关梦萍由于般星伽的阻挠,被她逃向沙漠……”
  记记的匣子被启开,往事鲜明的展现于脑际。
  吕韦化喃喃地道:“我们追赶下去,却遇到一个不知名的人负伤倒地,那时飓风突现,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将关梦萍连人带马的刮上半空……”
  他浑身一震,脸上神色大变,道:“那关梦萍便是……”
  黑崎沉声道:“她就是现在的夫心教主。”
  吕韦化恍然大悟,看了看百里雄风,许多的事情他都明白了,他不禁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宇文天沉重地道:“本山主就是在十八年前,从百灵庙回程经过大漠之时将她救起的,当时并没想到会有如此曲折的内情,直到后来她获得我白驼山绝艺,又得到大漠三音神尼的真传,她方始藉白驼山的力量组成天心教……”
  宇文天想起以往的十八年中与关梦萍相处的情形,有许多值得回忆的美妙时刻,心里一甜,但是他一瞥百里雄风,立即便恨起她了。
  他暗忖道:我有哪点比不上孤星剑客百里居?她与我相处十年后,却依然念念不忘要替他报仇,利用我,欺骗我!
  妒忌与愤恨交杂的情绪,像烈火一样燃烧着他的心,他看到百里雄风躺卧在石床上,几乎忍不住要一剑将之杀死像他这样具有强烈自尊心的人,总是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世界,认为别人一切都要听他的。
  不论对于人或事,他都具有极其强烈的占有心,若是他没有得到他所要的,他是宁可毁去它,也不让别人得到。
  他对关梦萍的确是真心对待的,但是在结缡的十八年后他却发觉,自己所爱的人竟有所目的而来的。
  那些往日使他沉醉的美梦既碎,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立即便泛上心头,比这还要强烈的妒忌也就跟随而来……
  自尊心受到损害,使得他极思报复……
  吕韦化完全明了此刻宇文天心里的感受,他暗叹一声,自己心中也起了无数的感慨:老夫自命机智不凡,却不料进了她的壳中而不觉,等到她利用我们报完仇后,我们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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